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玨一陣狂奔,直到累得氣喘吁吁,狂跳的心一直平靜不下來,真的是好險。
自己是太守公子,除了突厥人,恐怕江寧郡沒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下殺自己。報官?自己父親就是太守,那不就成了向自己老子訴苦了嗎?去夜樓捉拿凶手,除了一支突厥人留下的雕翎箭,就再也沒有任何線索。在這個時代,又沒有監控,等官府趕過去,凶手早就跑了。
唉,還是回家吧,以後少來這麼危險的地方就行了,突厥人再大膽,也不敢到方府來殺人吧。
方玨找了一輛馬車,左顧右盼的注視著,生怕凶手又跟了上來,直到馬車在方府停下,方玨才舒服的喘了一口氣。還是方府好呀,雖然無聊,卻安全。額,也不安全,方府還有想害自己的人。
方玨剛走近方府,就看見方府一片烏煙瘴氣。
“方府發生什麼事了。”
“少爺,後院起火了,現在大伙兒都在後院救火。也不知道沐姑娘救出來了沒有。”
“後院起火…”
方玨突然緊張起來,連忙朝後院跑去。一些丫鬟家丁也陸續提著木桶木盆朝後院趕過去。
方玨到達後院時,濃烈嗆人的煙彌漫在後院。一群丫鬟家丁們都圍在後院,煙霧太嗆人,居然沒有一個人進去。方玨脫下衣服,然後在水里打濕,一個人沖進了後院,煙太大,有些分不清東西南北,方玨憑著感覺向沐冬歌的房間摸索而去,漸漸的,方玨感受到熱浪,是火光,有了明火,煙霧小了許多,方玨快步跑到沐冬歌的房門,卻發現房門被反鎖,這分明是有人故意要燒死沐冬歌。房間四面都開始有火光,再遲疑一會兒,沐冬歌就會被活活燒死在房間。方玨狠狠踹門幾下,好在沐冬歌的房間門,本就有點問題,所以在方玨的蠻力下,轟然倒塌。
“沐冬歌,沐冬歌…”
方玨有些嘶啞的叫喊著,卻沒人回答,方玨慌忙尋找,床上沒有,回頭時,看見桌子旁地板上躺著一個人,一動不動,手里還拿著一個面具。
方玨想哭笑,都這個時候了,還拿著面具。方玨拿起面具給自己帶上,然後抱起沐冬歌就往外面跑。這時候火已經很大了,來時的路已經被堵,方玨咬咬牙將有水的衣服給沐冬歌裹上,然後抱著沐冬歌就從火堆上沖過去,掉下的瓦片砸在方玨的身上,倒塌的廢木刺破方玨的衣裳,鮮血與燙傷將方玨弄得體無完膚。
幾次的熱度,終于將沐冬歌喚醒,她模糊的眼楮看著一個戴面具的人抱著自己,周圍全是火,她驚恐的又陷入了一段回憶。
那是一年前的沐府,也是被一把大火燒得全家盡亡,她掙扎著,卻無能為力,看著一個個家人被烈火活生生的吞噬,她絕望。
沐冬歌很快就又昏迷了過去。方玨帶著沐冬歌終于逃出了被大火吞噬的房間,背後的房間也在極短的瞬間轟然倒塌。方玨再也沒有力氣了,抱著沐冬歌跪倒在院子里。
“少爺,少爺……”
方府的下人們見方玨沖進了後院,他們猶豫了一會兒,也只好跟著沖了進來,如果大少爺有什麼閃失,他們一群人都會陪葬也有可能。畢竟方言現在是江寧郡太守,而且只有方玨這麼一個兒子。
方玨被一群人抬到了後院外門口,方玨才漸漸醒來。經過方府上下努力,後院的大火很快被撲滅,最嚴重的當然是沐冬歌的房間,完全成了一片廢墟。
方玨忍著劇痛站起來,娟兒剛想上來攙扶,卻被方玨一把甩開,然後又跑回後院,看了看情況。
沐冬歌房間周圍是沒有可燃的柴火的,柴火離得最近得也有十來米遠,根本燒不起來,更何況沐冬歌的房門被人用鎖反扣,而且有好幾個起火點,方玨再笨也能看出來,是有人故意縱火行凶。
“是誰做的,給我站出來。”
方玨對著一群丫鬟家丁吼道,幾位夫人也都趕了過來。方玨全身上下沒一處好地方,還好帶著面具,要不然也得毀容不可。方玨一副生氣的樣子,兩眼惡狠狠的看著在場的所有人,方玨的樣子讓方府上下都感到恐懼,連幾位方府夫人都有些害怕得不敢說一句話。誰在此時說話,就是當眾挑釁方玨這個方府大少爺,未來方府的合法繼承人。
方玨冷靜了一會兒,知道這樣問,是沒法問出結果的,于是想了一個辦法。
“今天有誰去過後院,或者經過後院。知道的人說出來我賞一百兩,隱瞞不報,後果很嚴重。”
下人們都跪在地上,不敢出聲,膽小的都開始嚇得顫抖了起來。
“你,你,是你,還是你。”
方玨一個一個指著丫鬟家丁們,他的每一指,都嚇得丫鬟家丁連忙緊張叩頭否認。
“起火了,你們為什麼不去救?誰最先發現的?”
