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句實話,經歷了片刻的禁身,秦鋒腦中升騰而起的團團怒火已然重新憋回在了胸腔之中。一陣反省之下,他深深意識到自己方才的確是有些被仇恨沖昏頭腦了。
可冷靜下來,並不代表他就對秦雲鶴設下的圈套有多忌憚,反而是在這種仇恨轉嫁之下,已經生出了必須要完成玉簡所記載任務的念頭。
秦雲鶴不是覺得自己完不成任務麼?
好,那老子就偏偏要完成任務給你看!
讓你這個瞎了眼的狗東西,親眼看著老子是如何受到萬眾矚目的!
你不是想害老子麼?
老子偏偏就要迎難而上,看你能有什麼花招好使!
此刻爭勝心與自強心混雜在一起,吳秋生的話沒有起到警告的作用,反倒是起到了煽風點火的效果。
听聞此言,他幾乎連猶豫也沒有猶豫,立刻就斬釘截鐵的回了一句過去。
“大禍臨頭?如何個大禍臨頭法?”
“你小子就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你以為,那凝氣九層巔峰的妖蟒,是你能輕而易舉就對付得了的?別說是對付它,就算是在它手下逃生,你也絕對沒有一丁點的可能!今日這任務,擺明了就是要坑你啊,接下了是個燙手山芋,不接下你必定被遣送下山!那秦雲鶴也忒不是個東西,依為師看,此事十有八九就是他搞的鬼!”
吳秋生的臉上早已掛滿了愁雲,經秦鋒一問,更是愁的幾乎要滴出水來。
“還有得救,還有得救!”
說完這句話,似乎突然間想到了什麼,一把拉起秦鋒,也不管他同意不同意,馬上就瘋了一般要往山下趕。
被弄得雲里霧里的秦鋒哪里會答應,用力一甩身子,徑直便從師父身下的雲端里落在了地上。所幸他如今也是凝氣四層的修士了,身手自然不可與之前同日而語,故而才沒有受到傷害。
這一落地,立即就朝師父十分困惑的問了起來。
“什麼有的救,師父你到底是在說什麼?剛剛,你到底帶我要去哪里?”
“哎呀,快別說了,還是速速隨為師走吧!現在這玉簡尚未落上你的精血,也就是說宗門任務薄中還未對你登記造冊。你擅自外出之事,為師暫且不計較了。以我這張面皮,找到雲龍山掌座那里去,還是有把握為你重新換一個任務的……”
“快走快走,別墨跡了!一個時辰的時間一旦過去,那此事就再也沒有挽回的余地了!”
說著,就又伸出手掌要接引秦鋒飛上雲團。
以我這張面皮,還是有把握為你重新換一個任務的!
原來,師父是準備向雲龍山掌座討一個情面,為自己搏一個更大的贏面,獲取一份更強的生機!
怪不得呢!
怪不得他要如此著急忙慌的駕雲飛行!
敢情,一切都是為了自己著想!
一剎那,秦鋒的眼眶紅了,他萬萬沒想到自己之前對自己還略有微詞的師父,此刻為了自己,竟然甘願低聲下氣,去向另一個掌座要求更換任務!
此恩,對他而言,尤比天高,尤似海深!
這一刻,他內心所有的負面情緒都不見了,只有一股溫暖心肺的熱流在心間流淌,叫他如沐春風,感激涕零。
這一刻,他望向師父的眼神中,再無責怪氣息,盡數都是敬愛與尊崇的味道。
“師父,此事無礙的,徒兒自有辦法解決。您老,就不用替徒兒費心了……”
“費心?你小子被給我磨磨唧唧的,讓你走你就快走。老子活了幾百年了,臉皮厚的很,不用為我擔心。你可是老子看好的唯一獨苗,要是有什麼閃失,我豈不是要斷了傳承了?快別廢話了,此事,听我的!”
“不就是煉制聖元丹犧牲老子十年的壽命麼,拼了!”
看得出來,此事吳秋生真是著了急了,見秦鋒還是一副不肯听話的樣子,他簡直急的抓耳撓腮。說著便要利用修為之力,強行將秦鋒弄到自己身旁,迫使他跟從自己去到雲龍山去。
就在他掌下生風之時,秦鋒那久久站立在原地的身子動了。
隨著撲通一聲輕響從地板上炸響,他那繃直的雙腿驟然彎曲成了一個奇妙的弧度,下一刻,就在吳秋生滿臉的愕然與震驚中,碗口大小的膝蓋,死死貼附在了地面上!
與此同時,未免吳秋生繼續再為自己著急,伸出右手中指輕輕在嘴中一咬,一抹刺目的血線,立即就流淌在了手中緊攥的那塊晶瑩玉簡上!
四目對視,他眼中再無偏見,亦無傲慢,就此恭恭敬敬的低下頭去,施展了三記最最虔誠的拜師禮。
“那日入門之日,未對尊師有叩拜之禮,是我秦鋒的紕漏。今日恩師以如此恩德待我,弟子銘感五內!”
“一拜師父免我飄零流散之苦,收入門下,授我道法之恩!”
腦袋叩地,悶如輕雷。
“二拜師父不記昔日徒兒之過,厚德載物,惜我憐我重我!”
長發拖曳,如痴如笑。
“三拜師父不計臉面厚薄輕重,舍身為我,免我葬身險境!”
長身貼附,至尊至誠。
再看吳秋生眼眸中,早已是老淚縱橫,臉龐掛上了幾滴晶瑩玉珠。
“秦鋒……你……你……唉!”
飄在空中的身子立時遁回地面,整個人忽的哭,忽的笑,像是得了瘋癲一樣,衣袍亂舞狂蕩,撫須時進時退,與之前處變不驚的長老風範全無半點掛鉤。
秦鋒做完這些,腦門淡紅已現,腰眼用力,雙腿後頂,欣長身體再度屹立地面,一把將泛著任務光霧的玉簡拋入空中,任由長發無風自動,緊接著便是一陣豪氣干雲!
“昔日父親身死,我原以為此生再無真情待我之人,未想入了宗門,拜了山頭,卻又遭逢一恩師。何其幸運!”
“今日恩師願為弟子舍下顏面,去求他人偷梁換柱,乃是恩同再造,縱使師父甘願,徒兒又如何能心安?”
“大丈夫頂天立地,躲得過一時,躲不過一世!唯有敢于直面荊棘的雛鷹,才能飛翔于遼闊的天際,一鳴驚人,與天比高!”
“便是上刀山下油鍋又如何?男兒一世,總該做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情!師父既能為我不顧一切,我又何嘗不敢沖破這困境,讓師父名號響徹整個天極宗!”
說罷,秦鋒目光如炬,一眼對上蒼天,雙拳靈氣頓如泉涌,一道無匹的勁氣從他身上奔涌而出,正在天空上徜徉的那片黑雲立時消散的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