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茗畫完最後一筆, 兀自欣賞了一會兒, 偷偷看了看隔壁坐著的江則欽。
他帶著耳機在敲一串亂七八糟的代碼, 反正她看不懂。
“江哥？”她忍不住開口。
江則欽偏頭。
她把自己的左腿膝蓋湊過去一點, 以便讓他看清。
“怎麼樣？夠不夠逼真？”她眼中閃起點點星光，有點小䱇瑟。
江則欽確實也不得不承認, 這傷口方明茗確實畫的很好。他知道電影里演員的傷口是化妝師通過一定的方法化的, 那肯定要求化妝師有一定的技術以及設備。
方明茗剛才用的筆確實和一般的不同, 他對方面也不是很了解，但是他沒想到她居然能畫到這種地步。
如果他不是現場看到, 應該也不會懷疑這個傷口的真實性。
看來, 她也不是什麼都不行。
“還可以。”他道。
方明茗嘴角上揚，笑得開心, 剛剛隱藏的小小的䱇瑟越變越大, 如同她的嘴角︰“嘻嘻，這可是我的獨門絕技！我以前經常用這個來騙我爸爸媽媽, 每次都成功！”
“哪里學的？”他問。
方明茗道︰“網上, 有人會發各種視頻，我有時候看看就自己試試, 很簡單的。”
江則欽︰“嗯, 希望你待會不要穿幫。”
“不會的啦。”方明茗拍胸保證, “這件事情我做過無數次了，只有上次太害怕了才出現失誤。”
江則欽冷笑三聲, 轉頭繼續自己手頭上的事情, 留下方明茗一臉的意猶未盡。
她其實真的很想找個人說說話, 聊聊天，吹吹牛的，否則得多無聊？今天聊友阿奎還不在，太傷心了。
她閉上嘴巴，給自己的傷口加工。
三點二十分左右，江則欽停下雙手，下意識摸了摸耳機，然後轉頭道︰“可以走了。”
早就準備好的方明茗點點頭，收拾東西，背上書包，跟著江則欽下樓。
網吧邊停著一輛車。
江則欽朝車走去，打開車門︰“上車。”
方明茗圍著車看了幾眼，很普通的牌子，大馬路上經常見到。她開車坐在副駕駛︰“江哥，這車哪里來的？”
“阿奎的，我借來一用。”他發動車，朝江則靈外婆家開去。
他一邊開車，一邊開口問︰“你知道我為什麼要讓你去送試卷嗎？”
方明茗搖頭。從期末考試前江則靈找她去偷試卷，到現在，她完全不清楚江則欽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她其實有偷偷的問過，但對方沒有回答，她之後也不問了。畢竟當跟班嘛，就是要有點眼力勁，有些東西知道太多不好。
江則欽扯了扯嘴角，看了看手表，平淡的吐出一句話︰“江總此時也正前往江則靈外婆家。”
方明茗沒反應過來，呆呆的轉頭看著他，雙眼瞪大，嘴巴微張，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
“那那那我待會豈不是會和江總撞上？！”天吶，千萬不要！她最怕見到江總了，從小到大，她最不願意見的就是江總和太太！江總嚴肅得讓她害怕，太太親切的讓她毛骨悚然。
“就是要讓你和江總撞上，讓他親自看到你包里的東西。”江則欽笑得異常溫柔，“明白嗎？”
方明茗難以置信的看著他，覺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來了。如果讓江總看到她手里的東西，那她，怎麼辦？
江總肯定要打死她的！看看江則欽臉上的傷口，都還沒好呢！江總對自己的兒子都下得了手，更何況是對她？
她抖著聲音問︰“一定要要要這樣嗎？就沒有別的方法嗎？”
“沒有，我就是在等這一幕。”江則欽回答的果斷，“所以，你待會好好加油。我昨晚挨的打，可都是為今天做準備的，你別給我搞砸了，否則……”
後面他沒說，但方明茗已經感覺到了他話中的森然。
如果她搞砸了，可能第二天就會在某個小巷子的垃圾袋里發現她的尸體吧？
她閉上眼楮，用僅剩的智商在權衡。
如果讓江總看到了，就等于說這次的事情自己有份了。江總那里，她肯定討不了好處。
但是，結果應該也不會太嚴重。不管怎麼說，這件事情，江則靈才是幕後主使，江總就算遷怒，也會有個度吧？
畢竟她爸爸一直陪著江總，幾十年的情誼不至于如此。而且她方明茗幫的也是江總的親生女兒啊。
