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桑?有這麼靈異?”慧沐問。慧禮說︰“走吧,去了就知道。不遠,就在下一個東陽門城里不遠。”幾個弟子,看看天色很早,便脫掉僧服,換個便裝從寺里出來,過石橋,進建春門,然後往南過東陽門御道,經翟泉池,沒一會兒便到願會寺。
願會寺里更加熱鬧,人來人往,如同集市一般。幾個人進院擠到佛殿前,果然看見一棵桑樹,這棵樹估計有幾百歲,高下有將近三丈,奇怪的是樹葉從上至下分了五層,每層距離大約五尺多高。各層葉子的形狀、大小各不不同,但都如同雨傘一樣層層疊疊,枝條橫繞,樹葉散布,老遠一看像五層透亮的寶塔。此外,每層果食的顏色也不一樣,有黑色、有紫色、有棕色和黃色的,千奇百怪,引人入勝,極有食欲。按說桑樹結果多在七八月份,不過此樹不知怎麼到九月了依然碩果累累。可能因為神樹的緣故,果食也沒人敢吃,因此滿數桑果,依然崢嶸茂密,垂涎欲滴。再看樹干已經斑駁,枝節擰勁,顯得十分蒼老。樹周圍,有青石做成的石柱和欄桿圍了一圈。樹下有一個池子,里面盛了不少水,不知從什麼地方過來,往什麼地方流去。池邊立個石碑,寫著許願池。池中大大小小的五銖銅錢落了一層。圍欄的四周布滿了人,有許願的,有祈禱的,有悟道的,絡繹不絕。好多人拜完樹,進到大殿,往功德箱里布施。看來傳說此樹靈驗果然是真的,要不然不會有這麼多人。
慧沐問︰“這就是神桑?果然是棵神樹的樣子,可是慧禮,它怎麼靈驗呢?”“許願唄?慧海你就許願個願,今天初十,到十五前參透辭六親之愛的真諦。我許個願,讓我們幾個師兄弟一直不分開。慧沐,你許個什麼?”
“我許個咱們師伯和師傅身體康健吧。”“好!”幾個弟子找個空位置,都默默的嘟囔一番。
慧海心里有疙瘩,面對神樹,不禁浮想聯翩。最近的經歷有點太多了,先是一到進城,就听說教主歸隱解散陰陽宮,接著父親領著全教的弟子投轉淨土宗,然後就是自己馬不停蹄的比武,好不容易比武取得第三名的算是好成績吧,今天又來一個意想不到的突發事情,失散多年的親人居然找上門認自己。感覺到了京城就像過了好多年,千頭萬緒的,自己真該縷一縷,這一切如此的迅猛,應該如何承受面對,今後又該如何打算。此時已經接近黃昏,內城建築物很高,陽光只剩下一點照在神樹的最頂上的一層,顯得神樹熠熠生輝,格外異樣。慧海看著看著,感覺神桑莊嚴寧靜,似乎有所暗示,但又未得其法。
正這功夫,他們旁邊擠進來二個小伙子,二十出頭,比他們幾個略微大點,身體也魁梧些,穿著軍隊的簡衣,但沒著盔甲,不過一看就知道是當兵的。只听其中一個說道︰“子淵,我說這神樹靈驗吧,你看幾個月前,我們報名虎賁明堂隊之前在這兒許願,求神樹保佑我們等參軍之後給我們委派個安全的地方。現在怎麼樣?先是趕上今年恢復劍士比武,我倆借著事先報名,結果留下比武並獲得銀劍出線,一連躲過彭城元法僧的造反,齊州賈結和崔畜的造反,廣川太守傅推執的造反,這好幾撥的戰役。等劍賽比的差不多,定下來去彭城,那邊又剛打完一場大仗,結果那個元法僧已經逃到南朝,南朝的蕭綜也投降我們了。听說那場大仗太血腥了,蕭衍人馬死里逃生的只有十之一二,我們這邊也死了老了。還有你听說沒?上個月柔玄鎮的杜洛周領著一伙人在上谷造反,號稱真王,懷朔的高歡、尉景等都跟著響應,他們攻城拔寨,一直打到燕州城,勢不可擋啊。還有那個莫折念生的部隊也派杜黑、杜光攻打仇池郡,多虧魏子建的軍隊在仇池擋住他們,要不然就完了,不過听說又死不少人。這次為打杜洛周,朝廷正準備派左將軍幽州刺史常景和征虜將軍元譚征兵出征呢,肯定會死好多人。幸虧我們定下來去彭城,要不然跟著去打杜洛周,恐怕生死未卜了。今天是過節最後一天,我們趕緊好好感謝神樹吧,許願必須還願,要不然過倆個天部隊開拔錯過,會受懲罰的。”
“你說得對,元寶。我們挺幸運的,躲過了幾場大戰。只可惜,我們沒有在劍士比武中,拿點好名次,可以到部隊里直接混個什長、隊長什麼的。”
“我原來也是這麼想來著,正好趕上領軍和護軍都出征到各地了,軍營的高手不多,我以為怎麼不得弄個州賽金劍,國賽最次也得銀劍。沒想到,今年的劍士比武,高手這麼多。州賽我差點沒出線,好不容易弄個銀劍,結果國賽連32強都沒進。都怪什麼武林各大門派,非得和我們老百姓搶這個劍士比武。听說國劍第一被長安終南山劍士奪走,第二的就我們洛陽城南嵩山少林寺的,第三的更近,好像就是我們這個地方不遠城東一個寺廟的,洛陽真是藏龍臥虎啊,有這麼些高手,平時我們都不知道。誒,我說子淵,平時我覺得你武功比我強好多,怎麼比賽沒發揮出來呢?人都說你駱子淵是京城隱士趙逸的高徒,是不是真的啊”
“我就是偶爾見過趙師傅幾次,求他指點幾下,哪是他的高徒啊。听說他在江湖挺有名氣的,我要是他的弟子,早就能在劍士比武奪魁了。”
“等什麼時候,你給引薦引薦,讓我也和他學兩招唄,留著到前線保命用。”“好像不行了,听人說,他老人家隱居白鹿山,不在京城了。”
“哦!真可惜。子淵,你這人真怪,听說你家是城南的富戶,怎麼不花錢捐個官。還有你有機會成為趙隱士的弟子,你都不主動點,可惜你的機緣了,要不然這次比劍你怎麼也能拿個金劍稱號啊。省得你非得和我樊元寶似的,到城北軍營募征格,報名參加什麼明堂隊,那能有什麼出息,沒準去戰場還把命搭上。我是沒有別的出路,想在軍隊混口飯。這年頭要想升官發財誰還去軍營呢?即便熬個一官半職,也是濁官,升遷老慢了,真搞不懂你!”
