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成棟請了有名的風水師,到周邊實地走了一遭,風水師最後選了兩山之間的一塊平地,眉開眼笑說︰“妙哉,妙哉,透出青山世所稀,青龍白虎兩相宜,此處真乃絕佳的風水寶地,是真正的龍穴之地啊。”
韓氏兄弟听得一頭霧水,根本看不出來其中的端倪,韓成棟只好看向風水師,問道︰“大師,這風水怎麼個好法,還請大師明示。”
韓老弟,風水局里講究前有擋後有靠,左擁右抱最為妙。你們來看,龍穴北面這座山為附近群山的最高點,是為靠山,也就意味著後有玄武為靠。龍穴南面,是一座桌案似的平緩小山,是為案山,也就意味著前有朱雀作擋。再來看西面這座山,是為左青龍;東面這座山,是為右白虎。西面山峰明顯高出東面,正應了‘寧叫青龍高萬丈,不叫白虎抬起頭’啊。
你們再看,兩山之間一水流出,在龍穴後面分為左右兩條河流,青龍喜水,白虎喜陽,東邊的山正好倒影投在前面的水里,這也就叫做‘透出青山世所稀’。前有案山,後有靠山,青龍白虎左擁右抱,實在是不可多得的風水寶地。”
韓成棟雖然不是很懂,但听風水師這麼一說,料定此處是個好地方。看風水師還在摸著山羊胡子,洋洋得意,韓成棟趕忙遞煙遞水。看罷地勢風水,風水師又以腳為尺,大致步量出墓穴的範圍,隨後拿出一只小旗子分別在八個方位依次插下,並用墨斗在地上印下墨線。隨後才對韓成棟說︰“就照我標記的範圍動土,這邊是棺頭,那邊是棺尾,切記不要弄反了。”
選好墓地,韓成棟帶著風水師回到家中,根據韓家人報來的老太太的生辰八字以及歸天時間,風水師拿出萬年歷認真的對算起來,最終算定,明日巳時(上午9︰00-10︰59)為吉時,並交代出殯宜早不宜遲。韓家人對風水師一番感激,要其留下吃飯,風水師言稱還受了其他人家之約,韓成棟也不強留,封了一個巴掌厚的紅包塞進了風水師的八卦袋中。
出殯這天,一切準備妥當,韓成棟一手舉幡,一手攥著孝盆,韓成梁則抱著鄭氏的遺像,兩兄弟跪在鄭氏的棺材前頭。身後是兩兄弟的妻兒,韓淑�、韓淑芬帶著各自家人跪在後面,王奉賢作為大女婿,則捧著簸箕,簸箕里裝著五谷雜糧以及黃紙。9點一到,韓成棟從地上站起來,將手中的孝盆用力地摔在地上,隨著孝盆被摔得粉碎,韓成棟哭了出來︰“娘,上路了,您老人家小心點,娘啊,您老人家走好……”
韓家人這才全部哭出聲來。韓成棟打著幡走在最前頭,韓成梁捧著遺像緊隨其後,其他家人跟在後頭。韓淑�和韓淑芬兩姐妹哭的死去活來,任由親友如何相勸,也沒有絲毫效果。韓家人三步一回頭,回頭便對著鄭氏的棺材下跪磕頭,遇上上坡下坡,韓成棟哭著喊起來︰“娘,上坡(下坡)了,您老人家看著路,千萬要慢點啊。”
娘,上坡(下坡)了,您慢點啊,娘,您老人家小心啊。”
奶奶(姥姥),上坡(下坡)了,您小心啊……”
送殯隊伍,男人哭,女人跟著哭,大人哭,小孩兒跟著哭。浩浩蕩蕩的出殯隊伍將山間小路幾乎佔滿了。最前面是韓家人,中間是有十幾個壯勞力抬著的棺槨,後面是韓家的其他親屬,各自拿著紙馬、搖錢樹、紙人、金山、銀山、電視機等等紙糊的陪葬品。
送葬隊伍繞著下坎村村里的主道走了一圈,讓鄭氏最後走了一次家鄉路。經過親朋好友家門口,親友們捧著果品、水獻給抬棺的壯勞力,以感謝他們的出力出汗。隊伍到達村口再次祭拜,韓家人向各位年長的祭拜者下跪謝禮。
