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辰最終決定不去當電燈泡打擾小叔的“幸福生活”,而是選擇了直接去勘查舊醫院的地形。
家屬小區九號樓三樓,一個短卷發青年人倒在客臥的地上,他右手握緊左手小臂,嘴里咬著從床上扯下來的枕巾,在白瓷地板上劇烈的滾動,隱約間有著咯吱咯吱的聲音傳出去。
“啊!~啊!”卷發青年人雖然用枕巾堵住了嘴,但喉嚨里仍穿出痛苦的呻吟聲。他的右手因為太過用力而崩出一條條青筋,額頭布滿汗珠太陽穴的震動幾乎具現化;而最奇怪的就在于他的左臂,一條條綠色血管像活化一樣在左手上跳動著,只不過似乎被什麼禁制住,綠色血管緊緊貼著右手,無法越雷池一步。
青年人就這樣翻滾著,將臥室里的物件接連破壞,這也就是地下室中的辛辰听到的聲音。
良久,青年人逐漸平靜下來,緊繃著的肌肉松懈下來,分開的左右手在彈性作用下撞在堅硬的地板上,然而青年人卻毫不在乎,脫力一樣的大字型躺在臥室的地上,像結束了一次的惡斗一樣劇烈的喘息著。左臂上原本的青色血管漸漸變黑色,整個左臂進一步形成了一個怪異的紋身——一道蓮花藤,在臂膀上出現一朵暗淡的墨蓮,遠不及手背上清晰,而隨著時間轉移,手背上的藤蔓和左臂上的墨蓮一齊消失。
他倒在地板上緩了一會,黑的發亮的眼珠子才恢復了一個活人的靈動,抬起左手看著光滑可鑒卻毫無痕跡留下的胳膊,臉上露出心有余悸的後怕。
“媽的,可疼死小爺了。這就是透支的代價麼?”
“不行,得趕緊收拾一下,阿辰昨晚上肯定睡這里,不定下午來不來。”
另一邊,辛辰再次灌了一瓶汽水,心里暗嘆失算,該帶上水瓶的,至少也帶一瓶生理鹽水,他沒想到出來才半個小時就渴成這樣,不由得又開始懷疑自己的身體究竟發生了什麼樣的變化,基本上生理活動都會消耗能量和水分,他的毛孔中冒出的水蒸氣絕對遠超常人,偶然進入了一個冷飲店,結果酒被人看見腦袋上冒出的白煙。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一定得查清楚變化的原因,為什麼只需要補充水分和無機鹽卻不需要補充能量?”心里著急的同時,辛辰加快了行程。
舊醫院,這里的交通還是爛的可以,好像開放商通通遺忘了這個地方,以至于當其他地方都在轟轟烈烈搞建設的時候,這里卻越來越安靜,好像很不受待見,城市中心都越來越遠離這里。
其實是有原因的,這里的舊建築建造不規範,拆遷的話會非常難,而且地勢比其他部分低,也就意味著,除非連同地下排水系統一期改造或者直說建設,因為所謂的原來的地下建設就是一些排水管子,因此附近新蓋起的樓房經常會出現集體離家三公里遠去上廁所的情況。
此時,辛辰看到離醫院稍遠些的地方圍了建築工地,而且顯然不是在打地基,看來有些人下定決心要改造這里了。
“好在還沒開始改建醫院。”路過前門後辛辰看到了他期望看到的,同時進出的人最多不超過三個,可見這醫院生意差到什麼地步。
後門的混沌米線店早就關了,好好一個店面成了雜貨鋪子,真的是雜貨鋪子,不是商店。
辛辰避開大門處的監控進入了醫院主樓大廳,有些舊了的樓層圖還沒換過,ct室的位置還在三樓沒有變化,這里緊鄰著婦科檢查室,同樓層的還有b超什麼的,核磁共振這玩意放到了一個新樓里,辛辰不打算用那個,他還沒到能夠看懂核磁共振圖像的地步,僅僅是x光片就可以了。
大廳停留沒多久,便去了電梯間,一男一女,看穿著女的像是高中生,臉上帶著害怕,此刻兩人正說著悄悄話,辛辰瞬間就被其中內容吸引了注意。
“听蔣蘭說會很痛的。”女生一臉的受驚。
“忍一下就過去了。”黑衣服男生看上去有些不耐煩,翻著白眼說道。
“我害怕啦。”
“那我去告訴醫生準備無痛的?”男生沒好氣的說。
“不要,我還想生小孩~”女生臉上糾結顯而易見。
“那不得了,這里的醫生最有經驗,安全措施也挺完備的。”
“就是會留下病歷”
“我不介意的,放心吧!”男生一臉大度。
“你敢介意!你的錯你告訴我你介意!”女生瞬間變成發表的老虎,指甲快戳到男生臉上了。
“好好好,我的我的,不是你說的不帶tao的額,不是你說的。”
辛辰有些發愣,現在的情侶究竟變成什麼樣子了,做人流不應該是秘密做麼?還有,光天化日之下大聲談著事情會不會有些不好?他左右看了看,只見大廳里的人基本上都是各干各的,沒人理會這邊發生的事情。辛辰更驚訝了,這個世界難道一夜之間變得陌生起來了?居然沒人覺得這倆人有些奇怪?
