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河面,比起往常更低了一些,裸露出千瘡百孔的堤面。
這里是廢黃河的一條古道,平日里並不是水流的主干道,甚至有些地段都干涸見底了。
看著那千瘡百孔的堤面,安定國不由感到觸目驚心,如果北江的河流要道都是這種狀況的話,那用不著多大的水訊,就足以沖擊得七零八落了。
所幸這里不是水流的主干道,北江水利的主干道還是那條運河,承接著淮河下游,連貫著兩湖的水利要道。
“全有同志,你怎麼帶我們到這里來呢?這畢竟不是……”
安定國疑惑的話還沒問完,劉全有便點頭打斷道︰“定國同志,我知道你的意思。北江的運河區段,在翻修之前,其實比這里好不了多少。”
“即便是現在堤面已經翻修一新了,可是河底的淤泥,依舊是個大麻煩。我打算開春之後,連帶著兩條河一起展開清淤工程。”
安定國點頭沉吟道︰“這條河道,就沒必要清了吧,畢竟已經荒廢很久了。再說老百姓的勞務攤派,也是越少越好,這樣他們才會有更多的精力放在發家致富上。”
吳濤搖搖頭,“運河主干道一旦達到警戒水位,這條廢黃河必然會成為泄洪的第一選擇。”
“沒錯!”劉全有作為老北江干部,對于這點自是門清,“以往這條廢黃河古道,可是幫了不小的忙。”
“……再者說了,運河主干道兩側的農田肥沃,是北江的主要產糧區,一旦遭災,損失很大。這條廢黃河古道兩側的山地林業多一些,相比之下,損失沒那麼嚴重。”
話聊到這份上,安定國不用多說,也明白了。當下握著劉全有的手道︰“這半年來,全有同志,你辛苦了。”
“份內的事,言重了。”劉全有心內暗自欣慰的同時,反倒是波瀾不驚了。
瞧著這倆人惺惺相惜的樣子,吳濤步下河堤道︰“劉書記,有什麼困難,安叔解決不了的,你可以找我。”
這話說得,讓安定國不由老臉一紅。
劉全有察言觀色,笑著打岔道︰“我還是找定國同志,我相信沒什麼困難,是他解決不了的。”
這倆人套近乎,吳濤懶得搭理。徑自背著手,回到車前,瞧著丁甜甜站在車外,不停地搓手跺腳,不由笑道︰“外頭冷,誰讓你下車來的?”
回頭對車上的宋壯說,“壯叔,把空調打開,咱不在乎那點油。”
拉開車門,將丁甜甜塞車里,吳濤緊接著坐進去。關上車門,才看到安定國和劉全有並肩走下堤面,往車隊這邊走過來。
安定國隔遠便示意吳濤道︰“你先回吧,我和全有同志去運河看看。”
吳濤沖倆人擺擺手,讓安定國重視的目的達到了,他便也沒有理由跟著去逛了。
畢竟這冬日的大堤上,冷風颼颼的,處處清冷一片,怪不好受的。
還是趕緊回家要緊,家里老爺子還等著呢。回去晚了,那是要落埋怨的。
皇冠駛回北江市區,路過東郊丁甜甜家的巷口,將對方放下。吳濤跟著下車,從後備箱里提了袋年貨,無非是些金陵的特產,桂花鴨之類的吃食。
丁甜甜還想推辭,被他倆眼一瞪,嚇得連吐著香舌收下了。
瞧著伊人一步三回頭地往巷子里走,吳濤這手腕都要揮斷了,這才見著對方消失在巷子口。
跺跺腳,上了車,催促著︰“壯叔,快走,凍死了都。”
宋壯哈哈一笑,“老板,以前我意味那些大老板們包情人二奶,挺爽的。如今在你身上,我才發現,其實沒那麼自在。還是摟著自家老婆熱炕頭的,舒坦,沒那麼多心理負擔!”
吳濤縮在後座上,真是懶得接茬。
不多時,車子便回到梨園村地頭了。
寒風料峭的村頭,張惠蘭站在樹底下,不時呵斥著隨處亂竄的小江和黑蛋倆人,活生生一副‘盼歸’的鄉情畫面。
宋壯穩穩地將車子停下,露出頭來,熱忱地叫了聲︰“大姐,我可將老板平安送到了。”
“喲,他壯叔,你咋又換新車了哩?”張惠蘭一臉詫異,而那邊小江和黑蛋,已經手腳並用地爬上了車,嘴里頭哦呼地叫著。
宋壯笑著道︰“大姐,這哪是我換的車,是老板換的新車,五六十萬呢!”
“咋這麼貴,抵咱好幾年收成了。”張惠蘭左右打量著這新車道︰“不過的確比他爸的摩托車強多了。”
下車的吳濤听了這話,真是絕倒。然而自家老娘的話,他除了認了,還能說什麼?
這邊小江和黑蛋已經在後座上跳著催促宋壯了,“壯叔,快開快開,帶我們去兜個風……”
吳濤任由倆孩子瞎鬧去,徑自隨著老娘回了家。
葡萄園里,只剩下光禿禿的枝干,有的地方甚至修建的枝干都沒有了。倒是田壟上,覆蓋著一層薄膜,透過薄膜水汽看下去,里頭漾著濃濃的綠意。
雖然明天才是除夕,但其實春天已經來了。
走過高高的牌樓,兩路小彩燈一直延伸到院子門前。寒風中,五顏六色的小彩燈照得格外閃亮。
隔著老遠,院子里的大黑聞著生人氣息,突然叫了兩聲,隨即直接飛奔出來,直沖吳濤的身上亂蹭。
那急促的喘息聲,搖尾乞憐的熱乎勁,讓吳濤倍覺溫暖。至少比小江和黑蛋那倆孩子強多了,除了蹭自己的新車玩,一點也不熱乎。
張惠蘭卻是拿腳踢開大黑,邊踢邊呵斥道︰“滾開,別蹭髒了你的衣服!”
“不要緊的。”吳濤擺擺手。張惠蘭卻是不讓,“怎麼不要緊,這大黑剛生了窩崽,身上味兒重著呢,洗都洗不掉。”
進了遠門,東屋里燈火通明,反倒是堂屋黑漆漆一片。
褪下了工裝的花嬸,穿著高領的毛衣,系著圍裙,正在廚房里忙里忙外。看得張惠蘭一陣不好意思,解釋道︰“是你花嬸非要自己做,還不讓我幫忙的。”
花嬸笑著在圍裙上擦擦手,“大姐,你都忙了一年了,照顧家里,連黑蛋也是你幫我照顧。過年這兩天,輪著我替替你,讓你好好歇歇。”
“他花嬸,你們在外做大事的,比我在家里辛苦。還是我來吧……”
這又客氣上了,吳濤插不上話,干脆踏進東屋。
當先叫了句爺爺和爸,轉頭對施光耀道︰“你怎麼又來了?”
施光耀也是夠光棍的,倆手一攤,無賴地聳著肩道︰“今年我爸和大伯都回台北過年了,我只有在你家過年了。怎麼,你有意見?”
簡直是死豬不怕開水燙。
當著老爺子的面,吳濤自然不能太過分,于是倆眼一眯,“你可以跟大姑奶奶一起過年,畢竟你是他親……孫……子……”。
親孫子仨字說得特別重,自然是為了強調。
不料老爺子發話了,“你大姑奶奶今年到台北去過年了。”
眼瞅著老爺子為自己說話,施光耀不由一陣得意洋洋。
“哦,原來就你一人被拋棄了,真的同情你。”(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