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該如何？”
方慶這般問了一聲，目光掃過甦庭，又落在孫家管事身上。
回大人。”孫家管事躬身道︰“遙縣有位書法大家，名聲甚好，與我家老爺相識，可將契約及甦庭親筆，送與他看，由他鑒定。只是……”
只是如何？”方慶道。
只是這位甦公子……”孫管事看了甦庭一眼，眉宇一挑，道︰“不知到時，鑒別為真，他是否還要抵賴？”
既然與你家老爺相識，鑒定出來的結果，甦某人自然不信。”甦庭揮了揮手，冷笑道︰“不過，我甦家可不識得什麼書法大家，也沒有銀兩可以找人來共同辨別，既然如此，也不為難你，只要你鑒別出來的結果，能讓方大人覺得屬實，甦某也就認了。”
方慶未想這事又推在自己身上，沉默了一下，一時無言。
然而就在這時，袁 偏頭看了過去，問道︰“那位書法大家，可是姓梁？”
孫家管事道︰“正是。”
說著，他頓生喜色，道︰“袁捕頭識得？”
識得。”袁 上前一步，朝著方慶拱手道︰“這位梁大人，本是京城文官，官拜從六品，如今約有六十，想來是卸任歸鄉了。當年卑職曾護衛過梁大人，他也是剛正不阿，寧折不屈的人物，若真是他，必然可信。”
哦？”
方慶微微挑眉。
甦庭摸了摸下巴，暗罵道︰“這廝一點兒也不懂審時度勢，你現在是孫家的人證，算是站在孫家那邊了，現在已經不是中立的了，還想給那書法大家當人證，心里就沒點數麼？”
他在心底吐槽了幾句，就見方慶看了過來。
甦庭略微點頭，以示同意。
方慶深吸口氣，說道︰“既然如此，那麼便請這位梁老先生，以作鑒別，且看這契約是否偽造。”
甦庭躬身一禮，笑道︰“大人英明。”
孫家管事也不甘示弱，拜了一禮，拍了一聲馬屁。
這個案子，便暫時告一段落。
從另一個方面來看，甦庭又拖延了兩日。
……
甦庭領著表姐離開衙門，而守在門前的鄰里鄉親，紛紛湊上前來。
有些是純粹湊熱鬧，有些則是真心在意，有些則是心思復雜了。
甦庭不願瑣事纏身，隨口應答了幾聲，便拉著表姐匆匆回家了去。
而這一日，風和日麗。
但孫家與甦家的官司，引起了不少人的談論。
落越郡一下子熱鬧起來。
到了傍晚時分，百姓忙碌一天，才到閑暇事後，這茶余飯後，便不免提起此事。
一時之間，這一樁貧家少年與孫家的官司，竟有些傳遍了落越郡的味道。
能夠預見得到，在此之後，很長一段時日，或許都會是人們茶余飯後的談資。
但在神廟之中，卻顯得頗為安靜。
畢竟不是初一十五，也非節日到來，也就只有三三兩兩的信眾，前來請願，或是還願。
到了傍晚，也就徹底平靜了下來。
傍晚時分，夜已臨近。
天色昏暗，氣候清涼。
松老清掃了一番白天信眾留下來的痕跡，才將掃帚放在一旁，返身回院。
而在院中，青平已經掃清了落葉，在假山邊上的石桌上，沏好了一壺茶。
甦庭這小子，吃了場官司？”松老倒了杯茶，輕飲一口，狀若無意地問道。
上次他入獄之前，跟王家公子喝了頓酒，在契約上落了名，將甦家店鋪，徹底賣給了孫家。”青平答道。
賣了多少銀兩？”
二十兩。”
這敗家小子，那店鋪的地段十分熱鬧，真要徹底賣了，又何止二百兩？”松老聞言，笑罵了一聲，搖了搖頭。
他這不是喝醉了，被人設局了麼？”青平低聲笑道。
設局？”松老冷笑了聲，道︰“這混賬小子，精得跟鬼一樣，王家小子在他手里，把命都丟了，還能設局害得了他？他若不是主動去跳，誰能坑得下他？以老夫看來，是他設的局吧？”
這個……”青平略微低首，沉默無聲。
你托方慶，給甦小子買了些東西，變成了一罐假墨水，當老夫不知麼？”松老淡淡開口。
青平聞言，不禁笑了聲，道︰“舉手之勞，便想幫他一把，看他能玩出什麼花樣來，哪知他這動靜，倒真是不小。”
罷了，既然是從神廟中得了傳承出去的，幫他一把，助他走得遠些，也不是壞事。”松老抬頭看了看青平，說道︰“倒是你，沒讓老夫失望。”
青平听了這話，不禁有些愕然。
松老說道︰“你可知那年與你一同來的，資質根骨，大多比你出色？”
青平點頭道︰“弟子知曉，但弟子不甚明白，松老為何只挑中了我？”
松老緩緩說道︰“你資質中等，不高不下，但勝在性子平穩。而老夫當年，也是如此，你與老夫實則算是同一類人，同樣平庸，同樣穩重。在這一點，從你對甦庭的態度上，可以看得出來。”
甦庭從神廟中得了傳承，身具浩大機緣，修行堪稱一日千里，令人為之駭然。
哪怕松老，都不禁為此感嘆。
而青平拜在神廟下，修行了多年，還比不上修行才短短時日的甦庭。
這樣的遭遇，放在一般人身上，難免嫉妒，甚至憤恨。
但青平仍能平靜看待，如此心性，便已是難能可貴。
保持這份心境，對你今後必有著極大的好處。”
松老這般說著，旋即揮手，說道︰“衙門那邊的事情，不必多加理會了，落越郡這一畝三分地，還不足以讓他甦庭這鬼精的小子吃虧。”
听松老的意思，甦庭會勝這一局？”
這是自然。”
松老隨口應了一句，旋即又道︰“當然，孫家也不見得全是蠢貨，尤其是孫家這位家主，也不可小視，但他孫家，終究勢大，不會把這個臥病在床，見識淺薄的貧家少年放在眼里。
而甦庭實則已是修道人，但卻從未輕視孫家。”
有心算無心，結果自然是明朗的。”
說著，松老淡然道︰“你當了他的幫手，不是對此事來去，一清二楚麼？”
青平想起甦庭那廝，不禁失笑。
松老略微抬手，又道︰“不過，孫家若要敗了這場官司，那麼這一間孫家如此看重的店鋪，必然不會平靜。這兩日間，你去周邊看著，看他孫家是否有什麼異常的舉動，是否會動些什麼手腳。”
青平心中凜然，躬身應是。
松老揮手，讓青平退下，旋即看向旁邊一罐墨水。
烏賊為墨，不虧賊名。”
松老垂下眼瞼，念了一聲︰“跟甦庭這小賊，倒也配得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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