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熊荊還未答話,閽秋毫不意外的阻止。“明日將戰,焚申池之林,齊人必怒。昔趙武、韓起率諸侯之師攻齊,齊人謹守不出,趙武怒而焚申池之竹林,齊人素怨之。”
閽秋實打實生活在幾百年前,違禮的事情不能做、讓敵人怨恨的事情不能做。養虺搖頭道︰“我伐齊,齊人已怨我,竹林方數里,若齊軍隱一軍于此……”
“有備即可,何必焚毀。”熊荊否決了養虺的建議,他環視眾將,發現所有將領都已到齊,便道︰“明日之戰,諸卿有何良計?”
“臣等謹遵王命。”幾個人對視了一樣,齊齊揖告道。
“然不佞……”熊荊一陣心虛,他不是害怕,他是焦慮。
“大王素受上天之眷,臣等謹遵王命即可。”本該是主將的鄧遂說道。
“若是……”熊荊苦笑,他也就是直言了。“若是敗了呢?”
“大王英明,若是敗了,也是天意。”鄧遂再道,他說的全是心里話。
越海兩千五百里至臨淄城下,這已經是一個奇跡,郢師上下莫不嘆服。而以三萬郢師對陣二十萬齊軍,兵力如此懸殊的戰斗從未有過,誰也不知該怎麼打。再就是騎兵,取勝的關鍵是騎兵,尤其是重騎兵,可騎兵之將媯景也沒有把握認為騎兵必勝。
原因主要有兩個,一是三千四百名騎兵還是太少,五百名重騎數量那就更少。用這麼少的力量攻擊人數多達二十萬人的齊軍,會達成什麼效果媯景也不清楚;
再就是地形,戰場已經確定在臨淄城以西,其實也只在臨淄城以西。臨淄城的地勢南高北低,南面山脈恰在臨淄城不遠處戛然而止,但南面仍有牛山和稷山,幾萬人或可作戰,二三十萬人交戰,陣線寬達十幾里,地形就太窄了;
而東面有緇水,緇水比城西的系水要寬得多,緇水上沒有橋梁,齊軍不可能出緇水而戰。北城數里就是緇濟運河,地勢不寬,也不可能,真正能交戰的地方只能城西。
然而城西也不是很開闊,尤其是齊軍的陣列可能寬達五、六公里。如果南北對陣,城西五、六公里外已是田畝。騎兵最討厭的地形就是爛泥地,尤其是重騎,一旦陷入爛泥地戰馬跑不快,根本沒有辦法沖陣。所以媯景希望騎兵能安排在左翼,不過這只是他的想法,如果大王安排他在右翼,那他就去右翼。
熊荊沒有察覺自己的部下已經有些發怵,他還以為他們是信任自己。好在,身為君王的他主動性強過以往,同時作為楚軍軍事體系的建立者,他覺得自己要比自己的部下更了解這支軍隊。至于經驗上的缺失,這不是一晚上時間可以彌補的,只能是姑且將就。
“我軍陣列……”熊荊開始說話,“以齊軍持戟之士為準。面對持戟之士之軍陣,縱深必要八人。不夠,寧願縮短陣列寬度。”
“唯!”諸將一起答應。
“信平君有言,陣戰之勝,非中擊,便是勾擊。明日我軍戰,騎兵可中擊也可勾擊。中擊時 兵必須配合,需以荊弩齊射一點,好讓重騎破陣。”說到這里熊荊特意問道︰“媯卿,你如何告知 兵,你將擊敵陣?將擊何處?”
熊荊這麼問是在演練流程了,媯景身子一震,答道︰“稟大王,臣將以三丈之旗告之公輸將軍我軍將擊敵,將擊何處。”
騎兵和 兵一直有演練配合,雙方的配合獨立于主將指揮之外。媯景說完,公輸忌聞言連連點頭。“臣見媯將軍升黃旗,當知其欲擊敵陣。以旗為起始,左則綠旗,右則紫旗,一大旗一里,一小旗三十步,見旗發彈,見紅旗則止。”
“善。”熊荊點頭,這也算是最原始的呼叫炮火了。
“荊弩射程有限,敢問大王 兵置于左軍還是右軍?”公輸忌問道。
“此時如何言左右。”熊荊道,“需見齊軍如何布陣,才知 兵在做還是在右。”
“敢問大王,我軍可勝否?”公輸忌出人意外的問。
“為何不可勝?”熊荊詫異,他見諸將似乎都在靜等自己的答案,終于發現他們信心不足。“齊軍無騎兵,只有步卒,戰場之權完全在我。齊軍精銳之卒不過五萬持戟之士,然這五萬精卒用的卻是戈戟殳矛,如何能與我軍戰?
齊軍余者都是疏于戰陣之輩,生下來就沒有見過血,也從未歷經戰陣,只會吹竽鼓瑟、斗雞走狗,彼等連木鱻a寄貌晃齲 綰斡胛揖 劍 br />
你等回去切記告知士卒,此戰,我軍必勝!”
熊荊說完才續上此前的話︰“此戰游闕九卒,余者以持戟之士縱深八人為準,軍陣能列多寬便列多寬。若騎兵在右,左側四十五角內轉,護住左翼;騎兵在左,右側四十五度角內轉,護我左翼。若敵軍陣列太寬,則加鉅絲網護住側翼。”
兵力不夠,鐵絲網湊,這點諸將是知道的,敖倉之戰就已經將鐵絲網用于防守。
“各師陣線務必死守,以待騎兵勾擊、中擊。”熊荊再度叮囑。這一點此前已經交代了,諸將聞言連忙稱‘唯’。“然若眼前敵陣單薄、混亂,可中擊之,各師可便宜行事。”
己方縱深只有薄薄的五到八人,沖矛根本沖不起來;齊軍有二十萬,陣列縱深絕不可能單薄,是以熊荊最後的叮囑讓諸將心中一陣發苦。
戰前會議很快結束,諸將回帳召集各卒傳達命令。實際除了傳遞‘我軍必勝’的信念外,各師的戰前會議更多的是討論新編入本師的那些臨時矛卒如何安排。工兵可以很放心的使用,但圉童和力夫就有些問題了,尤其是圉童,這些人多出身于貴人之家,誰也沒有上過戰場,如果陣亡的太多,又實在可惜,都是騎兵苗子。
三日如三個月那麼漫長,但最後一晚又好似一刻鐘,稍不留神天就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