出了村口不久,韓成棟將幡摔在路邊的一棵小樹上,紙幡掛在了樹枝上,隨著山風飄搖。韓淑�首先哭背了氣,被韓家親屬抬到了路邊,又是掐人中,又是噴水,韓淑�幽幽醒過來,又是去哭,不想,嗓子已經哭啞了。
韓淑�等人剛追上大部隊,妹妹韓淑芬因為昏厥,也被人抬到了路邊,照例還是掐人中,朝臉上潑冷水。出殯隊伍來到早已挖好的墓穴前,韓成棟、韓成梁兄弟跪在最前面,韓家其他人跪在後面,棺材徐徐下入墓穴之中。棺材落定,棺材上又被鋪上了一張草席,草席之上再鋪一層白色的塑料布。
韓家人起身站在墓穴棺尾,王奉賢站在棺頭,將簸箕中的五谷雜糧用力地潑灑在棺材山的塑料布上,韓家大小拎起衣服角,在另一邊接著飛濺而出的五谷。
韓成棟在墳前用幡棍劃出一個大圓,韓家家屬開始在劃定的圓圈內,燒黃紙、紙錢,以及其他隨葬品。隨後,韓成棟將幡棍置于棺材與土壁的中間,用鐵鍬為鄭氏的棺材覆蓋上第一鍬土,其他人便開始輪流為棺材覆土,直到把所有的土都蓋上為止。按照風俗,墳被壘成長條形(三年圓墳,也就意味著剛下葬後三年才能將墳平成圓形)。
做好一切,送葬隊伍陸陸續續回了下坎村,韓家人最後離開。解決完鄭氏的後事,韓淑�再也不能等了,她現在就要跟林月娥算賬。韓淑�叫上韓成棟、韓成梁還有小妹韓淑芬,兄妹四人來到了韓成梁的家里。
正當其他三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之際,韓淑�看著韓成棟,說︰“大哥,你知道咱娘是怎麼死的嗎?”
月娥不是說,是半夜去樓頂收被子,不小心跌下來摔死的嗎?”
呸,咱娘是她害死的,她做賊心虛,當然這麼說。”
淑�,你瘋啦,咱娘的死跟大嫂有什麼關系?”韓成梁看著妹妹,韓淑�的話實在讓他震驚。
韓淑�也不說話,轉身出門,跑到韓成棟家將林月娥叫了過來,林月娥一臉忐忑的剛站定,韓淑�指著她,大嫂也不喊,直呼其名道︰“林月娥,我們兄妹四人都在這兒了,你把咱娘死的事情好好說一遍。”
淑�,你別太過分,她好歹是你大嫂,你怎麼跟中了邪似的。”韓成棟對妹妹如此對待妻子,顯得十分不滿。
我說了呀,頭天咱娘曬了被子,睡到半夜想起來沒收,黑燈瞎火的上了樓頂,誰知道怎麼不一小心就摔了下來,哎,都怪我沒有照看好咱娘。”;林月娥說著,嚶嚶哭了起來。
你撒謊,我娘是自殺的。為什麼自殺你比我更清楚,我娘發現你背著我大哥藏私錢,並沒有告訴大哥。娘跟著過去住了幾天,大哥回家跟你說我對他莫名其妙發火,你說她跟我告你的狀。你還侮辱她,說她跟村里的老寡漢有染,我娘不過罵了你一句,你竟然對她動手打她。我娘受不了這樣的侮辱,這才半夜跳樓自殺。李月娥,你還是人嗎,你怎麼下的了手。”
韓成棟、韓成梁、韓淑芬听著韓淑�的話,越听越震驚,越听越氣憤。林月娥的臉已經完全下綠了,看著韓淑�像看鬼一樣︰“不可能,不可能,你怎麼會什麼都知道,不可能,見鬼了,活見鬼了。”
林月娥,這麼說,淑�說的都是真的咯?”韓成棟睜大了雙眼,不敢置信地看著妻子。
林月娥從震驚中反應過來,抵賴說︰“韓淑�,你不要血口噴人!咱娘出這事兒,我也很心痛,我也很難過,可你也不能把什麼髒水都潑到我頭上來。韓成棟,你妹妹就這兒欺負我,你到底是管還是不管?”
