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妲妮之約
1
陽剛上完聲樂課覺得累了，回到住處就躺在了床上。
室內光線太暗，他懶得開燈，就合上眼閉目養神，想讓自己睡一會兒，可腦子總是胡思亂想。他慶幸自己遇上了依凡，去了她的藝術學院，還听她彈鋼琴。她彈得真好听，真想天天去听。而且又第一次見到了教授的夫人，很年輕漂亮……他責備自己盡想這樣的事，于是又起身，獨自在昏暗中坐著發呆。
自從表哥到外地出差，他一人住在房子里沒人跟他說話，除了自己練練嗓子，看看書，便寂寞無聊得讓人無處逃遁。他強迫自己睡覺，便迷迷糊糊睡了一會兒。可一覺醒來，又是空虛，便起了床，已是下午3點鐘。他打開窗門，讓陽光照進室內，猛然發現書桌上多了一張字條，上面寫道︰“陽剛，上午我來過，你不在，請你今晚去省大劇院看音樂舞劇排演，晚七點前在大門口等我。妲妮。”
陽剛高興得不得了，恨不得馬上就去，可現在不到時間。他只好拿起一本樂譜，開始學習五線譜。五線譜這西洋玩意兒，從前在大山的學校里見過課本，老師沒教過。要把五根線唱成“1234567”，還是新姑娘坐轎頭一回。他只好按依凡告訴他的死辦法，先用手指指點線條，由低到高唱出音名，折騰了大半天，好在自己腦袋瓜子靈活，接受能力強，記憶好，終于唱會了C大調音階。
到了6點30分，他把樂譜朝床上一扔，就急匆匆出門坐公交車去了省大劇院。
陽剛來到省大劇院前，只見劇院大廳前燈火輝煌，卻不見妲妮的人影。可能她還沒來，他只好等著。看到大廳上方的大鐘已是七點正，還不見妲妮，他著急起來。
售票廳前排著長長的購票人，進門的入口處站著四位高大的保衛人員正逐個地檢驗入場門票。
他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口袋，自己沒有票，也沒有帶錢。要是她沒來，或是她早進去了，自己就白來了一趟。
他又看了一眼大劇院門上方懸掛的大鐘，己是七點過十分，演出早就開始。他斷定她早已進去，自己來晚了。他不甘心失去這個機會，教授和依凡要他多在這樣的藝術活動中燻陶，感謝妲妮提供了這樣的機會，他想跟著人群混進去，剛走到入口處，就被保衛人員攔住。
一位高大的保衛員大聲喊道︰“站住！你的門票呢？”
陽剛吱吱唔了一下︰“我，我沒有票。”
另一個保衛員上前一把抓住他往後拖了幾步︰“你小子膽量真夠大呀，敢在我們四位爺眼皮底下渾水摸魚？”
陽剛連忙跟他們解釋︰“我，我不是渾水摸魚，有人早為我買好了票，是她先進去了。”
那高大的保衛員一臉驚奇的表情︰“嘿喲！想佔便宜還吹牛皮？”用拳頭擂了他一掌。
陽剛冷不防向後退了兩步，差點摔倒︰“確實有人買了票，她先進去了。”他把妲妮寫給他的字條給保衛員看。
另一個保衛員用手指點著他︰“看你這窮酸樣，也居然有人請你看演出？再狡辯就把你送到派出所去。”
陽剛再三給他們解釋︰“確實是有人請我來看演出。”
高大的保衛員說︰“想看也得買票啊！不要在這里糾纏，走開點。”
另一個說︰“你個鄉巴佬，沒錢買票，還說有人請你看，做夢吧！”
四人哈哈哈地發出一陣冷笑。
陽剛又氣憤又著急，便不顧後果地往里沖。
三位保衛員一齊沖來，兩個人扭著他的胳膊，一個人抓住他的頭發，還有一個人在門口把守，三人齊心合力將他往外推。
其中一個說︰“走，送他去派出所！”
陽剛拼命掙扎，死死抵抗不肯走︰“憑什麼送我去派出所？”
四個人糾纏成了一團。
這時，從劇院大廳里走出一位氣質高雅，苗條秀頎的女人，看到三個男人挾持著陽剛推推嚷嚷，吼道︰“你們干嗎！”
三個男人被她的氣勢驚呆了。
高大保安員連忙解釋說︰“這個人不買票，還沖關！”
陽剛扭過頭看到了妲妮，像是抓住了救命草︰“妲妮，他們不讓我進去，還要送我去派出所。”
妲妮氣惱地對四個男人說︰“你們給我放開他，睜開狗眼看我是誰！”
四個男人看清了她是無人不知的省話劇院明星妲妮，而且還是堂堂財政廳長大人的千金，傻了眼，馬上松手。
妲妮立即拉著陽剛的手︰“怎麼才來，快進去，演出開始了。”
2
陽剛跟著妲妮走進演出大廳。
