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鏡,掛山尖。
雪如晶,滿山端。
風如刀,聲聲嘯。
天山仙人峰在冰冷月華的洗練下,顯得神秘而凝重。
然而。
此刻,在雄踞仙人峰幾千年的天山派宗門前的演武場上,卻是一派龍騰虎躍的狂熱景象。
一百多個手拿兵器的俊男靚女在徜大的演武場上,圍成一個嚴嚴實實的大圈子,並不時的發出叫好聲、吶喊聲。
圈內,有一對武者正在你來我往的揮劍廝殺。
身著灰色衣服的是一位四十多歲的道士,道髻高聳,面如重棗,雙眼如電,一柄飄穗長劍在手里舞的如行雲流水般暢快。
另一位則是一名看似二十左右的英俊少年,一襲白色長衫隨風起舞,冠玉般的面容上,劍眉斜插鬢際,一雙虎目精光四射,一把寒光閃閃的寬刃劍,也使得滴水不漏。
二人騰挪縱躍的打斗了足足近百個回合,也未分出個勝負來,一時竟成對峙狀。
不由的場上許多人都嘖嘖稱贊起來︰“哎呀,師兄太厲害了,連師叔都一時拿不下他哩。”
“哎呀,就是,想不到,天龍師兄出去磨練了幾年,武功進步這麼神速!”
“是啊,連永真二師叔都拿他沒辦法。的確厲害、厲害!”
“誰說不是呢?天龍師兄自小就天賦異稟,加之練功刻苦,自然是我天山派後輩的頂尖才俊!”
“就是,就是!天龍哥了不起!”
“這樣的年輕才俊不擔當下一任掌門?誰當?”
“就是的。雲天龍當掌門咱服!”
“對、對。我也服!”
“我們也服!”
……
就在下邊議論紛紛之時,那名灰衣道士把劍一收,哈哈笑道︰“好哇!想不到我天山又出了一位好劍客啊!行了,天龍,你通過考試了。”
“多謝師叔手下留情,要不是你承讓小徒,我早就敗下陣了啊。”白衣少俠,趕忙上前抱拳回禮。
“哈哈,你不必謙遜。強就是強。我們天山就是要培養一代比一代強的天才來發揚廣大本門!”永真高興地說,“天龍呀,今晚可別跟你那些師兄弟們亂跑了,晚上可能你掌門師父要找你談話哩。”
“好的,師叔,我也正想給他老人家匯報、匯報這些年下山的心得體會哩。”雲天龍心里暖暖的一喜,好多年沒跟恩師好好交談了,他老人家可好?
忽然,一個鶴發童顏的老道,在兩名灰服道士的陪護下,緩緩走出了莊嚴的天山派宗門。
大家眼楮一亮,有眼尖的急忙招呼旁邊人等,個個彎腰作揖,齊聲恭敬高呼︰“見過掌門!”
這位黃服老道正是天山派第317代掌門永泰。
永泰精研武、醫,年已近百,修為深厚,五十年前就響徹武林,尤其練就的“虛無指劍”,隔空擊殺,凌厲異常,被江湖人士冠了一個“無堅不摧”的名號。
伴隨左右的兩名威武道長便是永泰的兩個師弟,面容黑一點的是二師弟永誠,白一點的是三師弟永恆。
這兩個師弟其實是看到永真和雲天龍的比試即將以平局結束時才趕忙去請掌門師兄的。
一整天的比武,他們倆連同永真可是三名裁判長,一刻也沒離開過演武場的。
看到從小就天資聰慧的這個愛徒在比賽中所向披靡,這麼優秀,兩位心里也非常的興奮和自嘆︰“好啊,真是個好孩子,沒有讓我們白疼!”
