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怎麼想,梅如雪都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走下去。她就像一只被人養在籠子里的金絲雀,已經習慣了那樣的生活,現在,就算把她放出去,也不會飛了。
習慣性的依賴,習慣性的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了。雖然在陌離這里,似乎一切如舊。但他們只是朋友,而且是之前交集並不很多的朋友。確切的講,陌離是周淳的朋友。
想到這里,梅如雪不由得心下一凜︰周淳的朋友!周淳的朋友!他是周淳的朋友!
一直以來,梅如雪在心里已經把陌離當成了自己的朋友,以至于忽視了這個很重要的問題︰陌離首先是周淳的朋友!醍醐灌頂!梅如雪的頭頂上無異于炸開了一個驚雷一般!
雖然她一直都知道這個事實,但她的潛意識里一直抗拒自己去想這個問題。可是現在的她避無可避,她感覺倉惶無措。
梅如雪顫抖著,渾身縮成一團,抱著頭蹲在牆角,真的像極了一個無家可歸的困獸。
過了不知道有多久的時間,梅如雪站起身來,拿起手袋,沖了出去。
陌離在辦公桌前忙碌著,埋頭整理著這些天疏漏的文件、數據。只听外面一個聲音響起來︰女士,您不能闖進去!我先去給您通報一聲,您等一下!
話音未落,只听到門砰地一聲被撞開,頭發凌亂,兩眼發直的梅如雪已經站在了陌離的面前。
後面緊跟的大堂經理氣喘吁吁的說︰董事長,我一下子沒攔住她,她就話還沒有說完,陌離揮了一下手,說︰你先下去吧,我來處理。大堂經理悻悻的退了出去。
梅如雪雙眼冒著火站在陌離的面前。陌離站起身轉過寫字桌,倒了一杯冷開水遞給梅如雪。見她並不伸手去接,又輕聲說︰阿梅,你先過來坐下。
梅如雪被他雙手扶著走到沙發旁坐了下來。盡管一股怒氣上頭,她就沒頭沒腦的沖了進來,但是她仍然沒有想好要怎麼樣開口才好。
陌離在她的對面坐下來,凝視著她,徐徐的說︰你是來興師問罪的吧?怪我為什麼沒有阻止你們的感情?梅如雪眼淚滾滾的,聲音有些哽咽︰你明知道,你明明都知道!但是你還是眼看著我掉下去,眼看著我落得這樣的下場!你是他的朋友,你們狼狽為奸,一路貨色!
陌離也不辯解,由著她罵。
梅如雪並不擅長如潑婦一樣吵鬧罵街,只這樣幾句話,就沒了下文。她懊惱著自己的無能。只是直著眼楮瞪視著陌離。
陌離慨然一聲長嘆!像是對著梅如雪,更像是對著自己。
梅如雪見他如此,尖叫一聲︰你倒是回答我呀!周淳去了哪里?我的潤兒在哪里?你告訴我,求求你告訴我!告訴我好不好!哭著說著,最後竟演變成了祈求,她忍不住哀哀的哭了起來。
陌離走到梅如雪的身旁,蹲下身來,一雙大手把梅如雪細長冰涼的手緊緊的攥住︰阿梅,你原諒我!原諒我沒有替你多想,原諒我以為周淳起碼還有最基本的善良。他目光誠懇,掏心掏肺的看著梅如雪。
見梅如雪一雙淚眼緊緊地盯著自己看,又繼續說︰你們到底也沒有來過我這里幾次,第一次,我們倆個人還不認識,你們過來吃獅子頭。其實那也是回國後我第二次見周淳,到現在,我甚至都不知道他是哪里人。
梅如雪似信不信的說︰你們不是好朋友嗎?怎麼會不知道?
陌離站起身來,坐在梅如雪的身邊繼續說︰我和周淳是大概六年前在法國普瓦捷大學認識的,那是法國乃至歐洲最古老且最富盛名的大學之一。在整個波瓦圖夏朗大區只有一個分校。是一所法國國立大學,曾經獲得過諾貝爾、卡夫卡文學獎等等,就連培根、笛卡爾、拉伯雷、居里夫人等等都是這個學校的校友。能就讀于這個學校的人,都十分的優秀。
我們兩個人因為一個課題分到了一個小組,共同完成一篇論文。我們倆有很多共同的愛好,比如打球、游泳,又因為同是亞洲人而熟絡起來。但是我們彼此都很驕傲,誰也沒有去詢問對方的底細,這也算一種信任或者說是清高吧。
說到這里,陌離看了一眼身旁的梅如雪。見她在听,又繼續說︰後來听說,周淳的爸爸生意失敗,家里馬上面臨破產,他就忽然消失了。差不多兩年以後,他聯系到我,他那時候我早已經畢業回國了。知道我在國內,就跑來我這里住了幾天。那個時候我才剛剛開了這家飯店,周淳來了也只是在飯店里住客房,甚至都沒有去過我的家。他每天和我談談天說說地,吃我店里的美食。當然,他最喜歡吃那個獅子頭。
陌離又看了看梅如雪,因她的情緒還算穩定,才又說︰那個時候,我只是斷斷續續的知道,周淳經歷了一場用來挽救他父親生意的婚姻,真實的情況,他有些忌諱沒有講,我也沒有問。說實話,感覺那段婚姻帶給他的似乎只有絕望和痛苦。
陌離咽了一下口水,又說︰到我這里來,周淳似乎是在逃避著什麼。再後來,就是幾年後和你一起來的那次了。再以後,你就都知道了。
艱難的簡單的說完以後,陌離靜靜的看著梅如雪,等待著她的反應。
梅如雪抬起頭來,一雙眼楮直直的望進陌離黑黑的眸子里去。沉吟了一會兒,梅如雪淡然地說︰既如此,你為什麼沒有告訴過我周淳結過婚的事情?
陌離悠悠的說︰第一次你們來的時候,還沒有在一起,我沒有說的必要;你們再一次來的時候,听他說你已經懷孕了!我真的就是心下一驚,直接揪了周淳就上了天台。梅如雪想起來確實有這麼一回事,就點點頭,听他繼續說︰我其實也不知道他當時的情況,只是看你們倆如此登對,如此親密,真真的認為他的情況你已經差不多了解的。誰知道你竟如此之傻!頓了一下,又說︰而且時隔了幾年,也並不知道他的現狀。
梅如雪似乎被刺到了一樣,瑟縮了一下身體。陌離接著說︰我只和他說,要他處理好家里的事情,也就是希望他對你好。梅如雪急切的插了一句︰他怎麼說?
陌離聳了聳肩,說了句︰他當時說喜歡你!原話是︰我現在喜歡她!你說,我還能說些什麼?就算知道他已經娶妻,也只希望他能夠有基本的善良,對你明媒正娶就好。也許這條路並不好走,但你們畢竟有感情在。
陌離說到此,抬起頭,深深的看著梅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