演出已經開始，場內的燈光都暗了下來，他跟隨妲妮身後，低著頭，像尋找什麼東西似的，胡亂地跟在她屁股後走到前排坐下。
剛坐下，妲妮告訴他︰“今晚讓你來看看音樂舞劇的排練演出，你表哥出差了，看你一個人挺孤單。”
陽剛︰“謝謝你，這麼忙碌還惦記我。”
妲妮微微笑了︰“是你表哥給我來信說的。”
陽剛︰“給你添麻煩了，就像剛才在門外那樣。”
妲妮把目光投向他，有點自信地說︰“沒什麼，在省城的地盤上，沒人敢為難我的。其實，你表哥出差，我一個人也孤獨，他也是為了我好。”
陽剛心里酸溜溜的，後悔自己不該來，可又覺得是表哥寫信給她的，一定是表哥的旨意，心里又踏實了。他便安慰她︰“表哥經常出差，真難為你了。”
妲妮︰“我很樂意，主要我們都是藝術人，有共同語言，容易溝通，算是知音吧。”
陽剛︰“謝謝你把我當知音，在藝術上你是我的老師，要多向你請教。”
妲妮︰“就是嘛，考慮到對你學習音樂有益處，比如今天免費請你看演出，就是讓你接受藝術燻陶，畢竟你來自大山，從小沒有這樣的環境。”
陽剛︰“謝謝你考慮周全，讓你操心了。”
妲妮︰“我也謝謝你，有了你這個知音，以後不怕孤獨了。”
陽剛听到這話不禁有些擔心，便安慰她︰“要是表哥不出差就好。”明明知道這是說的廢話，可又覺得沒有妥當的話可說，余光看見她一副無奈的表情。
這時，台上的音樂停了下來，燈光也開始亮了起來。妲妮作為舞蹈編導就跑上台去手忙腳亂地叫台上的舞蹈演員︰“注意節奏，講究情緒和面部表情。”然後她自己優雅地做了幾個動作給演員們示範。陽剛覺得她的舞姿真是柔美極了，真羨慕表哥找了一個既美麗又出身高貴的女朋友。
陽剛覺得今天大開眼界，能看到現場的音樂舞劇那輝煌的舞台，流光溢彩，五顏六色的燈光，悅耳的音樂，逼真的布景讓人有身臨其境之感，讓他這個從大山里走出來的放牛娃做夢也沒想到。
演出開始了，一段歡快的舞蹈拉開了序幕……舞蹈未完，音樂又停了。
妲妮從後台走上舞台前跟舞蹈演員說︰“你們有些動作未到位，表演情緒要提起來。”又用優美的舞姿示範了幾次。
陽剛看她美妙的舞姿，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那就是越看越喜歡，越看越想看，又覺得不該盯著看。他想，要不是表哥的女朋友，而是別的女人，他就會大膽地盯著她看，還可以想入非非。可是又想，要不是表哥的女友，別人會請自己免費觀看演出嗎？怎麼不識好歹！
陽剛停止了胡思亂想，看得入神。他還希望演員們停下來，讓妲妮一個人表演。不料，這個舞蹈剛跳完，緊接著出場的果然是妲妮，一身舞裝，連肚臍眼也露了出來。她從舞台左側緩緩向中央翩翩起舞，跳的好像是天鵝舞，修長的雙腿做著像天鵝那樣的彈跳，敏捷歡快。突然，一個王子似的男人從天而降，將她一把抱起，然後雙雙卿卿我我地摟抱著……
這讓陽剛熱血沸騰，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要是表哥在這里觀看，他會怎麼想？也許妲妮覺得舞台上的表演，對演員來說習以為常，不用大驚小怪。也許她台下後回到了表哥身邊，又是另一種表演，這就是演員的職業與生活。而對自己這個局外人來說，算是少見多怪。他努力告誡自己。
妲妮和王子相互愛戀纏綿之後，雙雙摟抱著退到了後台，音樂便停了。
妲妮走下了舞台，演出又在繼續……
妲妮走到陽剛身邊坐下，笑著問他︰“怎麼樣？喜歡看嗎？”
陽剛︰“當然喜歡，我看這樣的演出還是老鼠坐轎頭一回呢！”
妲妮笑了笑︰“是嗎？你可要感謝我呀。”
陽剛︰“當然感謝。”
妲妮又笑眯眯地望著他︰“你怎麼謝我？”
她這樣的目光，她這樣的話語，突然讓陽剛不好意思，一時找不到適當的話回答，只是沖著她笑了笑。
二人沒說話了，目光同時轉向舞台上的演出。
這時，陽剛忽然坐立不安，要提前離開︰“妲妮，我，我明天要上課，不能太晚。”
妲妮有點失望地說︰“演出沒結束，怎麼就走？”
見陽剛執意要走，停了一下，說︰“好吧，不耽誤你，拜拜。”
陽剛︰“拜拜。”提前退了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