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牛山鎮中學，五棵楓體育館里，賈所長掛掉了集群電話，感慨地看著眼前宛若奇跡的體育館。
體育館大概有大半個足球場大小，呈現出了圓角五邊形的形狀，穹頂微微向上拱起，五芒星的頂梁中央，有一個像是寶石，又像是兩只小手握拳的logo，向四周散發著柔和的光芒。
五顆作為支撐柱的楓樹，每一顆都有數人合抱粗細，一根根橫梁像是從樹身上生長出來一樣，橫向連接五棵大樹，而大量的木板，以這些橫梁為支撐，用類似編織瓖嵌的方式交錯排布，形成了近似吸音牆的牆壁結構，錯落有致，極具風格。
在這些楓木板的中間，還嵌入了一塊塊的玻璃，隔著那玻璃，能看到外面一道道閃電劃過夜空，不難想象當明天天亮時，當太陽出來時，陽光透過玻璃，照射在地面上時，會是怎麼樣一番斑駁卻又美麗的場景。
這些銀光閃爍的楓木板，本身還有深淺不一的色澤，疊加在一起，銀光流轉，不像是生物，倒像是某種來自未來的高科技飛船，似乎下一秒就能離地而起，飛起來一樣。
這樣一座體育館，怎麼可能是在兩個小時之內，冒著傾盆大雨，建設起來的！
賈所長甚至有一種沖動，恨不得現在天就亮起來，然後從外面看看，這體育館外面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他繞著體育館內部巡視了一圈，看大家都還沉迷在鋪地板不能自拔，情緒非常穩定，心中暗自感嘆。
幸好有老莊叔幫忙，如果不是他，還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呢。
賈所長看向大門口，就看到鄧亞利正半弓著身子，和莊爸說話，態度非常恭敬。
真不知道老莊叔怎麼認識那麼多大人物，這種人脈，真是太廣了。
想不通啊想不通……
可惜啊，那麼厲害的老莊叔，竟然有個蠢兒子！唉，這世界上最可悲的事，莫過于虎父犬子了。
有老莊叔的幫忙，這次的暴雨，大概能順順利利過去了。
賈所長這麼想著，突然听到了門口傳來了一陣吵嚷聲，一對男女，正從大門外闖了進來，李武星攔他們也攔不住。
“怎麼回事？”賈所長連忙上前，問道。
“所長，這兩個人非要到體育館里來……”
“那就讓他們進來啊。”賈所長納悶。
“他剛才說自己妻子懷孕了，非要讓我們給他優先安排一個民居，剛才又嫌人家家里太亂，死活要到體育館來……他住的地方，還是一位有風濕病的老爺子專門讓給他們的……”李武星有點氣憤，又有點無奈。
旁邊那年輕人還在嚷嚷著︰“這體育館那麼大，憑什麼不讓我進去！你們知道我是誰嗎？我告訴你，我老婆懷孕了，如果動了胎氣，你們擔不起！”
賈所長也為難啊，他左右看看，無奈道︰“那就讓他們進來吧。”
那年輕男人氣哼哼地看了李武星一眼，道︰“還不讓我們進來，不說你給我們安排的什麼破地方，家里又亂味道又大，住的房間那麼小，做的飯也不好吃，誰稀罕那種破地方……”
李武星咧嘴，我猜是你們被人家趕出來了吧！
這種時候，人家好心讓陌生人住進自己的家里，還嫌這嫌那，把自己當大爺，誰那麼好脾氣伺候你們？
這年頭，怎麼什麼奇葩都有？
賈所長差點就一腳把倆奇葩踹出去，但看到後面跟著的女子，還是把自己的脾氣強忍下來。
不多時，幾名老師運了很多毯子來︰“有老人和孩子的，請過來領一下毯子，咱們人太多，湊合一下，年輕人發揚一下風格……”
幾個帶著孩子的年輕夫婦上前領取，剛才的奇葩男嚷嚷著擠了上來︰“給我兩條！給我兩條！”
然後生拉硬拽地從一名老師的手中，奪走了兩條毯子。
李武星剛想上前阻止，奇葩男嚷嚷起來︰“你干什麼！我老婆懷孕了，著了涼，動了胎氣，你付得起責任嗎？”
李武星都快氣得爆發了，奇葩男昂著腦袋道︰“你干啥？警察還想打人？快看啊，警察打人啦！警察打人啦！”
“警察叔叔，沒關系的。”一個跟著母親一起過來的小男孩，沒有去領毯子，反而伸出小手拽住了李武星的衣角，道︰“我是個大孩子了，我不用毯子，讓給那個阿姨吧，阿姨肚子里有小寶寶，比我更需要。”
看看那奇葩男女把自己裹起來，躺在角落里的模樣，李武星的心一半滿是憤怒，一半暖得都要化了，最終也只是嘆了一口氣。
他能怎麼樣？
只能轉過頭不看他們。
過了一會兒，又有學校的食堂師傅送了盒飯過來︰“學校里存糧不多，大家每人一份，盡量省著點，外面的路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通……”
話聲未落，那奇葩男女，就像是聞到魚腥的野貓一樣，跳了過來，拿了好幾份盒飯，回到角落里大口吃了起來。
食堂大師傅都呆住了。
面對眾人憤怒的目光，倆人泰然自若，毫不在意，甚至還理直氣壯︰“我老婆懷孕了，要多吃一份，你們干什麼？我老婆動了胎氣，你們擔得起責任嗎？”
“算了，我和我女兒要一份就好了，我們飯量小。小伙子別生氣，你也忙了好久了，先吃點東西吧。”一位阿姨對李武星道。
李武星氣得快炸了，捏著盒飯蹲在一角，吃了幾口，氣得差點要落淚。
“來，多吃點，再吃個西紅柿。”莊爸走過來，遞給他一個大西紅柿，“別和那種人見識，這種沒素質的人，總會遇到教訓的。”
听著莊爸的話，李武星眼眶一紅。
今天一天，他又忙又累又餓又冷，身上干了濕，濕了干，到現在還餓著肚子，他也不過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離開父母自己在外，遇到什麼委屈，也得自己扛。
“叔叔，這個大隻果給你。”剛才的小男孩跑了過來，遞給了李武星一個隻果。
“那叔叔跟你換換。”李武星把手中的西紅柿遞了過去。
那西紅柿又大又圓又紅，實在是太誘人了，小男孩吸溜著口水，猶猶豫豫地想接又不敢接，李武星把西紅柿塞到了他手里。
“你這下可虧了，我那蠢兒子的西紅柿可是很好吃的，喏，再補你一個好了。”莊爸又遞給了李武星一個。
然後還摸了摸李武星的腦袋。
感覺被人當小孩了，突然感覺好幸福。
李武星情不自禁這樣想了一下，然後噗一聲笑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