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演話劇
1
陽剛送爹到汽車站後，便匆匆去了省歌劇院上聲樂課。
他剛進教授家的門，教授問他︰“你今天來晚了，開始上課吧。”彈起了一段優美的曲子。
陽剛開始發聲練習，只唱了幾句，教授就要他停下︰“你今天的聲音很緊，唱得也沒情緒，怎麼回事？”
陽剛解釋道︰“可能是我爹這幾天來了，沒休息好。”
教授︰“作為歌唱的人，要保證睡眠，保證嗓子不累，才能保證唱好歌。”教授就教他發出︰“哼……鳴……”的聲音，然後告訴他︰“這個哼鳴以後要多練習，對嗓音恢復有好處。”
又對他說︰“哼鳴，就是讓聲音從你的鼻竇里發出，好像是從額頭里發出，但絕不是從鼻腔里發出，不能有鼻音。”又說︰“你的方言較重，‘花’字與‘話’字含糊不清，就是‘花’字的音成了鼻音，鼻竇和鼻咽腔要同時打開，讓額頭有震動感。平時要多听廣播，學說標準普通話，多讀報紙，多听名家歌唱。”
陽剛停下來，點了點頭︰“知道了。”
又唱了一會，教授又問他︰“怎麼啦？你今天唱歌沒有情緒，還有什麼原因？”
他告訴教授︰“前幾天，在泰諾大酒店第一次登台唱歌。由于太緊張，唱的時候老怕跟不上節拍，又怕忘歌詞，吸氣又不夠，唱得一塌糊涂，最後砸了場子。”
教授听後，嚴肅的臉上突然出現了笑容︰“失敗是成功之母，哪有一次成功的！”接著又說︰“登台一次，勝過上課十次。以後要多找這樣的機會。”
教授不但沒有批評，反而鼓勵。陽剛欣慰地笑了。
今天經過反復用“哼鳴”進行音階訓練，又加上有過第一次登台演唱的經歷，今天的演唱水平比從前提高了許多，因而受到教授多次表揚。看來教授今天教的這個“哼鳴”練習，對嗓音恢復和提高聲音質量確有靈丹妙藥的效果。
他暗中欣喜，那天雖然砸了別人酒店的場子，卻磨礪了自己的膽量與經驗，多虧那天有表哥的鼓勵。
2
听說妲妮找自己有事，陽剛匆忙去話劇院問個究竟。在去話劇院的路上，他一直在猜想，找我有什麼事呢？是關于她和表哥的事，還是關于她財神爺老爸為家鄉撥款修橋的事？
他剛進話劇院大門，就有人喊他的名︰“陽剛，你來了？”定神一看，原來正是妲妮站在辦公樓二樓的窗口探出頭來沖著他笑。
陽剛站在樓下，抬著頭，直截了當地問她︰“妲妮，找我什麼事？”
妲妮︰“好事。”神秘地笑著。
陽剛驚奇地問︰“什麼好事？”
妲妮問︰“你願意嗎？”
陽剛︰“是好事，當然願意。”
妲妮又笑了笑︰“你上來，我就告訴你。”
陽剛愣了一下，什麼好事？神秘兮兮地，還沖著自己笑，心里有了顧慮，樓上只有她一個人嗎？真想轉身回去，卻不由自主地還是向樓上走出。
這是一個很陳舊的小三樓，樓道里很昏暗。陽剛小心翼翼來到二樓辦公室門口，只見妲妮正站在那兒等他。
陽剛向里面瞟了一眼，里面竟有好幾個人，便放心地走了進去。
他坐在沙發上，打量著屋子里的每一個人︰一個大胡子男子，一個戴眼鏡的男子，還有一位長發美女，他們低頭伏案，不知忙些什麼。
妲妮遞給他一杯茶，然後微笑著對他說︰“要你演話劇。”
陽剛剛喝第一口茶就撲哧從嘴里噴了出來︰“什麼？要我當演員？開玩笑吧？”讓他很是意外。
妲妮看他傻帽的樣子，可愛又可笑︰“不是玩笑，是真的，不願意嗎？”
陽剛︰“我能演嗎？”
妲妮點點頭︰“當然能。想當年你表哥演話劇也是我手把手教會的。”
陽剛有點不情願地︰“可是，我正在專心學習音樂專業呀？”
妲妮︰“這並不矛盾，相反對你有利。”
陽剛︰“是嗎？”
