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如塵

一百四十七.公爹去世

類別︰ 作者︰秋江鴻影a 本章︰一百四十七.公爹去世

    時光飛逝,轉眼又過去了大半年。有天夜里,小秋做了夢,夢見自個站在村子西邊向西看,但見對面忽然起了大風,那風從北吹來,呼嘯而至,摧枯拉朽,竟然把對面那個樹莊的樹林齊根吹斷,眼看著那些樹向著南偏東的方向齊刷刷地倒下,而小秋所站的位置卻沒感覺到有一絲的風。小秋夢一醒就覺得此夢大不吉利,果不其然,第二天凌晨,小秋還沒起床就接到了六生打來的電話,說她公爹死了,讓小秋趕緊向公司請假回家。小秋一听,也嚇得打了個激凌,于是一見到經理小秋就向她說明情況請假,經理自是應允。小秋去銀行取了四千元錢,當天就和六生坐直達老家縣城的客車回了家。

    到家時靈棚已搭起,親戚鄰居來來往往,族中人該穿孝的都已是素服在身,只缺三哥一家,因遠在新疆就沒回來,小秋也從管事的人手中接過孝服穿了,就去親戚中寒喧。此時兒女媳婦孫子孫女都在靈堂哭靈,听在耳中讓人撕心裂肺,院中哀樂也在渲染氣氛地婉轉低回,更增添了悲傷。

    公爹是一位老實巴腳的莊稼人,一生少言寡語,只知埋頭干活,也不和村中人爭論,遇事只會吃虧,連婆婆都怕,每天干了活保不準還得听婆婆的河東獅吼。他對村中人永遠都是和藹的,村中人對他的評價就兩個字︰老實!可就是這麼個老實人竟然也熬得了個四世同堂,都有了曾孫曾孫女了,不容易啊!公爹今年都八十一歲了,按村中人的說法,可是沒享過一天的福,卻受了一生的罪︰少年喪父,一生都不曾富裕過,又有六個子女,哪個不得操心養大啊,而公爹又是個沒什麼大能耐的老實莊稼人,連到了晚年都在自種自吃,公爹的三個兒子也都不富,而且大兒子兩口子和婆婆又是多年的冤家對頭,帶頭不孝,所以伯父的晚年也是在清貧中度過的,雖然那時都已經是二零零七年了,老兩口的住處依然沒用電,並不用說所有的電器了。听親戚們講,公爹在臨終的那天,突然自己從床上掙扎著起來,蹲在床上喃喃自語,地里的玉米還沒有掰完,下地掰玉米去。說完這些話,就一歪躺倒沒氣兒了,真是活干死干了一生!

    所幸的是還有孫兒曾孫這些天真純真的人經常繞在身邊喊爺爺,這也就是公爹這一生最大的安慰了!回到家的當天,小秋就去娘家接兒子回來,結果大門緊鎖,問村人,才知父親去了南窪地里拉玉米桔桿去了,于是趕到田里見了父親,父親讓小秋先回去領孩子回婆家,于是小秋就從田里回來,並去了村小學找兒子。到學校一看,卻見校園里孩子們正在做體操,兒子就在其中,于是向老師說了情況後就喊兒子跟自己回家。那時兒子已是十二歲的少年,挺沉,小秋騎自行車載他竟有點趔趄,兒子就豪氣地說︰“唉,還是我來載你吧!”起先小秋擔心兒子載不動自己,但一試坐,兒子竟然騎得穩穩當當,于是就讓兒子載著自己回了婆家。一到家,母子兩人都趕緊穿上了重孝,加入嚎哭的人群。

    那時老家已在實行火葬,政府的說法是為了不佔據可耕地,這種說法自是有點道理,可為什麼不管控各家在可耕地上亂建房屋呢?只有宅基地上可建信房啊,有的本就是一個兒子,卻也要在自留地、可耕地上搶佔房子,而且那什麼台球廳、歌舞廳、溜冰場等等本是大城市才該有的娛樂場所,也都來鄉下佔據可耕地,人口在增多,耕地在減少,將來吃什麼?既然在強制推行火葬,那公爹自也免不了一場烈火中的永生了。公爹斷氣後的第三天,也就是小秋到家後的第二天,是安葬的日子,先在自家田地里選好了埋骨灰的地點,再送尸體去火葬場。小秋也隨了姐姐哥嫂們去了火葬場。車子走了約一個多小時,進了一個所在︰周圍是圍牆,佔地有大半個村子大小,里面有稀稀落落的十多間房子,院子里種了些松樹,也有好多地荒在那兒,長滿了齊腰深的荒草。

    車子沿院子里的路直開到那個有個煙囪的排房前才停下,車中管事的人說,這兒就是,到了。二伯子就拿出公婆的身份證讓工作人員驗證了,大姐又去一間屋中買來燒化的冥幣和紙折的金錁銀錁,以此作為自己對老人最後孝心的表達,竟也花去了一百多元。然後大家又圍著尸車大嚎了一場,在他們嚎哭的當兒,工作人員已分開他們把公爹的尸體抬進了一間屋子里,然後大家就坐在外邊走廊上的椅子上等待,等待公爹變為裝在一個小盒子里的一小撮灰被遞出來。在等待時的閑聊中小秋得知,這個火葬場是一個外地人建的,說他是外地人,也就是說他不是我們這個縣的,他在我們這縣承包了這些地,就建了這麼個火葬場。我在心里有點納悶兒︰火葬不就是為了節省可耕地嗎?那干嘛還圈這麼大一個所在呀?如果埋墳的話,這麼大個所在也夠起幾千個墳頭了!聯想起路邊的在原來的耕地上建起的網吧歌廳球場溜冰場,心中有些了悟︰這是在奪去死人的棲身地以供某些活人娛樂賺錢呀!