沒有聲張,辛辰嘆了口氣,自己走向電梯間,準備去三樓看看,門控系統改沒改。
身後的一對情侶拿著單子跟了上來,辛辰沒介意,還按了電梯等他們,這是同去三樓的,是婦科。
出了電梯間辛辰左轉兩人右轉。
辛辰朝身後看了下。婦科很熱鬧,額,大部分人是情侶一類的,極少數看上去超過三十歲的患者,這。。。
“世風日下啊!”辛辰不是個衛道士,到這種事情是不是都該有點羞恥心?他看到婦科區的走廊有很多情侶閑著在一起攀談著所謂經驗,當然大部分是女生。這是做人流啊,人流啊!怎麼會~~汗…
搖了搖頭,辛辰轉身去了ct間,門上貼著卷了邊的黃黑色標識,好吧,這邊安靜多了。只有一個年輕人似乎是來復查的,腳上打著石膏,旁邊只有一個稍大一些的中年人陪著。
ct間的門禁系統更新了,辛辰覺得有些頭大,出了靜悄悄的秘密潛入,其他方法都或多或少的留下痕跡,辛辰可還想再進來的,他的研究里面也需要這ct,總不能自己造一個吧?他又不是全才,雖然他會的很多。
正思緒亂糟糟的時候,中年人開口了。
“鐘伯,你去吧,工地那麼忙,不要因為我當誤工期。我自己可以的。”中年人一直沉默不語,在青年人的不斷勸說下有些動搖。
“哎鐘伯啊,都一個多月了,有什麼傷都好的差不多了。你就去吧,再不去主管該生氣了。”
最終中年人似乎被最後一句話說服了,他嗯了一聲重重地點了點頭,站起身後,在褲兜里掏了掏,拿出一沓新舊不一的紙幣,辛辰沉默在一邊看得清楚,全是紅色的。
辛辰第一反應是有錢人,隨後立刻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兩人的衣著都有些陳舊了,這幾百塊應該是他們的工資。
中年人匆匆離開了,辛辰跟著打著石膏的年輕人攀談起來。
年輕人叫做杜文濤,十九歲。給他起名字的人很有水準,應該與文韜武略同音,但杜文濤的家庭在他十二歲的時候出現了變故,因為新房子裝修材料影響,母親得了白血病,花光了積蓄之後仍不見好,父親還一夜之間患了癲癇,一家人從小有資本足夠孩子上大學的程度,跌落到了貧窮的地步,甚至于杜文濤無法上完小學最後一學期。
在他十五歲的時候就開始跟著不愛說話的鐘伯外出務工,在建築工地上冒充十八歲成年人。直到上個月在工地被倒塌的小片腳手架砸斷右腿,施工隊的資金並不充裕,很多材料費用還得自己交,所以為了省錢只能一月檢查一次,現在是他的第二次檢查。
鐘叔是個不愛說話的人,有很多事情悶在心里,年輕時在村子里受過很多氣,話越來越少,以至于現在不到四十的人,看上去就像快五十的中老年人。上次的事故因為主管擔心負責任,而且杜文濤的證件經不住考量,所以主管和杜文濤決定私下里解決,而當時負責拆除腳手架的正是鐘叔!