妲妮︰“當然啦，你需要學費才能學好音樂，對吧？”
陽剛︰“對呀。”
妲妮︰“演話劇不但給你報酬，而且還能培養你的舞台經驗和藝術風度，鍛煉你上台演唱的膽量。你不是曾經上過舞台唱歌因緊張砸過場子嗎？這是舞台恐懼癥，只要通過舞台鍛煉就能消除。這是一舉兩得的美差，你應該高興還來不及呢。而且，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你學習音樂，你的教授不會白教你。”又補充了一句︰“我是為你著想呢。”
陽剛一開始覺得突然，妲妮一席話讓他茅塞頓開，恍然大悟︰“哦，原來如此，謝謝你。”卻又低下頭，沉思了一會，抬起頭問她︰“可是，會不會影響音樂學習？”
妲妮搖了搖頭︰“只要安排得當，不會的。”
陽剛點了頭︰“好的。”毫不猶豫答應下來。
妲妮見他答應得爽快，便迫不急及待地要他馬上體驗︰“你先熟悉一下演出環境吧。”馬上領著他參觀話劇院的排演廳。
排演廳寬敞的舞台上，布置了劇情中的背景。在一片大森林里，一個大院內，有一棵大榕樹，在樹下，擺放著椅子，茶幾……還有烈日炎炎的夏天里吱吱的蟬鳴聲，情景非常逼真，讓人能一下子進入劇情中，感受到大院里壓抑憂郁的生活氣氛。
陽剛問道︰“這個劇本的故事發生在古老的大森林里？”
妲妮驚異地告訴他︰“聰明，你有表演天賦。對，這是我們團里的編劇和導演共合作的大作品《哥妹戀》，是根據古老的《女歌》里面的愛情傳說改編而成，發生在古老的大森林里。”
听到《女歌》，陽剛很驚訝︰“女歌？怎麼與我們家鄉渡船老人講的《女歌》一個樣？”
妲妮︰“是嗎？你們家鄉渡船老人有一本《女歌》？”
陽剛︰“是啊，渡船老人的傳家寶，就是500年前的《女歌》。”
妲妮︰“原來如此，我們導演說《女歌》是500年前的一本書，看來，找你演這個劇本算是找對了，你與《哥妹戀》一定有緣。”
陽剛笑了︰“是嗎？我第一次看見這個場景很逼真，讓人一下就能進入到劇情中。”
她驚喜地望著他︰“你有這種感覺就好，容易入戲，說明有表演天賦。”
陽剛︰“是嗎？”
妲妮見他有了興趣，迫切地讓他體驗︰“現在就讓你體驗演戲是件好玩又有趣的事。我給你講講戲，讓你找到人物的內心感覺。以後你會入迷的。”
陽剛︰“是嗎，怎樣才能找到人物的內心？”
妲妮告訴他︰“內心要想到自己是熱血青年周萍，每天生活在一個壓抑的環境中。一個夏天的深夜，在這棵大榕樹下，他和單純漂亮的方琪妹妹相遇，由于青春的沖動，他們相戀了。他們愛得很熱烈，很瘋狂……然而，激情過後，內心有種罪惡感。他們又後悔莫及。因為他們害怕父母知道……他們愛得很痛苦。後來，方琪妹妹懷孕，因為害怕世人的流言蜚語而自殺了。愛得很痛苦的周萍，便抱著方琪妹妹的尸體在森林里四處尋找藥物搶救，突然穿過一個山洞，到來了另外一片森林里，在一口許願古井邊，看見一股涓涓清泉涌出來，又見上面刻有“仙女許願井”的字樣。周萍立即將方琪妹妹的尸體放在清泉邊，讓泉水從她尸體邊流淌，然後又手捧泉水給她飲。同時，周萍不停在給古井叩頭，向井中許願，求仙女救活妹妹。突然，仙女出現在井水中，並開始與周萍對話，還念念有詞道︰愛情無罪，生命可貴。不料，方琪妹妹漸漸甦醒過來，二人從此在這許願井邊過著恩愛的生活。”她用深情，渴望的目光望著他，釋放出女人的溫柔，問陽剛︰“怎麼樣？這個愛情故事感人吧？”
很感人。”陽剛回答了一句，卻被她望得害羞膽怯，忍不住想笑，便轉過身去躲閃開了。
3