“少,少爺,我看見…”
一個丫鬟在方玨的眼神下,有些害怕的想說什麼,卻又擔心的看了一眼丫鬟娟兒。
“下賤丫鬟,你什麼意思,你是不是想誣陷我,我可是一直在二夫人院子里。”
娟兒有些慌神,她故作鎮靜的反駁,然後把二夫人搬出來。
“我是看見棉兒今天鬼鬼祟祟的從後院出來,然後後院就開始冒煙。”
那個叫棉兒的丫鬟正站在丫鬟娟兒的身後,此刻一听說有人告發自己,早已嚇得魂不附體,連忙拉扯娟兒的衣袖,表示求救。
這個叫棉兒的丫鬟平日里就有些爭強好勝,所以想討好娟兒,留她在二夫人身邊做事。娟兒這才能找一個替身,幫自己完成害人的計劃。
“你胡說,我沒去過後院,我也沒在沐姑娘房外放火…”
真是不打自招,沒過硬的心里素質,居然敢做殺人放火的事,那不是找死的節奏麼。
方玨看著丫鬟棉兒,生氣中的方玨,面目全是黑灰,身上也是血跡斑斑,看上去有些猙獰。
只要被方玨這麼盯上,在這些人心里覺得,這個叫棉兒的人算是難逃此劫。
娟兒看著方玨的樣子,也是害怕,她哪里敢袒護這個叫棉兒的丫鬟。
“好大膽的丫鬟,居然敢在方府放火,你真是不想活了。”
丫鬟娟兒先發制人,一巴掌打在丫鬟棉兒的臉上。她這是要棄車保帥,找替死鬼。
棉兒被娟兒一巴掌打懵了,她沒想到娟兒過河拆橋,這是要致自己于死地啊。
“娟兒姐姐,救我…”
棉兒也不顧娟兒打了自己,本能的向自己的靠山求救。
“死丫頭,你找我做什麼,走開。”
娟兒有些慌神,然後一把甩開丫鬟棉兒的手。
“少爺,是否按你的規矩處置。”
管家劉陽此刻詢問著方玨,幾個方府的家丁早已架起丫鬟棉兒,隨時拖出去受罰。
“拖下去。”
方玨能確定這個丫鬟棉兒不會太冤枉,所以叫人帶下去,他也能確定幕後肯定還有人,一個小丫鬟怎麼敢在方府放火。
“少爺饒命,少爺饒命,都是娟兒姐姐讓我做的。”
丫鬟棉兒已經被拖走,口中還不忘喊出娟兒,本就是娟兒叫自己做的,現在還落井下石,她當然不會放過娟兒。
方玨自然猜到應該是丫鬟娟兒在幕後主使,因為方玨听到過娟兒在自己面前表現出很討厭沐冬歌,她有足夠的殺人動機。
“你過來。”
方玨指著娟兒,目光如炬,嚇得娟兒也有些發抖。
“夫人,娟兒冤枉。”
娟兒求救得目光看向二夫人楊雨婷,也只有她才能救娟兒。
“玨兒,娟兒跟我多年,她一直很乖巧,今天也一直與我在一起。你別信那丫鬟的胡言亂語。”
二夫人楊雨婷一直把娟兒當做心腹,動娟兒當然是博她面子,她再怎麼說也是方府第一夫人。
“二娘,你確定要保她,還是你也參與了?”
方玨直言不諱,完全不把楊雨婷這個長輩放在眼里,不過這才像以前的方玨。
“玨兒,你可不能冤枉二娘,方府失火,二娘也心急如焚,我與後院又沒有糾葛,為何要這樣做。”
要是方玨發起怒來,楊雨婷也得讓三分,其他幾位夫人也是明白人,自然不會搭話,沒事找事,她們巴不得兩人杠上,那樣方府就熱鬧了。
“少爺,丫鬟棉兒已經服刑。”
“服刑?”
