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陸偉一肚子話噎在嗓子口，氣得直接捋起了袖子，叉起了腰。
仇笑天一副你不作死就不會死的警告表情，頻頻地眨眼暗示。
至于趙麗，側仰著四十五角度，看著吳濤的側臉，那副無辜的表情，讓她直想發笑。
但甭管別人怎麼看怎麼想，吳濤這心里始終理直氣壯。
“陸老師，我絕沒有跟你抬扛的意思。”吳濤攤開雙手，一副開誠布公的樣子，“我是就事論事。”
陸偉吐出一大口濁氣，話說得特別帶力度，以至于滿頭厚重的頭發像彈簧似的直打晃。
“那你論給我听听！”
吳濤不緊不慢，“陸老師，趙麗的作品已經被雜志社錄用發表了，這在學校里傳得沸沸揚揚的，可能你也听說了，最近暴酷漫客上的《星魂》就是她的作品。這事，仇老師也知道。”
仇笑天點點頭，表示知情。
陸偉一臉‘我看你怎麼解釋’的表情，稍稍往回收了點。
畢竟畫漫畫，能發表刊登，那確實是很不容易的事，至少算是一項拿得出手的才藝了。
吳濤的話音在繼續。
“你也知道，這很符合現在素質教育的方針，全面發展嘛！更重要的是，趙麗憑借這次的作品，已經獲得稿酬收入了。”
唱完了高調，這話果斷轉到務實方面了。
陸偉不吱聲了，仇笑天卻是一半好奇、一半接茬道︰“她畢竟是新人作家，能掙幾個錢？”
“按照新人每幅80塊的標準，每話24副左右的篇幅，大約是1920塊。考慮暴酷漫客是半月刊的緣故，這個數字還要乘以2，那就是3840塊。”
吳濤頓了頓，“所以說，這事是真能當飯吃的。”
話音剛落，仇笑天不由吞了下口水，這就叫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嗎？
陸偉臉色有些掛不住，他自己的工資也不過千把塊錢。在96年，城里有這樣的工資，已經不錯了。
可是跟自己學生一比，竟然還不如人家一次稿酬拿的多！
況且人家一個月能拿倆次稿酬。
沒天理了，這學生還怎麼教？
仇笑天更加不忿，遇上吳濤這個妖孽，各種收入秒殺自己也就罷了。
現在竟然又被自己的新徒弟，超越了。
這事上哪兒說理去？
不料吳濤接下來的話，更是對他的一記重擊。
“所以，陸老師，趙麗的畫畫，和仇老師的畫畫，是不同的。趙麗追求的就是生活，而仇老師，追求的是藝術……”
即便仇笑天平日里總把藝術掛在嘴邊，可此時听到這話，也是臉色臊得慌。
掙著了錢，那是本事；掙不著錢，沒本事，只好說是藝術。
“就算她一次兩次的收入不菲，可這種好事能長久嗎？”陸偉定了定神，忍不住質疑道。
相比之下，仇笑天問得就更加專業了，“萬一她的作品被腰斬了呢？”
吳濤深吸一口氣，先回答陸偉的問題道︰“陸老師，趙麗的作品是連載系列，連續發表一兩年，不在話下。”
“至于說擔心作品腰斬，那更加不可能了。因為這期讀者調查統計結果已經出來了，超過六成的讀者，對星魂的後續非常期待。這樣的結果，和顏開這些名家的支持率，不相上下。”
“這些機密的數據，你怎麼知道？”仇笑天一針見血地追問。
吳濤從懷里掏出那張傳真道︰“因為暴酷漫客雜志社的老板就是我，這是我剛剛收到的第一手數據。”
這下倆老師面面相覷，全都啞然了。
“這雜志居然是你搗鼓的？”
吳濤點點頭，“年前在金陵遇到個漫畫界的老先生，覺得有點意思，就投了點錢，合作搞這事，沒想到還真是成了。”
盡管他說得輕描淡寫，倆老師仍舊覺得不明覺厲。
陸偉定了定神，腰也不叉了，袖子也放下來了，口氣也愈發和藹了許多。
“吳濤，我知道趙麗在漫畫上獲得這樣的成績不簡單，可她畢竟還年輕，總得為她長遠打算吧？漫畫可以以後再畫，高中三年耽誤了，那可就一去不復返了。”
有了底氣，吳濤這話音反而愈發謙恭起來，“陸老師你教育的是，文憑自然是要考的。等連載完這個作品，她會全力備戰高考，爭取以美術特長生的身份考個二本。”
聞言，趙麗也跟著點頭道︰“陸老師，我的確是這麼想的。”
眼見著這倆學生一唱一和，既有想法，又很務實，陸偉頓覺自己有些詞窮了。
“可是你畫畫影響同學的事……”
不等他說完，趙麗便機靈地接道︰“這事的確是我不對，我保證以後不會再打擾她們了。”
談話進行到這里，陸偉真的是無話可說了。
當下一揮手，“行了，知道就好，回去吧。”
離開數學組教研室，綿綿細雨竟然停了。
趙麗長出一口氣，看著吳濤的側臉，重重地卸下了雙肩，伴隨著胸口沉甸甸地一顫。
顫得吳濤有些眼暈。
也許是因為春天來了！
走在校園里，趙麗亦步亦趨地跟著吳濤，始終保持著落後半步的距離。
“這次我的作品真的有六成的支持率？”
“是啊。”吳濤把那傳真文件交給對方，“所以你的潛力很大。”
趙麗接過來一看，立刻喜不自勝的樣子，就像海棠花開，“總算沒給你丟人，都是你的功勞，是你的故事編的好。”
這話說得倒也不虛，看到這統計數據，吳濤是第一個松了口氣。
這至少說明，前世里那些網文中的套路，用在漫畫里，完全是可以借鑒的。
“和你的辛苦努力也分不開。以後好好學，會比考上大學強。”
“真的？”
“當然是真的，至少你現在掙得就不比大學生少。”吳濤說著，“對了，回去我把稿酬拿給你。”
“我不要！”趙麗搖著倆辮子，“年前你幫我那麼大一忙，這次的作品就當是我幫你忙了。”
“這哪行？很多錢呢！”
趙麗嘟著嘴道︰“我說行就行！”說完立刻轉移話題，“對了，我在宿舍里畫畫的事，的確很麻煩。有時候靈感來了，在宿舍里想不打擾到他們，真的很難。”
“這的確是個問題。”吳濤沉吟著。
“要不，我搬去你家借住吧？反正你家房子空著也是空著。”
吳濤頓時瞠目結舌。
“瞧把你嚇得！我逗你的。”趙麗背著雙手笑著跑開道︰“住你家，我才沒法集中精力呢。你還是給我租個房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