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交代吧,什麼時候開始的。”四個大人兩個小孩圍坐在元溪家的餐桌旁,時爸爸首先沉不住氣開始發話了,“時恪你說。”
“今天。”時恪把元溪的手握得越發得緊了,他知道兩家家長都比較開明,但不確定開明到何種地步。
元溪爸爸掃了一眼兩個孩子仍然握在一起的手,咳嗽了兩聲︰“你們……先把手松開。”
元溪輕輕地扭動了一下手腕,示意時恪先放開。時恪看到自家老爸也盯著自己,心里有些發毛,慢慢地松開了手。
“誰先開得口?”時爸爸步步緊逼。
“我。”時恪干脆坐直身體,看著自己的老爸,男子漢做事要勇于承擔,“不要怪元溪,我一人做事以當。”
“噗嗤——”元媽媽輕笑一聲,“怎麼搞得我們這幾個家長逼著你們干什麼似的,我們像那種封建老家長嗎?”
時恪媽媽也拍了拍時爸爸的肩膀說道︰“別嚇著孩子了,”轉而對元溪說,“元溪啊,時恪這孩子平時不愛說話,面無表情的樣子還有點凶,活像他爸。你跟阿姨實話實說,不是時恪逼你的吧?”
突然被點到名的元溪一哆嗦︰“怎麼會呢?阿姨,我是真的……喜歡時恪。”
“咳咳——”元溪爸爸一口茶差點噴出來,沒想到自家閨女這麼快就承認喜歡上了別人家的臭小子。
“棒打鴛鴦的事我們家長也做不出,這個年紀嘛,我們這些過來人都懂。”元媽媽正色道,“但是,要約法三章。第一,不能逾越了界線……”
“對,每天牽手不能超過五分鐘。”元溪爸爸趁機搶過話頭。
結果被元媽媽睨了一眼︰“賀永基,你還好意思說?當年你……算了算了不說了,你們呢,私下里牽個小手打個小啵我們幾個做家長的不會知道的。但是呢……上大學前發生性關系,絕、對、不、可、以。”
“咳咳——”元溪爸爸再次差點噴茶,“老婆你……說話悠著點。”
“我同意。元溪,要是時恪這小子對你動手動腳的,你就及時告訴我或者告訴你時叔叔,我們來收拾他。”時恪媽媽贊同道。
“我肯定不會的,阿姨,真的,我保證!”時恪“刷”地一下站了起來,膝蓋撞到了桌腿,痛得他抿了抿唇。
“不要激動,這條約是針對你們兩個人的,我可沒有什麼男孩子佔便宜女孩子吃虧的老想法。”元媽媽喝了口茶繼續說道,“坐下吧,揉揉膝蓋。”
“第二,不能影響成績。你們作為高中生的首要任務是什麼,相信你們也應該知道。要是成績因為談戀愛而有大幅度的波動,不要怪我們……”
“不會的,我會好好學習,爭取配得上元溪!”時恪再次“刷”地站了起來,這次沒撞到桌腿。
“對,你小子是該好好學習了。元溪要參加物理競賽了吧,我听我同事說的,他小孩在競賽班,說是他們班主任欽點了普通班的元溪作為參賽者之一。”時恪媽媽點了點頭,“恪恪你今天有點緊張過頭了吧。坐下坐下。我來說第三點吧,你們這個年紀產生這樣的情感很美好、很正常,但是可能不免會有一些失衡。要記住,這只是你們生活中的一部分,不能沉溺于此,不能偏離了學習和生活的重心,感情中的雙方都要有自己獨立的價值追求,懂嗎?”
“你說她們倆什麼時候商量好的?一唱一和的……”時爸爸和元溪爸爸嘀嘀咕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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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溪,省物理競賽市選拔賽一等獎,而且元溪的分數在競賽班參賽的同學當中也是名列前茅。大家表示祝賀。”物理老師率先鼓起了掌。
“嘿,溪溪,我就知道,我家溪溪最牛掰了。”祁梓大力地鼓著掌。
“溪溪……市里一等獎是可以去省里參加物理培訓營的吧……然後溪溪,你就能再拿個一等獎,你就能參加什麼清華北大的自主招生,簽一個什麼協議,你就能在畢業之後順利進入全國最高等的學府……”祁梓從一下課就開始碎碎念。
“好啦,也不一定呢,你以為到了省里有那麼簡單?我們這個小城市的教育水平不比省里的幾個大市。”元溪筆下一頓,然後湊到祁梓耳邊說道,“祁梓,說真的,你的作文水平不錯的,要不要考慮參加省里的作文競賽?下個月開始是市區的初賽……而且,唐陸林那個作文次次被老師當做範文的家伙肯定也參加,你可以借這個共同話題和他互動互動。”
祁梓輕輕錘了一下元溪的肩膀,轉過身子作出不理她的樣子,臉卻紅了小半邊。
時恪自從和元溪確定男女朋友關系之後,就變得無比勤奮起來,晚自習回家後對薄弱學科進行補充練習,本來最討厭的英語課也強迫自己打足精神听課。英語課是上午的最後一節課,大腦超負荷的運作之後,下課鈴一響,時恪就放下筆趴在桌上小憩。
肉的香味。
時恪慢慢睜開了眼楮,眼前有些模糊,眨巴了幾下之後,視線變得清明。女孩彎彎的眉眼像月牙一般,左臉頰上的酒窩不深不淺,印在白皙的臉上,也印在,自己的心里。
“醒啦?我把飯菜打包帶回來了。今天食堂人特別多,排到我的時候,你最愛的紅燒排骨已經沒有了。炒肉絲將就吃一下吧。”元溪掰開一次性筷子,塞給時恪,自己也拉開時恪旁唐陸林的椅子坐下。
時恪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一邊吃著飯,一邊啟動著還半處于睡夢中的大腦。時恪有些懊惱,有些無措,他總覺得交往的這一個月以來,兩人是變得更加親密了,但是他總有受挫的無力感。是什麼呢?
