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枕上殺

062 爭論

類別︰ 作者︰十年一信 本章︰062 爭論

    雲間這才想起來,這次會面霍北使臣,十三公子的心里也是憋著怒氣的,畢竟他心心念念的女子還在人家那里當寡婦。

    雲間安慰似得用手指捏了捏他的手臂,提醒他不要沖動,十三公子臉上自是一派不屑的表情,該做什麼,怎麼做,他自有分寸。

    其實他們今天要做的事情也很簡單,便是當著兩國皇子皇孫的面,拿走霍北王子腰上的金刀。

    繡兒那支舞十分纏綿,至此仍未結束,雲間和十三公子也已經走到了正廳的主位,那霍北王子倒是毫不避諱任何,為了將台上的表演看得清晰,索性將紗帳的垂簾也撥開。雲間走過去向慕容錚和霍北王子施禮的時候,整座樓里的人都是看得見的。

    許多人的目光,便也從台上轉而到了這邊來。

    那次在听蕭別院里,從蓮夫人的話里可以听出,慕容錚雖然和十三公子之間有些嫌隙,與他老娘的關系還是比較和睦的,猜慕容錚今日要見自己,或許也是和蓮夫人串通過。蓮夫人是地地道道的江南深宅婦人,將體統禮數看得很重,雲間猜,上次她在蓮夫人面前不肯下跪的表現,也足以另那老夫人印象深刻。

    于是這一次,雲間進去便是一跪,雙手抬起準備行個大禮,卻被身邊的十三公子一把拉了起來,話是對雲間說的,目光卻斜斜冷冷地落在慕容錚身上,“風流作樂之地,行這樣的大禮多煞風景,六哥要看你,便抬起頭來給他看,當著本公子的面,還能吃了你不成。”

    雲間面上掛著謹慎的笑容,仍是對慕容錚福了福身子,輕輕地道︰“小女子見過宸王殿下。”

    “宸王殿下?”十三公子又拂著扇面笑起來,“宸王殿下會來這等粗俗下作之地?你今日倒是有眼無珠了。”

    說著牽起雲間的手,將她引向慕容錚那邊,“去,陪這位爺飲一杯酒,賠個不是。”

    雲間覺得,可能全世界都看自己不順眼,就合了十三公子的心意了。

    仍只能尷尬地照著他的話去做,慕容錚一直討債一般板著的一張臉,表情中才有了些深度,忍著怒道︰“無法無天,成何體統!”

    “便是十三寵的,六哥若是見不得,只管教訓十三,莫要為難這嬌滴滴的小娘子。”

    十三公子這樣說,雲間總覺得哪里不對勁,那句“無法無天”分明就是說他慕容笑的,干嘛又推到自己頭上來。

    那霍北王子便就在一側看著,看看慕容錚,又看看慕容笑,再看看雲間,權當是一出鄰里吵架的笑話。

    慕容錚的面子便更架不住,不禁拍案而起,“當著來使的面,如此目無尊長,將南國的顏面置于何地!”

    十三公子還想說些什麼,雲間急忙拉住慕容錚的袖子,“宸王殿下切莫動怒,今日殿下陪同來使觀賞領略江南風雅,歡愉之地無謂計較國邦君臣之別。”這話實是在提醒慕容錚,他若不將在座之人的身份看得太重,幾句爭吵便不會關乎到國之顏面,見此言奏效,雲間繼續柔柔地道︰“十三公子年少,尚未正式加冠入仕,眼里看待宸王殿下,不論官爵高低,只當是尋常兄長,這世間有虛偽和睦的鄰交,又哪有從不吵架的家人,十三公子這般,實是在對殿下您撒嬌呢。”

    雲間說完,又小心地抬頭看了慕容錚一眼,南帝一眾孫子中,若單論眉眼,慕容錚和十三公子是最有些相像的,只是十三公子常含笑唇畔如別月天懸,叫人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麼,而慕容錚卻忠厚耿正,嗔痴哀怒盡在臉色黑白之間。

    但慕容錚忠厚歸忠厚,總不是傻子,雲間的話,不單單是說給宸王听的,也說給那看熱鬧的霍北王子。南國皇孫之間的儲位之爭本就不是什麼秘密,誰敢說霍北此行不也正想探探其中虛實,想從這場內斗中得利,削弱南國實力,增加南侵的勝算。

    但正如雲間所說,一家人關門吵架正如情人之間打情罵俏,外人的手若是想插進來,仍是會同仇敵愾的。

    慕容錚的怒火一瞬間便壓了下來,垂目微微看了看雲間拉著自己衣袖的手,雲間才意識到這行為不妥,急忙將手收了回來,縮到了十三公子的身後。

    “既然已經見過來使,十三你便帶這女子下去吧。”慕容錚道。

    十三公子將手里的小扇啪得一合,說話時扇頭隨意地點來點去,“六哥從不涉足煙花之地,大使百忙而來,十三乃此間常客,應盡地主之誼才是,想必大使也不想整夜都對著一尊石像飲酒。”

    說著便自顧地找了位置坐下來,雲間自然地跪坐在一旁伺候。

    之後便是些客客套套的閑話,台上的表演也已換了一出又一出,酒過三巡,幾人仍沒有醉的跡象。

    雲間看著那霍北王子腰上的金刀,一遍一遍勸自己要沉住氣,貿然動手去拿,怕是會遭來殺頭的大罪,但若真等到這大使與慕容錚都醉得太過了,之後的大戲便無人主持了。

    十三公子在桌下暗暗地握了握雲間的手,似是十分清楚雲間心里的急切一般,忽又發現了什麼,問那霍北王子道︰“來使似乎對我身邊這女子很有興趣?”

