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潔，趙先生病重，學校里來了一位新老師，姓陳，听說他的脾氣不好，你送弟弟去上學要跟他說，千萬不要惹老師生氣。”
此時天色剛亮，小潔還有些迷糊，不過听到自家父母這麼說她就清醒過來了。
這里是群山村，一個很窮，但又很有志氣的地方。今天算是村子里的大日子，今天村里的學校開學了。
但凡這個日子，每位家長都會力所能及地送自己的孩子去學校讀書，小潔一家也是如此。
對村里的孩子們來說，能讀書就是他們最大的幸運，尤其是在現在這個時代更是如此。
吃了咸菜稀飯，父母要去做農活，送自己弟弟去讀書的擔子就落在了小潔身上。這附近十里八鄉，只有他們村才有學校，離這最近的學校他們想去的話都得走上二十多里的山路，因此每逢9月都會有十來位適齡兒童來此地入學。
小潔的弟弟今年正好到了入學的年紀，必須要上學了。不過盡管這個學校是在他們村里沒錯，實際上群山村可是大得很，學校卻是建立在了深山之中，听說是因為風水先生說那里風水好，山水之間有靈氣，日後能出個狀元，所以這才建在了里面。
那里的地理環境的確是好，小潔以前也是在里面讀書的孩子，知道那里幾座山頭都有清泉，山上還有不少野果，閑暇時孩子們都喜歡進山采摘野菜野果來果腹。
村里人打小就是進山入水，走山路那叫一個純熟，山里有什麼東西他們也是熟悉得很，連小潔這樣的女孩小時候也是這麼過來的。
國家教育體系或許有諸多令人詬病之處，但這義務教育卻是極好的，給了很多窮人孩子讀書的機會。
建在他們村里的這個學校並非是公立學校，而是一座希望小學，是有錢的大善人捐錢做的，而且至今為止都沒有人知道到底是誰出的錢。
人家出錢，還不求名利，這附近十里八鄉的人可都是感激得很。離了家走上土路，小潔弟弟一路都在嘰嘰喳喳。
孩子們總是這樣，尤其是這個年紀的孩子，身體之中仿佛有著無窮無盡的精力，對他們來說在外面瘋玩一天也被不會覺得疲倦。
姐姐姐姐，趙先生死了嗎，新來的老師是誰啊，是不是趙先生請過來的啊？”小潔弟弟滿臉好奇。
小潔聞言卻是呵斥了一聲︰“別亂說！趙先生只是生病了，新來的老師姓陳，听說他脾氣不好，你要好好讀書，不要惹老師生氣，不然老師就會用藤條抽你屁股！”
哦我一定好好讀書，將來長大了，學會了本事就去學校里當老師！”
看著一臉認真的弟弟，小潔也露出了笑容。這是一個很偉大的願望，很多去學校里讀書的孩子們都是這樣說的。
窮人們的苦痛，只有親身去了解才會明白，讀書對他們來說是多幸福的事情。如果有一位先生願意過來教書，必定會引起轟動，誰都要恭恭敬敬地喊上一聲先生，老師。
就連村里的惡霸也要對一位老師恭恭敬敬，也沒別的原因，這里太窮了，窮到連學校都是靠人捐錢建立的，每年都只能指望有支教過來教書。
現在學校里的老師一共就兩位，一位就是病重的趙先生，另外一位則是新來的陳老師。趙先生一個人在這里教書已經快要十年了，他一個人就帶著近百位的孩子，所有的孩子全部都是他教的。
語文，數學，英語，體育，四門科目全都是他一個人教的，從一年級教到六年級，所以村里人對他都很是敬重。
一個人做這麼多工作，他的疲累程度可想而知，熬了十年他終于是要熬不住了，年紀還不到四十便已經病重在床。
期間其實也不是沒有人來過，只是大多熬不了幾天就待不住了，而且那個大善人早就斷了金錢供應
實際上趙先生是自己一個人苦苦維持，他這一走這座學校估計也要荒廢了。
