韃子破城後,高大奎抄起了打鐵用的鐵錘,他想出去殺韃。可看到背簍內熟睡的寶兒,高大奎又緩緩的放下了鐵錘,如今最為緊要之事,是護住寶兒的周全。終有一天我高大奎定會殺滅韃虜,報仇雪恨。
天明後,一隊韃虜闖進了高大奎的小院,看到院內的打鐵用具,終是沒動手殺人。只是在高大奎的臉上刺下幾道痕跡,像給騾馬烙印一般,以此證明高大奎的歸屬。臨走前,更是掠走了院內的所有帶金字旁的器具。如同噬鐵的怪獸一般,連一口鐵鍋都沒給留下。
高大奎麻木的忍耐這一切,他在心里默默念叨著︰“為了寶兒,為了寶兒”。若不如此,他怕自己早已暴起拼命。
寶兒早已被藏進了地窖之中,地窖口上高大奎連夜砌了一口鐵匠爐。只是爐膛內卻有通道通往地窖之中,一來空氣流動,二來也方便高大奎進出喂食。
在晉北,幾乎家家戶戶都挖有地窖。大戶人家儲存點金銀財寶,小戶人家儲存些果蔬生鮮。再窮的人家也挖口地窖,反正也不花錢,費把子力氣而已,儲存點保命糧食也好。
王懷水本是遼東的農戶。後來明軍不敵女真,遼東事日漸敗壞,一潰再潰之後。王懷水就成了大金的包衣奴才,起初王懷水想過反抗,逃亡。但當看到那些抓回的逃人被慘烈的處死之後,王懷水心膽俱裂。哪怕後金的“勇士”奸銀了他的妻女,哪怕時常受到主子的鞭打。只要能活著,只要活著。
王懷水的恭順終于獲得了賞賜,此後,主人再行出征時,總會帶著他。
從那以後王懷水竟然漸漸的感到了做奴才的好。主人吃肉,他總能喝口湯。主人干過的明國女人,只要沒斷氣的,王懷水也會爬上去動作一番。
天下的物種千奇百怪,蒼蠅追逐腐臭,狗類偏愛吃屎。這類物種千百年來不曾斷絕,千百年後亦沒有斷絕。
這一次,主人出征明國,照列帶上了奴才王懷水。這讓王懷水興奮的徹夜難眠。主人殺死的明人,他來搜羅尸體上的財物;主人搶回的奴隸,他來看管鞭打。再玩上幾個主人干過的明國女人,那豈不是美滋滋。
此刻,王懷水等一干包衣奴才正驅使著殘存的得勝堡民,往城外運送死尸。畢竟得勝堡現在已經是代善大貝勒的營地。七月天里,死尸若是不做掩埋,尸臭都能燻死人。更何況若是起了瘟疫,大軍豈不是要遭。
饒是如此,兩個多月後,當後世之人冉飛駕車進入得勝堡時,還是被尸臭燻的干嘔不止。
攻下得勝堡之後,代善就把營帳設在了這里。接下來,韃虜游騎四出劫掠,得勝堡方圓百里之內,皆是一片尸山血海。
七月中代善軍攻懷仁(今山西懷仁縣),不克。但敗朔州明騎數百,追擊直至朔州城下。轉而攻井坪城(今山西平魯縣井坪鎮),又不克。
八月黃太吉命代善率軍攻馬邑,與其他三路入寇後金大軍匯于應州(今山西應縣)。
代善這才盡拔得勝堡大軍,浩浩蕩蕩的開往應縣。劫掠的奴隸,財貨除一部分隨著大軍先行之外,得勝堡內尚存有月余以來劫掠來的上千奴隸及財貨。
高大奎也是這些奴隸中的一員,好在韃子並未將得勝堡殘存的匠戶都關押一處,也用不著如此。高大奎還是住在自己的小院里,只是每日間都有包衣奴才驅趕著勞作,日落後放回。如此幾日倒是也沒落下寶兒的吃食。
每日夜里,高大奎便從鐵匠爐膛內鑽入地窖,喂寶兒些吃食,陪寶兒睡覺。那寶兒也是乖巧,這些時日竟也甚少哭鬧。
他也想過趁亂帶著寶兒脫逃,但尋覓了幾日夜,竟是沒有機會。
白日里包衣奴才們看管驅使甚嚴。尤其是那個喚做王懷水的,說起來也是漢家子弟,可禍害起人來,卻比韃虜還要凶殘。這些時日,這牲口沒少奸銀堡內民婦,昨日里,有一婦人略有不從,盡然被活活的鞭打致死。
韃虜有令,天黑後不得出門,若有出門被逮者,即刻砍頭。前幾日堡內有民壯欲趁夜奔逃,剛出家門就被巡城的韃虜逮著,當下砍了頭顱。何況入夜後,城門緊閉,堡牆又甚高,即便繞開了巡夜的韃虜,一個人背著一個孩子想要出城也是千難萬難。
八月中,後金四路大軍大掠應州,破代州(今山西忻州市代縣),兵鋒四出,大掠。東路軍至繁峙(今山西繁峙縣),中路軍至八角堡(今山西神池縣內八角鎮),西路軍至三岔堡(今山西五寨縣三岔鎮)。
至閏八月中,黃太吉率大軍攻大同。總兵曹文詔出城野戰,敗退,據城死守,後金兵五天不克。轉攻西安堡(今山西懷仁縣西安堡村),游擊將軍榮繼雄死戰之,又不克。後金兵轉奔陽和衛(今山西陽高縣一帶)。
期間阿巴泰、阿濟格、楊古利率兩黃旗、兩白旗兵攻靈丘,城破,知縣蔣秉采自縊,合家死節。後金禮部承政巴都禮攻靈丘時被射殺。
代善第三子薩哈廉掠至崞縣(今山西崞guo陽縣),知縣黎壯圖未戰先降,後金兵掠財貨三百車而去。又功忻州(今山西忻縣)知州王凝力守,不克。轉攻保定竹帛口,千總張 身戰死。後金兵遂大掠保定周邊。
黃太吉率大軍至陽和衛,因總督張宗衡治所在此,曹文詔亦率軍援陽和衛。後金兵不能克,雙方只在陽和衛城下打了一場誰跟牛逼的嘴仗。
至此,已是崇禎七年閏八月下旬。黃太吉已有歸意,此番征明以逾三月,遍歷明邊,破堡城數十,斬殺甚眾。人口、牲畜、財貨劫掠無數,該回去盛京休息休息了。
于是,黃太吉下令各四掠之軍回返,集于萬全左衛(今宣化一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