管家劉陽過來復命,剛才還听見丫鬟棉兒嘶吼吶喊,現在已然听不到了。劉陽口中的服刑,那就是被棒打致死。其手段殘忍至極,那可是活生生的一條人命啊。
方玨看著兩個家丁把棉兒拖過來,然後扔在眾人面前。滿身血跡,嘴角鼻子都溢出血液,眼楮睜得老大,瞳孔已經放縮,一種死不瞑目的表情。
一群家丁丫鬟們看了都嚇得退後,真的是太殘忍了,剛才還活生生的一個姑娘,現在就這麼死了。
方玨望著棉兒死去的模樣,他也愣住了。自己可沒有想要她的命呀,怎麼會被打死了呢。方玨想起剛才管家說,按照自己的規矩處置。難道將人活活打死,就是自己的規矩。難怪方府上下都怕自己,原來自己以前是這麼殘忍無道。
不管如何不知情,都是自己下的命令,棉兒雖然有錯,卻不至于償命這麼嚴重。自己殺人了,自己真的殺人了。
方玨心里的怒氣此刻全沒有了,腦子一片空白,這不是自己想看到的結果。
“少爺饒命,娟兒冤枉。”
娟兒一個勁的哭著,委屈與害怕,在死亡面前,她也不過是一個小姑娘而已,不管心機又多深,她也知道在這個方府大少爺面前都是徒勞,惹怒方玨,結果只有一個。
方玨看著娟兒,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他雖然知道有可能是娟兒做的,那又怎樣樣呢。沐冬歌最終沒死,在現代也不過是犯罪未遂而已,而且又沒有直接的證據。如果自己真的要她死,那娟兒真的會死,這也不是自己想要的結局。自己已經害了一條生命,難道還要另一個人陪葬嗎?
今天發生太多的事情了,憐兒與碧兒差點被自己害死,去夜樓又差點被別人殺死,回來又差點與沐冬歌葬身火海,現在卻又讓丫鬟棉兒枉死。不能再死人了,絕對不能。
方玨突然沒有了怒意,也不想再追究誰的責任了。這才感到身體疼痛,自己剛才傷得不輕。
“好好安葬她吧,這件事到此為止,誰再敢在方府制造事端,我絕不輕饒。”
方玨說完就抱起沐冬歌,朝自己院子走去。方玨的心很難過,因為他間接性的殺人了。
方府上至幾位夫人,下到所有丫鬟家丁,看著方玨抱著沐冬歌走了,他真的走了,按照大少爺以前的脾氣,怎麼可能就這麼算了。一點小事都可能讓人丟掉性命,何況今天大少爺還差點死在後院的火海。
方玨走到自己的房門,也不見憐兒與碧兒出來迎接,方玨一腳就踹開了自己的房門。
嚇得房間里的人驚叫不已,當看清來人是方玨時,兩個丫鬟才嚇得露出頭來。
剛才听到院子外面人聲鼎沸,又有煙味飄來,可是碧兒對憐兒姐姐說,少爺不許她們下床,要不然後果很嚴重。所以即使她們很好奇,卻也不敢違抗方玨的命令。
憐兒睡了一覺好了許多,碧兒對憐兒說了今日方玨的行為,憐兒也是驚訝不已,可是心還是懸著的,不知自己好了以後還會發生什麼。
當方玨以慘不忍睹的模樣出現在兩人面前時,懷里還抱著一個女人,她們驚訝卻更害怕。
“你們倆往里邊挪一挪。”
憐兒與碧兒連忙往大床里面挪動,然後看見方玨將一個女子輕輕放在床上。
“碧兒你能走動了嗎?”
“少爺,碧兒能走動了。”
“那好,沐姑娘與你憐兒姐姐需要好好休息,就有勞你照顧她們了。”
“這是碧兒應該的。”
方玨突然變得這般客氣,真讓碧兒有些無從適應。
“如果沐姑娘醒來,千萬不要說是我抱她回來的,也不能說這是我的房間,最好不要讓她出房門。”
“奴婢知道了。”
碧兒已經下床了,看著方玨一身破敗不堪的樣子,還是準備給大少爺更衣洗澡吧。
“少爺,你…”
碧兒指著方玨一身血跡斑斑說道,神情依然帶著些許害怕。
“不用了,你照顧她們,我出去還有事。”
方玨說完又轉身出門,輕輕的關上房門的那一剎那,碧兒看著方玨的眼神,落寞失色,這怎麼會是曾經趾高氣揚霸道狠毒的方府大少爺。
方玨出了門,一個人坐在院子,兩眼無神的看著天空。
“我到底有多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