村里人也知道這件事，大家這麼多年也都在盡力幫助趙先生，擠出錢糧送吃送喝，村里的獵人也經常進山帶些野味回來給孩子們填飽肚子，就連學校建築也都是村里人自發維修的。
他們知道，要維持一個學校究竟有多不容易，所以這里的孩子們都有一個願望，在這里學會了本事，就去鎮上的中學讀書，以後再回來幫趙先生教導村里的孩子。
他們善良，淳樸，他們的目標不是科學家，也不是救死扶傷的醫生，甚至不是什麼人民教師，他們想的僅僅是學成了，長大了，再回來教這里的孩子們讀書。
親自把弟弟送進了學校，進門的時候小潔還看見了學校里的保安，學校里唯一的一個保安。
這個保安是個瘸子，腿腳不是很好，走起路來都是一瘸一拐的，都五六十歲的人了，仍然是單身漢一個。
瘸子爺爺！”小潔喊了一聲。瘸子是個外來戶，听村里人說，學校剛建立的時候他就在這里住下了，這麼多年來一直擔任著學校的保安工作。
要說打架他肯定是不行，然而這里頂多也就是孩子們的打鬧，連小偷都不會來這里光顧，因此這個保安的作用是用在別的方面。
比如說哪個孩子進山摔了一跤，或者是被什麼動物咬了一口，瘸子都會有辦法，總是能搗鼓一些草藥出來敷上，基本都能做到藥到病除。
因此這里的孩子都很喜歡他，他們的世界觀里還沒有到嘲笑瘸子是個瘸子的地步。
沒人有知道他姓什麼叫什麼，為什麼會願意來這里當保安而不是去開個醫館，也沒人知道他為什麼不娶老婆，孩子們都叫他瘸子爺爺，村里人則是喊他瘸子，但跟趙先生一樣，人們對瘸子也很是敬重。
平日里瘸子都是笑呵呵的，不過今天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低著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麼，似乎沒有听到這聲招呼。
小潔也沒有多想，還以為瘸子是在擔心趙先生的病情，這才憂心忡忡沒有听到她的聲音。
進了學校找到教室，陳老師已經坐在這里了。這是一位二十多歲的青年教師，滿臉的不耐煩，看見他們了也只是讓小潔寫好名字，讓他們自己去找住的地方。
這讓小潔覺得新來的陳老師脾氣好像真的是很差，好像跟他們說一句話都很不耐煩的樣子，擺著一張臭臉，一看就極不情願來這里教書。
想當年小潔入學的時候，趙先生都是笑著跟她介紹學校，領著孩子們一一走過，還會問她是哪家的孩子，能不能吃飽飯。
村里的土路的確不好走，他們天亮就出發也花了兩個多小時才一路走到學校，當然這也是因為學校建在了深山之中，他們還是翻山才進來的。
花了這麼長的時間，在學校里叮囑自己弟弟要好好讀書，等她走出來的時候都已經是日上三竿了，天氣著實炎熱得很。
這麼大的太陽，稍微猶豫了一會小潔還是選擇坐在樹下休息一下，吃點東西再回家。
學校這顆古樹很大，听村里人說可能有上千年的樹齡了，周圍除了這棵樹之外也沒有其他的遮蔭樹木，大家都說這是因為老樹太霸道了，其他的樹木在它附近都活不下去。
他們村離學校是最近的，這時候還沒有多少孩子趕過來，安靜得很，平日這里都會有許多孩子在樹下玩鬧。
只是小潔才剛坐下來，準備吃點自帶的饅頭，轉頭卻是看見了一個人，一個怪人。
這個怪人對她露出了很溫和的笑容，那種笑看上去跟趙先生差不多，一下子便令小潔心生好感。
在她心里，只有好人才會有這種笑容，比如說趙先生和瘸子，讓新來的陳老師這樣笑他肯定是笑不出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