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是一處隆起的山丘,不低,但若是能站在樹尖頂,一眼便能遠遠地眺望到森林的深處。 w w w v w
森林靜謐幽美,杳無人蹤,大片的風從林梢呼嘯而過,卷起一波接一波綠浪。山丘,一棵高高的鑽天楊筆直而立,在一片樹群姿態傲然,而在樹的頂尖,忽然無聲無息的鑽出了一道影子,一道樹還要姿態傲然的人影。
人影高挑修長,緊身的夜行衣被扎束得很是利落,緊致的身線在衣下藏著驚人的爆發力,充滿彈性和力度,卻又毫不粗獷。
那身影如墨般與夜色融為一體,而一頭短發卻是十分明亮的銀色,有些凌亂卻絕不顯得邋遢,更多的卻是磊落瀟灑和落拓不羈,翹起的每縷發梢都蕩漾著銀光,在月色下涼風輕輕顫舞。
南柯。
日月教的五長老。
整個尚武大陸唯一的銀發男子。
南柯微微抬起下頜,凝視著前方無盡的林海,似在分辨著什麼,夜色漆黑的瞳眸里冷得深沉。不過一會兒,他悄無聲息的從鑽天楊的樹頂縱身而下,足尖踏在兩顆相鄰古樹的樹干借力,曲回滑翔,翩然掠下小丘,直奔叢林深處。
而在迷蹤池,雲煙還在沉睡著,沉溺在冰冷的池水之,沉醉在混沌芒昧的夢境之,她夢到了家鄉,夢到了一大片的油菜花田,田埂生著毛茸茸的狗尾巴草,幾瓣桃花悠悠在風飄搖。
她夢到自己坐在田埂,一片桃花落在臉,簌簌的癢,她伸手拈下,聞著花瓣的淡香,余光卻忽然捕捉到一個人影。
有些佝僂的矮小身影,俯低在油菜花間,側臉的嘴角掛滿笑意,似是為油菜花這喜人的長勢而心情舒悅。
那是,奶奶。
雲煙頓時怔住,卻見前方奶奶偏頭看來,蒼老的眉眼里滿是慈愛,她听見她喚道囡囡。
雲煙瞬間落淚。
那是她的奶奶,是將她辛辛苦苦撫養長大的奶奶,是因操勞過度而重病入院的奶奶,如今奶奶出現在眼前,還喚出她的小名,雲煙又如何控制得住自己的心情
她在冰冷的池水沉睡著,唇角微微浮起笑意,而往生花已經悄然伸展,小小的花骨朵正開始緩緩綻放,欲要展現自己最美好的姿態。
子時將至,往生花開。
萬花谷的往生花,是極其珍稀的療傷聖藥,采摘入藥的時機需在盛放那一剎,雖不能活死人生白骨,但卻可以解世間百毒,蠱術禁咒。不過花期太長,一年一開,一次只開一朵,往生花生性敏感,人體觸之即枯,很是嬌貴,而且開放時間也只有短短半刻鐘。
在這般緊要的關頭,雲煙卻仍沒醒來,夢,她正望著奶奶的身影,起身,走過去,走進大片的油菜花田,走近奶奶。
往生花不急不緩地舒展著花瓣,似少女細細打理著自己的舞裙,好準備著在即將出演的舞台劇大放異彩。
子時,往生花終于盛放,兩層花瓣疊見層出,美輪美奐,最異的是,這外圈的一層花瓣是為白色,而接近花蕊的內層花瓣,則是黑色。
卻忽然有腳步飄了過來,輕飄而快速,如鬼魅幻影一般,無聲地踩著蓮葉掠向池心。
夜風微涼,往生花隨風輕曳,花枝輕顫間芳香四溢,如月下美人烏發姣顏,絕代娉婷。
一只修長的手忽然出現,那手是玉白色的,白如月光,指尖微微透明,一根明絲從那指尖遞出,在夜色下飛出優雅的弧度,卷往生花的綠睫,輕輕一束一帶,便將其攔腰掐斷,明絲又是往後一收,往生花便凌空飛起,落在一方小盒之內。
啪地一聲,長盒被人合,南柯坐在石台邊沿,把玩著手邊長不過三寸的方形小盒,輕聲道︰不知道這花兒到底能不能解咒。