方明茗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一直在注意她情緒反應的江則欽見此道︰“知道接下來怎麼做了吧？”
她點頭︰“知道了。”
離目的地越來越近，江則欽單手拿起個帽子，給自己戴上。
他看了身邊的人一眼，把車停下︰“下車。”
方明茗很緊張，但是她也知道，如果這件事情她做好了，江則欽那里日後肯定少不了她一份。
所以富貴險中求，她得好好抓住立功的機會。
她拍拍臉，拿上包下車，然後一瘸一拐的過了馬路。
江則欽看了一眼，開著車走了，然後幾分鐘後又繞回來，停在不遠處一處隱秘的地方。
方明茗站在門口。
江則靈的外婆家是棟獨立的房子，門口種著些菜。她站在門口，打了個電話。
電話一接通，她瞬間出聲︰“則靈姐，我到門口了。”說話的時候，她還帶了點哭腔。
江則靈等得有些生氣，電話里也能听出她壓抑的怒火︰“我這就出來。”然後啪的一聲掛了電話。
不一會兒，穿著條裙子的江則靈走了出來，身姿挺拔，表情一如既往的高傲，看人帶著種仰視輕蔑的感覺︰“怎麼才過來？”說著，視線在她狼狽的衣服，和挽起的褲腳，以及膝蓋的傷口看了一眼。
方明茗吸了吸鼻子，眼眶微紅︰“我出發的時候和自行車撞上了，摔了一跤，所以耽誤了時間，對不起，則靈姐，真的對不起。”
江則靈最受不了這種哭哭啼啼，覺得煩人︰“行了行了，帶來了嗎？趕緊給我。”
方明茗點頭，拿下背後的包。
江則靈因為面對著她站著，看不到背後，但她能看到。一輛車朝這邊開了過來，那輛車她很熟悉，是江總的車，他爸經常開著的。
她努力穩住自己的表情，動作稍微放慢了一些，從書包里掏出檔案袋。
時間在這里變得漫長，一分一秒，方明茗覺得自己耳邊似乎出現了秒針轉動時發出的聲音。
她雖然看著書包，但余光一直對著江則靈的後面。
她看到車停下，看到江立瞟過來的視線，看到他推車下門，看到他一步一步走過來。
而這邊，背對著的江則靈一概不知，看她笨手笨腳的，皺著眉想要自己直接伸手去拿。
“則靈？”江立的聲音響起，“你在門口干嘛？”
江則靈心跳漏了一拍，但面上不動聲色，剛想警告方明茗並裝作什麼時候都沒發生的時候，對方已經飛快做出了反應。
只見方明茗立馬抓著檔案袋，猛的將檔案袋藏在身後，手上的書包砰的一聲掉到了地上。
反應太大，動作太大，江則靈心里哀嘆一聲，知道這回要完。
方明茗此刻的緊張不是演得，完全是貨真價實的反應。
包括條件反射的藏檔案袋，那也是下意識的反應。
但是誤打誤撞的，效果特別好。
江立已經走了過來，看一眼江則靈，然後把視線集中在緊張的連呼吸都不知道怎麼呼吸的方明茗身上︰“方明茗？”
她低著頭︰“江……江總好。”
“你背後是什麼？”老總不是白做的，江立站在那，方明茗就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和恐懼。
江則靈反應也快，她動了動身子，遮住方明茗︰“爸，方明茗給我送書，媽在里面，你先進去吧。”
江立看了看女兒︰“什麼書？”
江則靈的表情非常鎮定，和此刻的方明茗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我讓她幫忙買的復習書。”
如果此刻方明茗不在，興許江立就信了。但是方明茗這個存在實在是偌大的bug，江立都已經看到了半個檔案袋的身影。
他伸出雙手︰“拿來我看看。”
方明茗對江則靈投以求救的目光。
江則靈心里又是一聲哀嘆，她站著，沒說話。
“拿來我看看。”江立又重復了一遍，視線盯著自己的女兒。
江則靈冷靜的回望著父親的視線︰“只是復習書而已。”
江立失望的搖搖頭，突然間喊了一聲︰“方雄濤，給我下來。”
車上的方雄濤看到自己女兒時就急得不得了，但又不敢莽撞的下去，直到听到江立的吩咐。
他連忙從車上下來，擔心的看著方明茗，特別是看到女兒身上的傷口時。
“江總，茗茗她……”
“把你女兒背後藏著的檔案袋給我拿過來！”江立直接打斷方雄濤的話。
方雄濤點點頭，走到方明茗旁邊，直接給奪了過去，然後遞給了江立。
江立接過，剛想打開的時候，屋里听到動靜的楊雪玉匆匆忙忙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