……
其實,雲天龍是個孤兒,三歲上,父母就死于一場無辜的戰火。
那年,天山掌門,被天下武林譽為“無敵摧無堅”的永泰在秦嶺雲游時,剛好從一個山村經過,咋見到村里遭遇兵災後的慘狀︰
死尸橫七豎八躺的到處都是;
未燃盡的房屋檐頭還有火焰在“呼呼”直冒;
血腥味和尸焦味令人作嘔。
摧無堅皺著眉頭在村里走了一遍,幾乎已無一活物,就在正欲離開時,卻發現了一小男孩從兩俱尸體下拱了出來。
他停住了腳步。
那個小孩滿臉是血的張著兩只小胳膊,失神而驚恐地看了看四周無數的死尸和如溪的血流,哇哇大哭,繼而,爬在那兩俱尸體上哭叫著“爹、娘”來。
這個男孩是被父母壓在身下而幸免槍戮的,全村幾百口人,就他一個是幸存者。
永泰慈心大發,“也許這個小家伙天生與我有緣,與天山有緣吧。”
在掩埋了他父母的尸骨,“摧無堅”把他帶回了天山。
因為是自己雲游時把他拾回天山的,永掌門心眼一轉就給他啟了個十分響亮的大號“雲天龍”。
二年後,五歲的雲天龍開始正式拜入天山派,跟掌門師父“摧無堅”永泰練劍。
小家伙自小在心里立下誓言︰“要殺盡天下惡人”,所以,和師父練習基礎功夫時,一招一式,有板有眼,很是認真吃苦。
摧無堅見他志向堅定,小小人物眉宇間就溢滿英正之氣,心里暗暗決心,一定要把他調教成人中龍鳳。
幾個師叔看著也是滿心喜歡,心里也都欲極力栽培這個小師佷,期望他長大發揚光大本門。
可以說,雲天龍是幸運的,在天山不但有一個待自己如已出的掌門恩師,而且還有三位被武林尊稱為“天山三劍”的師叔的疼愛。
因此,自打小被師父從秦嶺山中撿到帶回天山後,他就不在感到孤獨和人世的悲涼。
成功永遠屬于有準備的人,因為雲天龍善良正直,聰慧機敏,自小就立志要為世間懲惡揚善,所以,學藝十分刻苦用功、且善思善悟。加之,受被武林譽為“無堅不摧”的掌門師父永泰和有天山“三劍”美譽的三個師叔永真、永誠和永恆的悉心教授,十三年後,天山派的各種內外功夫已練得爐火純青。
認真點說,就是他的三個師叔永真、永誠和永恆這“天山三劍”一時半會都已不是他的對手了。
這不,剛才的比試,永真可是使出了全身解數的。
要知道“天山三劍”二十年前就成名于江湖武林,走遍三山五岳還從來遇到過敵手呢。
十八歲的雲天龍除了在內力修為上略遜他們一些外,武技已在他們之上了。
當時的雲天龍,不但武功高超,人也挺拔俊朗,氣宇軒昂,甚得師門喜愛和器重。
他還在未下山見習時,已被幾位師叔喜愛的夸獎為“第一俊劍”了。
通過十三年的艱苦修煉,雲天龍在天山基本學藝功成,師父也欣慰地批準他下山厲練。
當時的各大門派,都有一個不成文的修煉環節,學成本門武功只是個基本,學完各門功課還不能算畢業,只能算個結業,還要出去實習歷練。就如現在的學院上學,要分學習期和見習期的。
天山派規定的見習期為三年,見習期滿回山復命,也就是要向師父匯報成績。
師父通過考察後,才能容許其正式畢業;如果在見習期間,做了什麼錯事,和對師門影響不好的事,不但不能批準畢業,還要按門規給予嚴處。
雲天龍下山後,從大漠一直向南,尋勝景訪賢跡,以武會友,行醫診病,扶危濟貧,懲惡揚善,一時間在江湖上聲名鵲嗓。
當時京城才子文炳曾作打油詩一首大為贊嘆︰
天山一少年,
英姿藝美妙。
豪氣沖雲霄,
仗劍自逍遙。
他在京城里盤桓了一些時日後,便又出津門過齊魯,一路南游,先後登泰山一覽眾山小,上梁山憑吊江湖英雄氣,拜嵩山談修武學之真締,入太白山研討醫學之精髓……
當然這一路上,他也經歷了不少的江湖紛爭,該出手時就出手,擊斃山西牛頭山草寇吳霸天;
劍誅崆洞派惡徒任天狂;
教訓川北臭名昭著的黑白雙煞;
力戰鐵槍派掌門曠天達;
劍挑黃山鷹叟易天真;
大鬧皇親朱不禮的河套兵營;
搗毀江湖上談之色變的黑白魔教的總壇“三重門”,斬殺教主于純丹……
雲天龍如一顆新星突然閃爍于武林。
一時間,江湖為之震動,邪惡勢力聞之大驚失色,丟魂落魂,正義之士聞之雀躍歡呼,拍手稱快!