“元寶,你有所不知,家家都有難念的經,這話一言難盡,等到彭城了,沒事我再和你細嘮。黃昏了,我們進殿快施舍些功德吧。”樊元寶一看,果然,神桑樹梢的陽光已經被西邊一個別的寺院的宮殿遮擋了。于是行了禮,二人準備一起去佛殿。
就在這個節骨眼,就听人群一陣打亂,接著有人喊︰“看,鬼來了!”
“鬼來了?”慧海、慧沐、慧禮感到意外,京城大白天怎麼會有鬼呢?
這時只見大門方向人群轟亂,不少人紛紛躲避,不一會兒閃出一個面色慘白的男子。此人個子不高,不到三十。身穿一件黃色的衣服,長得瘦骨嶙峋。最突出的是,干巴巴的臉上,沒有血色,白眼球的中間,不是黑眼球,而是微藍發灰。頭發也不黑,稍微發銀灰色。看樣子,像總見不到陽光的樣子。原來所謂的鬼,是像鬼的意思,也有人說這叫白化鬼。
吵鬧間,只見這個人,身形飛快,輕靈如燕。進到院里,一飄身躍到石欄之上,再一跟步飛身上樹,沒幾下攀到最高處,用腿盤住樹枝,然後騰出手,摘著桑葚大口的吃起來。
下邊的人群仰頭看著這個人開始吵嚷起來。“造孽,這個鬼人怎麼敢冒犯神樹啊?”“阿彌陀佛,佛祖快把鬼人驅走吧。”“這個人是誰?怎麼敢對神樹不敬,快喊方丈,找和尚把他趕走!”“這個人就是洛陽的鬼人,听說叫崔涵,十五歲那年死的,結果在陰曹地府呆了十多年,不知怎麼回到陽世”“鬼怕太陽和火,快找來火把,攆他走。”亂亂呼呼,說什麼的都有。
這時願會寺的住持道靜听聞此事,跑過來對著樹上喊道︰“崔子洪,你怎麼又來了。往日你都是半夜而來,我奉勸你幾句,也就走了。今日怎麼大白天就來,而且還上樹了?”
“道靜大師,你也知我,不在五行之中,食人間煙火不行。唯有這棵神桑的果食,才能吃得下,我已經好幾天沒吃飯了,腹中饑餓,等不得半夜,故此早來,望你擔待。”
“豈有此理,崔涵,你只顧自己,卻不管偌大的寺院,成群的百姓,大家都在祭拜神樹,你卻如此無禮,既然你踐踏神桑,休怪我出家之人不客氣了!哪位施主,行行好,幫我們大家把這個無禮之人趕走?”
住持話音剛落,人群中有個人喊道︰“大師不要著急,我來取他下來。”只見一個二十左右、士兵便裝打扮的青年出來,走到他的跟前,正是樊元寶。駱子淵看見他出來,也跟過來。住持說︰“二位軍爺好漢,你們如何把他弄下來?”
樊元寶說︰“這棵樹外圈枝葉茂盛,中間主干周圍很空。子淵,你在樹下接應,我從空里上去取他。”道靜說︰“那壯士,你要輕點,別把神樹弄傷了,沖撞了她,以後就不靈驗了。”
駱子淵說︰“此樹為神桑,我們不便攀沿,我會飛石,大師安排人找幾個石塊。”“好好,徒弟們,快揀石塊。”幾個和尚順著池水,在岸邊捧了一些卵石拿過來。
幾個人剛要動手,恰好這時,一絲夕陽的余暉從西邊的寺院高塔露出來,正好照在崔涵的臉上,崔涵冷不防被日光照到眼楮,只听他說一句“不好!”頭朝下摔了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