他說完抬頭看月,原本皎潔的明月此刻卻被烏雲遮半,看起來有些鐵青,慘兮兮的掛在夜空,南柯不由眯了眯眼眸,忽然便想到今晚是元節。
可別撞鬼才好。
他說完抬腳便要走,剛欲提縱掠出,水卻忽然探出一只蒼白的手,牢牢地抓住了他的腳腕。
南柯心一跳,低頭一看只見是一只人手,男子瞳孔驟然一縮,立刻收腿欲要退回石台之,不想這一收卻從水帶出個人來,那人半身趴在石台,濕亂的長發緊貼在身,遮住了面容,手卻死死地抓住南柯不肯放開,活像一只水鬼。
一瞬間南柯有些驚駭,辯不清眼前的到底是人是鬼,反正不管是人還是鬼,先踢開再說。
于是南柯便踢了,一腳還未踹出,便听那抓著他的東西,開口說話了,奶奶
南柯當即停住,挑眉女人女鬼
你不是在醫院里麼,怎麼回家來了
听到醫院二字,南柯先是一呆,轉而便立刻將人扯石台,撥開其遮住面容的濕發,待看到那尚算熟悉的臉時,南柯又是一愣。
是她
南柯低眸看著昏迷的雲煙,回想著她剛剛說出的話,沉吟不語,半晌後他忽然扶起雲煙,道︰但願你跟本少爺是同一個世界來的,否則你死定了。
他說完手心覆在雲煙背後,周身真氣流動光暈朦朧,有種剔透明淨的亮,像一輪詭異燃燒的月。
南柯手指輕輕一按,雲煙忽然咳的一聲吐出水來,她雙眸微睜,有些恍惚地抬起眼,意識還沒完全清醒,便被南柯將身子轉到了後面。
本少爺問你。對面的銀發男子開口道。
雲煙頓時愣住南柯自己是做夢了麼他怎麼會在這里他來這里干什麼也是來拿往生花的
你是不是現代人
雲煙尚在發愣,並沒听見他的話,只忽然想起往生花要開放了,急忙轉眸看去,卻發現往生花已然不見,她陡然臉色一變,旋即便看向南柯,往生花呢去哪兒了你拿走了
南柯眼眸一眯,繼續問道︰你到底是不是
得不到回答,雲煙急得一把揪住他衣領,我問你往生花呢是不是你拿的
南柯眼眸微冷,拍開她的手,道︰是本少爺拿的,如何
給我雲煙喝道。
南柯一把扣她脖頸,捏住,黑曜石般的瞳眸里多了分不悅,男子冷冷道︰你該知道你是在跟誰說話。
雲煙蒼白的臉色瞬間憋紅了幾分,掙道︰管你是誰我只知道往生花是我的。
這面可沒寫你名字。南柯冷冷道,說,你到底是不是穿越過來的。
南柯有此一問,那說明他和自己一樣,也是穿越過來的,但是雲煙並不想承認,那樣的話說不定便會與他為伍。想到這里,雲煙眼神閃了一閃,道︰你先把往生花給我
你沒資格跟少爺我討價還價。南柯手勁又微微收緊,快說。
那你殺了我吧。雲煙仰頭看他,沒有往生花,我也不想活了。
你這是威脅南柯眯起眼眸,半晌忽然冷冷一笑,道︰你以為你有威脅到本少爺的價值
雲煙也學著他冷笑,譏道︰那你怎麼還不殺我
南柯注視著雲煙。
他確實不想殺她,獨自在異世漂泊這麼多年,才好不容易找到這麼一個同鄉,若錯殺掉著實可惜,可若她不是呢
想到這里南柯眼神又是一冷,盯著雲煙道︰本少爺確實不想殺你,但也絕不會被你威脅,我給你三秒鐘的考慮時間,若你不說,我便毀掉往生花。
雲煙聞言目光大熾,你她沉沉地看著南柯,壓下心怒氣道︰難道往生花對你來說,不重要嗎
南柯冷笑,至少本少爺沒有非它不可,缺它不活。
卑鄙。雲煙罵道,你這是趁人之危。
本少爺不听你廢話。南柯瞥開眼光淡淡道,快說,你到底是不是穿越過來的。他說完豎起一根手指,念道︰一
是。雲煙硬聲道。
南柯偏眸看她,笑了,道︰床前明月光
雲煙沒好氣答︰地鞋兩雙。