他很快就成了當時英雄的化身,受到了廣大江湖兒女的追逐膜拜,成了許多江湖少俠心目中倍加崇拜的偶像。
惹得好些大家閨秀和有志少年都時時探听他的行蹤,不遠萬里的追尋他的身影,意欲永遠追隨他仗劍天下行哩!
他成了明星,但他又不願作這種被一群男男女女整天嘰嘰喳喳圍著轉的麻煩明星,所以,只得經常易容化裝,詭異形蹤的躲避。
當然,他還是交了許多好友,有的還成了摯友,華山掌門杭小峰和太白山百花谷谷主花不痴及衡山派掌門李劍宗還和他不顧年齡懸殊地義結金蘭。
三年見習,雲天龍的所作所為,贏得了江湖武林的一片贊嘆,為天山派爭得了莫大的光彩,令當時的全社會都對神秘的天山更加尊崇。
今天是他回山向師門匯報業績時候,也正好是天山派每年一度的八月十五比武大會。
他帶了一身的傳奇和光環回歸,使天山派更增添了不少的喜慶。
師兄師妹們都跑出演武場去迎接他,永真、永誠、永恆三位師叔高興得抱著他要開壇狂飲。
掌門恩師當然也是高興得不得了,但他老人家的定力和修為已入臻境,喜也在不經意的心間,面上仍是無為般的淡然。
就在這天,師父突然作出了一個很大的決定︰召集了本門所有弟子在天山主峰的總壇仙人峰進行一場大比武,目的要選撥出一位德藝雙馨的弟子來繼承掌門人之位。
其實大家都在心里清著里,繼任掌門一定是雲天龍莫屬了,因為無論是武功和才思,他都是眾多師兄弟中最棒的。
但是,這樣比武定掌門可是千百年來,天山派一代一代傳下來的門規,當然是非比不可的。
于是乎,本門弟子就在主峰的冰天雪地整整比拚了一天。結果自然是雲天龍奪得全勝。
但為了再檢驗、檢驗雲天龍的真才實學,也是讓那些與雲天龍比試落敗者輸的心服口服,宗門又從他的恩師下的師父輩中選出最厲害的永真來真刀真槍地考察了一番雲天龍。
……
听到大家的熱贊,看到弟子們的眾望,掌門師父“摧無堅”永泰,撫著白如天山之雪一樣的長髯,把掌門信物——“無敵蕩魔劍”交在了自己甚為得意的弟子雲天龍的手中。
就這樣,在師父的萬千叮囑下,在眾同門的一片歡呼聲中,雲天龍擔綱了天山派第三百一十八代代理掌門。
“這樣好了。我可以放心的去閉關大修了。”師父永泰真人的臉上終于顯出了一個難得的微笑。
……
是夜,天清月圓。
待各分支師兄弟散去後,三位師叔把雲天龍引到宗門一側懸崖上的“听松閣”上,說掌門師父有話要和他說。
他們在听松閣坐下不久,掌門師父就著一身黃衣飄然而至,他是從後山的冰陽洞里走來的。
听松閣里,雲天龍把這次從江南帶回來的龍井茶已在茶懷里泡好,淡淡的清香,在月夜里很是誘人。
雲天龍見師父落坐,就先把一杯茶用雙手畢恭畢敬的給師父奉上,接著依次給三位師叔捧到了手里。
見四位師父都啜吸了一小口後放下了茶杯,雲天龍才詳詳細細地把自己這三年里的經歷給他們娓娓道來。
當他講到上年夏天,在浙江奉化天蕩山和黑白教魔主于純丹對決了一天一夜,後因寶劍被魔主的金背刀斬斷時,逗得三位師叔哈哈大笑了起來。
可掌門恩師只在嘴角挪過一絲微笑,這令雲天龍十分費解,愣了半響,才又繼續給他們往下匯報。
當他匯報結束後,師父和三位師叔竟沉默了一會兒,誰也沒有開腔。
雲天龍一時感到急促不安起來︰“難道我做錯了什麼?”
“師父、師叔們生氣了嗎?”
雲天龍一情急,額頭上的汗都冒了出來,雖然秋月如鏡,但是在天山上,這會兒可夠冷的。
為了打破這個緊張的氛圍,雲天龍輕咳了一下,站起來執上茶壺要給師父們酌茶。
師父回過神來,師叔們也干咳著收回了心思。
其實,剛才的沉默並不是他在山下做了什麼錯事,而是天山這四大主事都在一直思索一個問題,一個十分重大而危險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