    又等了好大一會兒,房子的窗口里有人在喊公爹的名字,哦,是公爹的骨灰出來了。二伯子一邊往窗口邊走,又一邊往外掏錢,一大把錢,有百元大鈔,也有五十元的。錢遞進去後,一個小小骨灰盒也被遞了出來。事後听二伯子講,那遞進去的是六百元錢,是火葬費,哦,這是公爹還這世間的最後一筆債,是世上人所能從公爹身上榨取的最後一滴血!

    然後小秋又隨大家就走向一塊空地,那里有個高點的平台,供放祭品。在那擺放好了祭品,燒了紙錢和冥幣,又放了一長串鞭炮,大家又大嚎了一場,然後就坐上車子回村。按照鄉俗,每過一個路口都要喊著“爹”,以使靈魂不致迷失了回家的路,大家邊走邊喊,尤以兩個姐姐喊得最為有聲有色,小秋則只是在心里默念“魂兮歸來”。

    車子還沒到村邊,就有村中管事的人出來迎接,把他們直接引到了埋骨灰的田地里——鄉下人講的是人死後入土為安,不學城里人把骨灰擺在廳堂上。等到了田里,埋骨灰的深坑已經挖好,村中人、親戚都在那兒隸穆地等著,棺材也抬來了。把骨灰放進棺材去,就把棺材往深坑里放,這時小秋和兄嫂們子佷們還有族中親人都放聲大哭,也是啊,這會兒可真正是生離死別,過了這會兒,連親人的骨灰也沒得看了,真正的陰陽兩隔了!看著一鍬鍬的土往棺材上灑,想起公爹這一生的操勞,又想起自己的困苦處境,小秋禁不住淚珠兒如雨點般灑落︰終于可以痛快一哭了,為公爹,也為自己。哭聲中,墳頭已起,然後是圍觀人們的相勸聲,于是相繼止了哭聲,人們也慢慢散去。

    小秋看到大嫂二嫂都用手抓了把墳上土,就問大姐原因,才得知做兒媳的抓把公婆新墳上的土帶回家、撒在屋門後,可以旺財興家,于是小秋也就抓了一把土並在回去後撒在了自家屋門後。

    在這場喪事上還發生了場小風波,公爹有三子,各有其田,但風水先生偏就看中了老大家的一塊田,于是就商定把小秋公爹在那塊田里下葬。但老大家的那位比六生只小一歲的長子海生,卻趁機提條件,想多謀佔點田地,他向管事人說,那塊要下葬他爺爺骨灰的田已歸于他名下,如果他爺爺的墳起在他田里的話,就得用他三叔家也就是六生家那村邊的一分三菜地來頂補,並咬嘴說他三嬸也就是小秋結婚後沒從村里分到田地,他三叔家就應多分出他爺奶所給的田作墳場的補償,言外之意,就是賺他爺奶分給了小秋田地。管事人一听就說,這不行,哪家人娶媳婦不得給人飯吃啊,沒地吃什麼啊!小秋聞言也是大怒,立即就和這個想算計自家的佷子吵了一架,從此就在小秋心里種下了老大家人有謀奪自家田地意圖的陰影。小秋心里雖然沒有對楊莊這個家的認同感,但為了兒子,她也不能讓人隨便謀了田產去。

    葬畢公爹後,小秋就送兒子回娘家的學校去上學,進了娘家的大門一看,天啊,遍地都是未剝皮的玉米棒子,有的都已生了芽,而別家的都已經剝完皮掛在牆上曬著了!原來早些天父親和母親又吵打,母親去了幾里地開外的二妹家,父親一個人對付這將近十畝地的秋收,又得自個做一日三餐,也就忙不過來了,況且父親本就不是個肯下死力氣干活的人,他是愛指使別人干活的人,就是他干一些苦累的活,也得有人幫著他或陪著他,如今母親不在,他就難免也懈怠了,要他一個人面對這麼多的玉米棒子,他是寧願玉米棒子生芽也不願去加班加點趕緊把活干完的。

    小秋看著那那滿院已生芽或未生芽的玉米棒子,決定晚走幾天,幫著父親把這些玉米棒子都剝完晾曬起來再走。接下來的那三天,小秋吃了飯就坐在那剝玉米皮,剝夠一堆再辮成一掛,堆在那里,然後讓父親找地兒掛起來,就是吃過晚上,小秋也是電燈泡下剝上一陣子。威兒放學後了抽時間幫著剝一些,三天後,那滿院子的玉米棒子終于被大部分給清理出來了,然後父親就對小秋說︰“你們該回北京就回吧,剩下這點活不多了,就交給我吧。”于是小秋才依依不舍地告別了兒子和父親,和六生又回到了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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