電動門開了,走出一個“全副武裝”的醫生。
“七號,到你了。”
辛辰突然眼神一亮。“也許不需要什麼掩飾?光明正大混進去應該也成?”他想起電影中殺手將自己裝扮成醫生給目標注射空氣針的一幕。
心里暗暗記下這個點子,辛辰扶著杜文濤跟隨醫生進了ct間。
這里有一台大型ct設備,辛辰嘴角抽搐了下,如果晚上過來就算電源完備了,自己一人怎麼操作?
好在辛辰的要求目前來說並不高,只要能看清楚體內有沒有異物就好,他可還記得那個圓球來著。房間中第三代ct機器的另一邊是x光機,是局部進行x透射拍片,可以多拍幾次合起來看。但這樣的話在時間控制上就是個問題。還有那門禁系統,上面還帶著個小型攝像頭,難道辛辰每次偷偷干什麼事情都必須從窗戶進來麼?
室內倒是沒有什麼監控設備,可能是但心被射線破壞掉吧。
他一遍心里估量著方案,一遍看著杜文濤將腳擺在x光機下面,本來辛辰這樣的“無關人員”是不會被獲準入內的,但也許是舊醫院太過落後,以至于很多安全條例都被忽略掉了,這給他提供了機會,所以辛辰也不會閑的沒事干去指責白大褂的錯誤。
‘如果非得從窗戶進來的話。’
辛辰假裝好奇在房間里稍微轉了轉,在醫生看他第二次的時候才安分下來,不過該了解的已經了解了,第三代ct機器已經有些老了,相對于省會城市來說應該用四代機有一段時間了。所以ct上總又擦不干淨的灰塵。
至于窗戶還好說,如果這里的窗戶晚上關不牢,辛辰就可以從pvc塑料管上借力攀上三樓。是個好消息,不需要多備繩子了。
嗡嗡聲從一旁的設備中傳過來,辛辰轉頭看了看新洗出來的x光片,傷筋動骨一百天,杜文濤的這只腳這才養了三十天,不到一半。從片子上可以看到愈合的很好,但遠不及痊愈的程度。骨頭斷了這回事情就該嚴肅處理,如果長歪了最好的也只能是重新長,也就是說一旦長歪了,還得打折了再打石膏,不然就會一只腳短了一截,變成跛子。而現在看來,杜文濤想“憑借自己的主觀意識加速自己傷勢的愈合速度。”只能是一次次打斷重新長,到最後不管長沒長好,都只會是短一截的結果。
醫生拿著片子只看了一眼,沒等年輕人問他,直接就讓杜文濤回去,至少一個半月之後再來。
辛辰在一旁看著杜文濤強笑著謝過醫生,在辛辰的攙扶下走了出去。
出了ct間的門,辛辰問除了自己的疑惑。
“你不是說你小學沒上完麼?”
杜文濤原本暗淡的臉色變得有些驚訝也有些不好意思。
“我後來一遍打工一邊自學的。”說著他的臉色有些發紅。
“你都看過什麼書?”辛辰面無表情的問道。
“剛開始的時候是一本繁星,春水。後來發現自己很多字不認識看的高一的課本…”
“直接告訴我看的什麼書就好了。”辛辰有些不耐煩的直接打斷了杜文濤給他講自己的經歷。
“額,有《紅樓夢》《西游記》《安娜卡列尼娜》《素描基礎》《童年》《狂人日記》…”
辛辰又一次有些不禮貌的打斷了杜文濤,問他要了電話號碼,沒等年輕的打工小伙子想明白為什麼這個熱心的朋友突然變得冷漠起來,辛辰就把他送到了攔下來的出租車上。辛辰直接甩出了兩張十塊,直接讓杜文濤坐在副駕上。
砰!
出租車門撞擊在車體上,堵住了杜文濤一肚子的問題。
辛辰偷听兩人談話的時候已經將杜文濤的住處所在記下了。出租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