    雲間早也發現了那霍北王子的目光,只是不想惹多余的事端,一直無甚反應。

    那霍北王子灑然一笑,“本王當年隨我父征戰中州,曾有幸在戰場上見過朝曦公主一回,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那時朝曦公主也正如這女子一般的年紀,今日見到這女子,就忽然想起來了。”

    朝曦姨母的相貌,在雲間的記憶中其實已經有些模糊,但既是同源血親,有些許相似亦無可避免。雲間看到慕容錚驀地抬頭看向自己的目光,心里有微微的緊張。

    十三公子藏在桌下的手將她握得緊了一點,笑著對她道︰“使臣大人在夸你呢,還不過去敬酒?”

    雲間急忙端了酒壺過去,正要倒酒時,那使臣卻道︰“提到朝曦公主,本王也剛才想起來,當年戰勝時,從韓國王宮得了幾壇陳釀,今日正好帶著。”與隨從揮了揮手,命人將酒拿來分享。

    是啊,當年用鐵蹄踏破韓國王宮的,可不止南國一家,霍北王子特意將這酒不遠萬里地帶來,也是在提醒南國這件事了。

    雲間為那霍北王子斟滿美酒,眼看著他三杯下肚,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垂眼又注意到那金刀,听見十三公子道︰“韓人尚儒,實是軟弱,當年王宮一戰,我南國大軍尚未到達,便听說韓王懼戰、棄城而逃,若非如此,這美酒現在誰的手中還不好說。”

    “你們中原有句話叫,‘近水樓台先得月’,美酒自當歸霍北所有。”霍北王子道。

    十三公子又低低地笑起來,“好在中原還有一句話,叫作‘先下手為強’。”

    當年韓國與南國一場大戰,霍北因與韓國王都鄰,出了不少力,更有許多場重要的戰役是兩國合作完成的,而最終朝曦公主代表韓地投降時,卻只降南國,不降霍北,加之霍北經一戰後元氣耗損,不宜繼續遠征,只能暫時讓了這個便宜。

    霍北王子听了十三公子這話很不舒服,故意取下了腰上的金刀,不說什麼,只重重地把金刀拍在桌子上。

    那金刀由純金打造,出自韓國人的手里,是金而不軟,刀柄和刀鞘之上,更瓖嵌了數顆珍貴的珠寶和螢石,即便是在最黑暗的地方,金刀所在,亦能熠熠生光。

    此物由韓國盈月公主親自監工打造,那上面的寶石是阿娘一粒一粒瓖進去的,正是阿娘與父親的定情之物。

    蕭沙關一役,霍北人死傷慘重,是南國使了計策,才使堅守了數日的父親和阿娘倒下。南國趁機奪城,燒殺搶掠,霍北援軍趕到時,什麼戰利品也不剩了,南國才假心假意地讓出了這把意義非凡的金刀。

    這不單單是一把金刀,而是南國欠霍北的一座城。

    雲間的手指微微屈了屈,低著頭道︰“公子說的不對。”

    “哦?”十三公子側目看她。

    雲間道︰“韓人尚儒,是因心懷仁德而非軟弱,否則怎會養育出朝曦公主那般的豪邁巾幗,小女子記得,韓國仍在時,曾與霍北使臣有過一次演戰,朝曦公主只帶百人便險些活埋了對方千人騎兵的將首,而朝曦門那一役,朝曦公主五千精銳奇襲,卻是全軍覆沒。霍北兵強馬壯天下認同,卻輸給了朝曦公主,而朝曦公主卻又敗給南國,只不過因為南人更多了些曲折回環的心機罷了。與韓人軟弱與否無關。”

    十三公子冷笑︰“婦人之見,無非仁義道德,那朝曦公主縱是名動一時,如今也僅是養在高門深宅中的傀儡,不值一提。”

    “縱是傀儡,也能形成震懾造福一方,兩位大人在此高談闊論,又能為百姓謀得任何?”

    十三公子瞪了雲間一眼,雲間顯然不服氣,繼續道︰“韓地淪陷,百姓何辜,小女子是韓地生人,當年屠城之景象仍舊歷歷在目,倘若朝曦公主不降,又有多少生靈將要血流成河?依小女子看,朝曦公主乃是委曲求全。”

    “亂世求存,何人無辜,勝敗已定,豈由你在此胡言亂語!”十三公子呵道。

    雲間眼底全是委屈,仍不服氣地說︰“既成敗已定,兩位大人爭辯還有何意,何不像宸王殿下一般,不但守疆固土,更要潛心瀝血為百姓謀福才對!”

    見雲間越說越不像話,十三公子一步沖過去,操起那桌上的金刀,將雲間逼在牆角,反手用刀鋒抵住她的咽喉。

    雲間仍想要繼續爭論什麼,慕容錚面色嚴肅,“罷了!今日這番言語,往後不得再提!”

    見慕容錚為雲間解圍,十三公子的殺心才降下來一些,仍是不解氣地將雲間的身子往地上重重一推,嘩啦啦的一陣聲響,就連霍北王子面前的酒桌都打翻了。

    “滾!”十三公子重重的呵斥聲,幾乎整座醉月樓都能听見。

    雲間慌張地從一片凌亂中爬起來,狼狽逃離時,懷里已經多了一把金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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