舉頭望明月南柯挑眉。
明月已脫光。
南柯一愣,轉而便有些忍俊不禁地笑起來,他笑得很低沉,隱隱帶著幾分寂寥與蒼涼,雲煙不懂他忽然為何這般,有些怔然地看著他,卻忽然被男子抱了個滿懷。
突如其來的擁抱讓雲煙驚詫萬分,剛想推開卻听男子低低道︰二十年了
雲煙的手緩緩停住。
我在這里二十年了,第一次不覺得孤獨原來在這個世界,我並非孤單一人。
南柯放開雲煙,執起她的手,看著少女的眼楮,用雲煙從未听過誠摯的語氣說道︰謝謝老天,讓我和你相遇。
雲煙一怔,看著眼前的銀發男子,忽然覺得南柯變得不像南柯了,以前那個桀驁不馴的男子,此刻也並非那麼讓人討厭。
然而雲煙很快便想到了一個更重要的問題。
往生花呢雲煙伸手道,給我
南柯正被自己難得認真的煽情所感動,卻在听到雲煙的話後臉色立刻一黑,拍開她的手,你這煞風景的女人,不給。
給我雲煙急道,你之前既然說它對你沒那麼重要,那何不先給我用明年還會有
它對你真的那麼重要南柯挑眉。
非常重要。雲煙肯定地點頭道,我要用它救人。
南柯聞言沉吟片刻,旋即從懷里掏出方盒,抬手遞給雲煙,給。
他遞得利落,倒將雲煙弄得一怔,你真的給我
南柯斜睨她一眼,不要不要我收回了。
雲煙聞言連忙接過盒子,生怕南柯再忽然反悔,畢竟這人的脾氣太過古怪,實在讓她捉摸不透。
雲煙打開盒子看了看,發現往生花完好無損,唇角不由露出微微的笑意,南柯看在眼里,頓了一頓,道︰你剛剛怎麼昏迷在水里
雲煙一怔,回想起之前自己不知為何忽然睡著的情形,搖了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是覺得很困,睡過去了。
她說完又看了一圈周圍,待目光落在池的蓮花時,她不由挑高了眉,道︰我明白了。
嗯南柯偏首看她。
這池的蓮花是沉香睡蓮,入藥有助于睡眠,但若是和往生花放在一起,兩種花香混合,人聞多了會陷入昏迷,進入幻境,我剛剛是這樣。
雲煙說道,一想起在剛剛的夢她差點抓到奶奶,心又開始隱隱作痛。
南柯沒有發現她短暫的異常,只看著滿池蓮花了然道︰還好本少爺摘得及時,否則也要躺在這兒了。
雲煙聞言笑笑,頓了一頓,又道︰謝謝你救我。
南柯挑眉,不用謝,把你那小白虎給我成。
雲煙立刻秀眉一豎,惱道︰你想得美
南柯笑道︰我也是開玩笑而已。
雲煙聞言,臉色這才好看了些,想了想又問道︰你之前為什麼非要跟我搶小白
它叫小白啊名字不咋地。南柯不在意的說道,在雲煙惱怒的目光里笑道︰不過倒確實是個寶貝,若是簽了主僕契約,等于多了一個強力幫手,誰不想要
那你沒戲了,小白早跟我簽了。雲煙雙手環胸,抬起下巴道。
我想也是。南柯道,畢竟都過去一年時間了,你若還搞不定它,那也太遜了。
雲煙甩給他一個白眼,甩完之後才想起南柯的古怪性格,便以為自己的這個舉動會讓他生氣,不免有一剎那的心悸,誰卻知後者全然不在意,只起身道︰走吧,該離開這里了。
雲煙挑眉,暗道這人的脾氣果然古怪,但也沒有說出來,點了點頭,便隨他一起掠出了池心。
此時,林間忽然亮起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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