這時，大胡子導演來到排練廳，拿著三本劇本，給他倆一人一本︰“妲妮，你演同父異母的妹妹方琪，陽剛你演哥哥周萍。現在拿著劇本念台詞開始試戲吧！”
妲妮看著台詞說道︰“周萍，我愛你，我……我厭倦了這種偷偷摸摸的生活，我們一起離開這個周家大院，到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去享受我們的愛情吧。”
陽剛看著台詞念道︰“方琪，我也愛你，可是，我又不願離開這個家。”
妲妮（方琪）︰“為什麼？難道你不是真心愛我嗎？”
陽剛（周萍）︰“我是真心愛你的，可是，我是周家唯一的繼承人。我離開了周家，就會失去所有一切。我們不離開，同樣可以相愛呀。”
妲妮（方琪）︰“總有一天，讓父母知道了，我們就是大逆不道。”
陽剛（周萍）︰“不怕，只要我們是真心相愛，就要向傳統和血統挑戰。”
妲妮（方琪）︰“那樣我們會踫得頭破血流。”跪在了他腳下，抱著他，要吻他。陽剛往後一退，回避了。
導演︰“停！演戲是假戲真做，知道吧。前面表演不錯，後面陽剛不夠大膽，當她抱你時，你應要抱住她，還要熱吻她。你和女朋友接吻過嗎？”
陽剛︰“我，我沒有女朋友啊。”
導演神秘地一笑︰“不會吧？可能是你不敢吻你表哥的女友而已。”
陽剛︰“我真的沒有……”紅著臉，後面的話不知如何回答。
妲妮為他解圍︰“導演，今天是初次，你別逼他了，以後要他好好練。”
導演︰“好的，以後你和她要多做這個接吻的練習，你們才能進入角色。”
陽剛更是急得漲紅了臉︰“什麼？我才不會呢。”
妲妮哈哈哈大笑︰“導演，你又要逼他了，陽剛是大山里出來的誠實孩子。”見陽剛不好意思地把臉轉向窗外，安慰他說︰“陽剛，你別認真，演戲就是假戲真做，剛開始我不會像導演那樣苛刻你。”
見陽剛沒吭聲，導演也讓他下台階︰“好的，以後你和女朋友多練習也行。”
陽剛無奈地︰“為了演這個戲，非得要找女友嗎？”
導演高興地︰“行啦，這也是個辦法。你總不能接下這個角色，又回避這個情節。讓你這個行外人演這個戲，是你的表嫂妲妮為你爭取的，本來我們有人選。既然給了你這個機會，你要好好珍惜。在這部戲里，接吻的分量佔了很大比例。這畢竟是情感糾葛戲，所以，你要做出點犧牲，懂嗎？”
陽剛勉強地點了點頭，心情凝重地呆在那里，臉上毫無表情。他忽然覺得身上掛上了一個沉重的包袱，擔又擔不起，放又放不下來。
今天就到此為止。”導演交代了幾句就匆匆走了。
妲妮看出了陽剛的心思，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輕輕說︰“回去吧，別擔心，吻戲沒有你想象的那樣可怕，這畢竟是假戲真做，只要你勇敢地大膽走出第一步，眼前就會海闊天空。”
陽剛將信將疑地︰“但願如此。”
二人邊說邊向話劇院外面走出。
妲妮微笑著問他︰“你會為了演話劇，真去找個女朋友？”
陽剛被她說笑了，心情輕松了許多，不好意思地反問她︰“當真要找嗎？”
妲妮覺得他好像在征求自己，試探地又問他︰“如果你敢和我……就不用找了，反正是假戲真做，不要有顧慮。”
陽剛見她說得太直接，太露骨，大膽地說道︰“我，我還是去找吧。”
妲妮︰“你真願意舍近求遠？”又沖著他笑了。
陽剛這次很堅定︰“當然，舍近求遠可以回避繞不過的彎子。”
妲妮︰“我不就是你表哥的女友嗎？看來你真是個願意繞彎子走路的膽小鬼。我理解你。”
陽剛啞口無言。二人默默離開了話劇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