客商扣押縣丞,要說背後無人策劃,打死張佑都不相信,不過此事他自覺與己無關,由張居正他們處理,量也出不了多大亂子,所以並未放在心上。
後天就是他和戚繼光賭約到期之日,如今雖然讓提戚繼光提前見到了鼓風機,《明報》渲染了這麼久,等到後天鼓風機仍舊需要當眾亮相。這是一件長臉的事情,當然是越穩妥越好,于是他就把郭造卿他們幾個管事的叫來,仔細商議了一番,這才回府。
府里邊很熱鬧,原來是唐二壯他們回來了,一個個黑瘦黑瘦的,身上穿著定做的迷彩服,英姿勃勃,十分精神,見張佑進門,呼啦一下全都圍了上來,以唐二壯為首,一同跪倒在地,行參見明威伯的大禮。
望著眼前一眾笑臉,張佑十分欣慰,安撫眾人幾句,又招呼下人,吩咐下去,中午要大擺宴席,犒賞這些人。
眾人齊聲道謝,曹雲金,先回了宮,唐二壯正想問要不要請他,門房突然領進來一位風塵僕僕的年輕人。
張佑一看認識,叫張偉光,是個辦事很穩重的年輕小伙子,這一次張夫人和李岩一起去張家口,便帶得有他,忙問︰“夫人回來了嗎?”
“回伯爵爺,小人正要給您匯報呢,夫人和李大家在張家口被人扣住了。”
張佑只覺腦子里轟的一聲︰“什麼,不會是客商扣押縣丞的事情吧?”同時暗想,李妍武功高強,怎麼會被扣住了?
“原來伯爵爺也知道這件事了,”張偉光略有些詫異,接著說道︰“此事和張家口知縣韓玉璽有關,這小子仗著是馮邦寧的把兄弟,膽大妄為,不光貪污宣大總督鄭大人修建關隘的銀兩,還以此為名義,對來往客商收取重稅,導致民怨沸騰,兩位夫人不過適逢其會吧。”
“李大家武功高強,怎麼會被扣住呢?”唐二壯是親眼見過李岩伸手的人,不解地問道。
張偉光說道︰“小人也不太清楚,听人說,那些客商背後,有白蓮教暗中指使。”
“混賬東西!”唐二壯怒罵了一句,回身跪倒在張佑面前︰“少爺,讓我帶弟兄們去吧,我保證,一定宰了那些王八蛋,平安救出兩位夫人。”
其余眾人也跪倒在地,張佑寒著臉說道︰“不,我要親自去一趟張家口。”
“可是後天就是……”錢倭瓜插話道。
張佑說道︰“你馬上去通知郭先生,後天的事情由他主持,然後,家里的事情交給你。不要和我母親說,若若問起的話,就說我……”
“我都听到了,還想瞞著我嗎?”李爍的聲音忽然傳來,張佑一怔,急忙回身迎了上去︰“母親……”
“別說了,救人要緊,這事為娘支持你,家里用不著你操心,速去速回,一定要將你姨娘和姑姑安全救出來。”
李爍斬釘截鐵的說道,神情柔和下來,玉手輕舒,搭在張佑的肩膀上︰“去吧,注意安全。”
就在張佑帶著唐二壯他們疾馳出京的時候,張居正也和張四維聯袂進宮,就張家口出現的這件大案向朱翊鈞做匯報。
寒著臉听完,朱翊鈞問道︰“你們內閣商議出什麼章程來沒有?”
“依汝默的主意,行文山西總兵李如松,讓他派兵支援,另外,擇能員委其欽差之責,親赴張家口處理。”
“想好派誰去了麼?”朱翊鈞感覺如此處置還算妥當,神色略霽和了些。
“御史魏允楨辦事干練,前次遼東虛報軍功事件處理的十分妥帖,卑職們準備派他去。”張四維說道。
听張四維提到前次遼東虛報軍功之事,朱翊鈞忍不住暗暗冷笑了一聲,明眼人都知道是怎麼回事,那個倒霉的副總兵不過是替李成梁背黑鍋吧,有李太後出面,結局早就是注定了的。
“魏允楨啊?”他遲疑了一下,說道︰“朕的意見,暫時就不要派欽差了,懷安道兵備使房守士就很能干,加上宣大總督鄭洛和山西總兵李如松,若是連這麼點小事都處理不好,朝廷養著他們還有什麼用?”
“陛下英明,房守士這人確實不錯,任戶部陝西司主事的時候,執法如山,公正廉明,鏟除貪官污吏,萬民皆有口碑,後來他升任戶部郎中,重視調查研究,體恤民情,雪冤案,重農桑,辦學校,深得民心,離任時百姓跪哭挽留……”
听張居正侃侃而談,歷數房守士功績,信手拈來一般,朱翊鈞十分佩服,打斷他道︰“先生博聞強記,不愧為內閣首輔,天下官員,怕都在您腦子里吧?就這樣吧,先不派欽差了,不過行文當中要有這層意思,”
他起身踱了幾步,望著窗外有些陰沉的天,慢吞吞說道︰“讓鄭洛和房守士就地處置,李如松配合,最好不要驚動的人太多……沒別的事朕就去給太後娘娘請安去了,有急事的話,派人去慈寧宮找朕吧。”
明制,于各省重要地方設整飭兵備的道員,置于各省重要地區,洪武年間始置,本來是由布政司參政或按察司至總兵處整理文書,參與機要之臨時性差遣,弘治年間方開始于各省軍事要沖遍置整飭兵備之道員,掌監督軍事之責,並可直接參與作戰行動。
兵備道隸屬于總兵,但卻不是準缺,而是由布政司,按察司兩司的參政,參議,副使,僉事兼任,因此,出任兵備道的這個人的品級,是以他本身的官餃為準,房守士是山西按察司的僉事,乃是正五品官員。
此刻,他已經到達了張家口,知縣韓玉璽親率三班衙役迎到縣衙門口,寒暄幾句,邀其進縣衙休息,卻被他寒著臉拒絕,直接要求韓玉璽帶他去現場看看情況。
韓玉璽,頗有些不以為然,不過事件畢竟出在自己治下,房守士遠道而來,專為此處理此事,怎麼也不能駁了面子,所以雖然腹誹不已,表面上卻並不表現出來,領著房守士他們一行人,直奔宴賓樓而去。
宴賓樓是張家口最豪華的酒樓,高有三層,後邊是五進的院落,佔地很廣,不過,此刻四周卻已然被張家口千戶所的官兵團團包圍,里邊靜悄悄的,隱隱有女子哭泣的聲音傳來。
高坐馬背之上,房守士打量良久,肅然問旁邊的年輕人︰“稚繩,你怎麼看?”
年輕人名為孫承宗,字稚繩,鐵面劍眉,須髯戟張,十分的英武,他並未馬上回答房守士,而是皺眉觀看片刻,這才道︰“東翁,情況有點棘手啊。”
“哦?說說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