林月娥,你打我娘的時候,你兒子順意就站在你身後的門口,你都不知道吧?大哥,你如果不信我說的,你可以單獨去問問順意,問完你就一清二楚了。”
啊!”林月娥更加震驚了,順意什麼時候出現在她後面的,為什麼她一點也不知道。
韓成棟將信將疑,跑回家將兒子順意單獨叫到二樓,順意起初不說,經不住韓成棟的威嚇,這才將林月娥如何與鄭氏爭吵,並扇了鄭氏一耳光的事情全盤托出。韓成棟听著,怒從心起,恨由心生,匆忙離了家,來到韓成梁的小洋樓。
韓成棟一進屋,不由分說,抓起林月娥就是一頓暴打︰“你這個狠毒的女人,你竟然害死我娘,今天我要不打死你,我就對不起我娘的在天之靈。”
韓成梁、韓淑�、韓淑芬兄妹三個恨的牙癢,任由韓成棟如何毆打林月娥,三人只是一旁圍觀,看著莫名痛快,雖然自己不動手,但看著也足夠解氣。韓成棟打完了,打累了,坐在沙發上,“離婚!”韓成棟從牙縫里擠出了這兩個字。
大哥,咱娘已經走了,你還有兩個孩子呢,你要是離婚了,兩個孩子就跟著受罪了。大嫂是可恨,可你不能不念及孩子啊。”韓淑芬冷靜下來,念及兩個孩子,她倒不希望大哥離婚。
是呀,大哥,這件事兒也就限于我們幾個人知道,你要是離婚,這事兒抖落出去,不僅我們幾個以後在鄉里鄉親面前抬不起頭,關鍵是兩個孩子,以後要被人家指指點點,說三道四,你不能沖動啊,想想孩子。”韓淑�听妹妹說的有道理,也開始勸起韓成棟來。
你們說,出了這樣的事兒,我還怎麼跟她過下去,怎麼過?”
林月娥擦著嘴角的血絲,跪在韓成棟面前,懺悔道︰“成棟,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是我不好,我不孝,我該死,你可不能跟我離婚啊,我改,我一定改,咱們還有兩個孩子吶,你為我,也替他們想想,成棟,成棟,你就原諒我吧。”
韓成棟身子縮在沙發里,再不吱聲。兄妹三人一起來勸,勸他原諒林月娥。剛才還猶如血海深仇,如今又念及舊情,這人世間的婚姻、血緣就是一團團糾纏不清的亂麻,本就是人活在世最復雜最扯不清的情感,纏得久了,纏得緊了,又那里是說能解開就能解開,說能斷掉就能斷掉的事情?
韓成棟最終沒能離成婚,像弟弟妹妹們說的,他是下坎村有頭臉的人物,人言可畏。他得顧及那些風言風語,更得想著孩子的將來,這人活一世,有幾個不是為了孩子而活的?
韓家的事情告一段落,王奉賢心里想著的卻是另外一樁事情,小兒子王玄彬種種表現太過于邪門。從他說夢見自己躺在海底的盒子里,珊瑚長在盒子上,到最近一系列詭異的夢境,以上種種都讓王奉賢驚駭不已,這哪里像一個正常的孩子,分明像個妖怪!
等等,珊瑚,肯定是那兩叢珊瑚!王奉賢依稀記得,當時他跟冉熒在海底看到的東西,分明是人形構造,上船後,華教授故意支開他跟戰友們,其中一定有古怪!退伍之前,部隊里還有過傳言,說是在雙子礁附近打撈出來過飛碟,那人形構造或許跟飛碟有關系!可那東西到底是什麼呢,為什麼會對兒子產生影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