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我餓了!老二,你畏畏縮縮—在干嘛?”寧遠富出現在門口道︰
他看到小貴子縮著脖子,跨在門檻上?老娘站在灶台前,鍋里盛著水-沒煮飯?
寧篾匠“ ”地從灶門口站起來,手里抓著吹火筒,厲聲道︰
“你、你還曉得‘餓’?你不是有錢蠻-自己到街上買!”
“哎—我說寧篾匠,你今天是不是哪根筋‘搭錯’了?我掙得錢-不都按月交給我媽啦?”寧老大白著眼回道。
“你沒的錢-沒的錢,你還在外頭‘哄’人家中學生?”老寧余怒未消-逼問道。
“奇了-怪了哎,你把話講清爽?我哄哪個中學生了?”寧遠富說著,掃了一眼二弟?
寧遠貴已經走到門外,神情緊張地瞅著屋里…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那個、那個大村上的蘭蘭-柳光蘭,還在上中學,才多大呢?你和她搞對象,你這是在‘造孽’!”寧篾匠手里吹火筒抬起來。
“小蘭上半年就畢業了,現在在北伏街上學縫紉。她是才16歲,過兩年不就十八了-她不長啊?我能等—”寧老大說著,望向母親道︰
“我媽17歲嫁給你寧篾匠,我看你沒有麼意見蠻?”
“你、你敢和老子比?我那時候不娶你媽-她就要餓死!餓死也好-就沒的你這個‘畜生’!—老子打死你”寧篾匠怒吼著-舉起吹火筒,往門口沖-
“你要打兒子,我就‘死他去’…”柳媽媽撲到丈夫面前,雙手緊緊抓住吹火筒。
“讓他打-讓他打,打死算了。他從小就看不慣我、老打我,弟弟妹妹加起來-挨的打,都沒有我多!現在改革開放,我‘自由戀愛’有什麼錯?怎麼就變成‘造孽-畜生’了?媽—我是不是你撿來的?”寧遠富梗著脖子毫不示弱,還煽風點火—
寧老二一看-大事不妙,趕忙上前拖大哥?
寧老大手一抬,一揮-“ ”地一聲︰
遠貴後仰撞在門框上,癱軟下去…
老二頭部意外受傷,中止了三個人的紛爭!
接下來,關于是否同意小富子和蘭蘭-搞對象?寧家老兩口一直爭論不休︰
寧篾匠堅決“反對”,理由是—
算命先生講,小富子屬雞,是“金命”;蘭蘭屬兔,是“木命”;金克木—兩人在一起,不能白頭到老!假使勉強結合,也會鬧出大亂子,輕則有牢獄之禍,重則有血光之災!
他還振振有詞︰
頭一回听講他兩個“搞對象”,小富子就把老二頭-打破了,要是換做旁人,是要“吃官司”的。這個蘭蘭就是個不祥物。
還有她那個名字也叫的不好,柳光蘭—扭光男,意思是“要把男人扭死光”,小富子和她搞到一起,肯定要吃大虧,弄不好-小命難保!
柳媽媽一半反對,一半不反對——
反對是因為輩分︰
蘭蘭是她堂佷的女兒,應該給她喊“姑奶”。一旦嫁進寧家,則要改口稱她“婆婆”。蘭蘭媽是她“堂佷媳婦”,結親後,兩人變成親家,晚輩變平輩。
這樣一來,相當于蘭蘭家普漲一輩,或者說-老寧家普降一輩。蘭蘭嫁到別人家—漲輩分,橋歸橋、路歸路,她無所謂。
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她忌憚蘭蘭嫁入自己門庭,害得寧家直系親屬都掉輩分。在農村有一條不成文的說法—“翻輩”佔贏,“掉輩”倒霉!她當然害怕-苦日子剛剛過舒坦點兒!
“不反對”是為了兒子—
小富子是大兒子。她對頭生子疼愛有加,稱得上-頂在頭上怕曬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後來子女多起來,說內心話,對小的感情要淡漠些。
小富子又爭氣,每年砍毛竹、跑運輸,從來不曉得偷懶,他一年到頭,多得不講—掙回5萬塊錢是有的。掙錢也不亂花,都交給她存起來,說是“要靠自己蓋樓房,不靠老篾匠”!
現在,兒子相中蘭蘭,愛得死去活來,甚至不惜和篾匠“斷絕父子關系”。她無論如何不忍心看大兒-苦得像吞了黃連;看到—好端端的一家人,就這麼散了。
老寧家在泉水村那麼高的聲譽,要是因為“大兒子講老婆”不順,弄得支離破碎、名譽掃地?恐怕-死狗子要笑出尿來?
再說,蘭蘭姓“柳”—終歸是她娘家人,做成寧家媳婦,對她來說,是親上加親。搞不好她老了、病了,還指望蘭蘭服侍;死了-要靠蘭蘭送終?
三個小兒子讀書的讀書、學徒的學徒、當兵的當兵,將來還不曉得在哪里安家?兩個姑娘還小,最終總是要—嫁為人媳,也是靠不住。
——算來算去,還是大兒子“好”;輩分和安度晚年相比,顯然-後者重要!
是以柳媽媽一方面當著丈夫面,反對小富子和蘭蘭交往;另一方面,每個月都偷偷給兒子多留下一些零花錢—搞對象要花錢,反正肥水也沒流進外人田…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寧家老大喜歡上柳家小裁縫的消息,最終散播開來。說媒的-偃旗息鼓、不再登門。
轉眼間,寧遠貴22歲中專畢業,分配到北伏小學教書,也到了適婚年齡。寧篾匠夫婦再度著急起來—
老大沒接,總不能把老二也耽誤了?怎麼辦?
他們跑到街上小學找“二兒子”商量。
寧老二看見父母很高興,一听來意-笑了!他耐心安慰道︰
“你們莫操我的心。我讀書時-就談好對象了。你們未來的兒媳婦是我的學妹,將來畢業-也當老師。
等她畢業了,我在學校有宿舍,先結婚—房子的事慢慢來?反正不會要你們在妙嶺-蓋房子。”
寧篾匠難得一笑,稱贊道︰
“嗯,老師好、老師好!”
柳媽媽樂開了花,興奮要求︰
“你放假帶媳婦-回家去,讓我好好看看。我燒好的-給你們吃!還有見面禮,見面禮不能少!還要找‘媒人’—一邊一個…”
寧遠貴微笑點頭,連連說“好”。
“你大哥麼樣搞哦?上不上、下不下的,唉—”寧老娘開心勁兒一過,便皺著眉煩起大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