他想起了唐陸林在一星期前跟他說的話。
“我覺著吧,你和元大學霸好像是性別對調了一樣。你看啊,我們就不提元大學霸在成績上比你優秀了,就看你們這交往的模式,她處處照顧你,處處幫助你,主動來跟你講講情話啊,時不時送你點小物件啊,雖然你肯定也有回應吧,但我總覺得怪怪的,用一個新鮮的詞,那元溪就是男友力ax啊。”
“時恪啊,說實話,”元溪咽下一口飯說道,“我听時叔叔說你晚上現在都學到凌晨,我覺得有點過了,高一下學期這樣搞疲勞戰是不可取的……”
“元溪,不要說了。”時恪說完就想扇自己一耳光,語氣太強硬了。
“……怎麼啦……”元溪停下筷子,看向時恪,見時恪久久不回應,元溪也沒有再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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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五月下旬,衣服漸漸減薄。
但晚自習結束回家時已經近10點,夜風還有些許涼意。
“阿嚏——”元溪揉了揉鼻子,本就有些過敏性鼻炎,經不起風這麼吹。
肩頭傳來溫度。
“時恪,不行,要是你感冒了咋辦。你最近總是熬夜,身體免疫力本來就下降啦。”元溪說著就要把時恪覆在她身上的外套往下脫。
“天氣還沒完全轉暖,不要因為臭美而穿這麼少。”時恪牽起元溪涼涼軟軟的小手,把溫度傳遞給對方,“我的手是熱的,外套脫給你沒關系。”
元溪停下腳步,和時恪站到面對面,踮起腳讓時恪的眼楮印在自己眼中︰“說我臭美,還不是女為悅己者容,哼。”
時恪感到胸口的跳動和唐陸林的那番話混雜在一起翻江倒海。
“哎,時恪,你最近狀態有點不對,能……跟我說說嘛……”
時恪輕輕壓下元溪的肩頭,讓她站定,緩緩地抱住女孩的身子,小小的,軟軟的,卻充滿了力量,收緊手臂,就像抱住了全世界。
男孩青澀而又熱烈的氣息襲來,肩膀上是男孩下巴抵在上面溫柔的觸感。
元溪慢慢環上時恪的腰身,輕輕撫摸著男孩的脊背,聲音溫柔得如同五月初露在草葉尖打滾︰“不想說沒關系的……沒關系的……”
身上的手臂猛地收緊了,炙熱的力量仿佛是想和女孩緊緊連在一起。
“元溪……你有沒有覺得,我有點……無能。”時恪的聲音低沉中帶著一絲干澀。
“怎麼會呢?你為什麼會這麼想啊?”元溪焦急的聲音調高了幾度。
“好像和你比起來……我太弱了。”
“我的時恪啊……為什麼會這麼想啊。”元溪輕輕拍了拍男孩的後背,輕聲道,“你所說的弱是指什麼呢?我喜歡時恪你的細致和善良,喜歡你只對我的溫柔,喜歡你打籃球的肆意瀟灑,喜歡你努力認真的樣子……你還要我說嗎?我還能說出一大堆哦。”元溪輕輕嘆了口氣,“可是我呢,我好像只有成績好這一個優點了。他們說我性格脾氣好,但其實都是我偽裝出來的,你和我不一樣,你是骨子里的好人吶。”
元溪慢慢從時恪懷中抽出身,盯著男孩的眼楮說道︰“我的陰暗面和心中不堪的想法連父母都不敢說……但是我想在你面前做真實的自己。舉個例子吧,同學們都叫我學霸,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我看上去輕輕松松就可以考得很好,又願意把各種筆記借給大家。陳卉茹成績也很好啊,但是因為她特別努力,對自己的學習成果也不如我願意分享,所以大家覺得似乎是我更厲害一些,人也更好。”
元溪頓了一下,深吸一口氣說道︰“其實,我都是在大家看不到的地方偷偷學習,借給別人的筆記也有所保留。但因為我的虛榮心,所以一直這樣掩飾著自己的心思。你看,所以我的性格上是有很大缺陷的,我從來沒有敢對誰提起過。”
再次抱住時恪,元溪說道︰“所以,既然我們都不喜歡現在的自己,我們……一起進步,好不好?”
時恪在心里長嘆一聲,回抱緊女孩道︰“下周體育課,我們班和競賽班的籃球賽,你要為我加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