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城花時

65.攻城前夕

類別︰ 作者︰巫羽 本章︰65.攻城前夕

    本不想設置防盜,無奈為之。防盜時間過後, 就能看正常內容  “早, 在收魚?”

    莊揚回禮。

    在莊家教阿平他們弓箭, 犬子和莊家孩子們相熟, 由此也知道周家二郎單名一個“揚”。犬子覺得這名字真好听。不過他不能直喚莊揚的名字,顯得失禮儀,便和其人那般喚他二郎。

    “嗯。”

    犬子看到莊揚,便想到養在門口的一盆山花。昨日尚且顧忌著,該如何將花捧到莊家,在眾目睽睽之下送予莊揚。此時,便是一個極好的機會。

    提起木桶,匆忙回院。犬子放下木桶,抱起那盆花葉有些蔫的藍色山花,朝河畔趕來。還好,莊揚還在,他站在田堤旁, 打量著自家田中青綠的白菜苗。

    犬子渡過木橋,朝莊揚走來, 莊揚听到腳步聲回頭,見犬子已在身旁,他溫和笑著。犬子一度以為,莊揚對他特別, 他總是溫和笑著, 直到到莊家教弓箭, 才發覺,其實莊揚待誰都很溫和,無論那人是自家僕人,還是竹里粗野的農民。

    “給你。”

    犬子將花遞給莊揚,莊揚顯得很驚訝,他盯著花盆中的藍花看。

    “這是藍色鳶尾花,你在哪里采得?”

    莊揚認得這花,小時候,在錦官城的家院,院中便種了不少鳶尾花,顏色斑斕。當年莊母喜歡花草,莊爹因她所好,院中花草無數。

    “山上。”

    犬子簡略兩字,其艱難過程,他並不想讓莊揚知道。

    莊揚老早就發覺犬子話語不多,他年紀不大,會養成這個習慣,顯然平日里和他說話的人少,而且以前在豐里也缺乏玩伴吧。

    “真漂亮,仿佛與故人相逢,謝謝。”

    莊揚將花捧在懷中,他修長的手指踫觸嬌美的花卉,臉上的神情柔和至極。

    犬子想他必然是喜歡的,此時腳上傷口的鈍疼已算不得什麼,犬子很開心他將這株花兒從山崖上采得。

    種植鳶尾的“花盆”是一個窄口尖腹的陶瓶,不適合養花。莊揚捧著“花盆”匆匆返回莊家院子。他在屋後尋得一個花盆,又去雜物間里取來鏟子,掘土放入盆中,再將陶瓶中的鳶尾移植到花盆中。

    莊家院子是竹筍的地盤,若是將花放在院中,不消一日,便要被竹筍咬得面目全非。莊揚捧著花盆登上二樓,將花擺在寢室入口處,就擱放在木廊圍欄上。

    每日進出寢居都能看到它,清早起身後,便可以給它澆個水,十分便捷。

    莊揚看著花,心中仍是意外犬子會送他花。

    竹里野花多,但居住這麼多年,莊揚從未見過野生的鳶尾,卻不知道犬子是在哪個山上采得?

    午後,犬子如常過來教弓箭。每每這時,阿離會背負弓箭,從張家過來。有些張家僕人還會好奇跟過來圍觀,就是張香也曾過來看過一次。她納悶先前還打得不可開交的孩子,什麼時候竟成為了良師益友。也如同其他圍觀的人那般,吃驚于犬子精湛的射術。

    犬子性格不愛顯擺,他射弓時,四周人便起哄,他不搭理。

    勤勤懇懇教著阿平等人弓箭,畢竟犬子收了報酬。

    每日犬子前來莊家院子,都愛尋覓莊揚的身影,看到莊揚在,他心里就感到充實,為何會如此,犬子也不懂。

    午後的莊揚悠閑而恬靜,大概任誰看了都覺得舒服。

    莊揚不是在二樓木廊上讀書;便是在荷池看荷葉;更多時候,他跪坐在游廊上,身邊趴著一只叫竹筍的貘崽。莊家的竹席講究,席子四周有壓席的陶鎮,莊揚便端正坐在陶鎮之間,身子微微前傾,看著院中射弓的人們,優雅得像位世家子般。

    教授數日弓箭,犬子發現視力最好的是莊蘭,她站得很遠,也能看到靶子,次之是阿離,屬阿平最差,四十步之外,他便尋不到靶子在哪里。

    哪怕練習的是十步之內的射靶,阿平總要射空許多木箭,落下一地的木箭。

    犬子蹲身撿取一支箭,他站起時,動作顯得僵直,手指扶了下樹干。這是很短暫的一個動作,犬子四周沒人察覺,唯有坐在游廊上觀看的莊揚察覺。

    往時犬子走路步伐剛健,今日略顯蹣跚,尤其他蹲地時的動作,莊揚想他恐怕是腿腳不舒服。犬子時常出入山林,容易受傷。

    待阿平他們各自練習,犬子走到游廊旁休息,莊揚問他︰“犬子,你腳怎麼了?”犬子驚詫,臉上沒有表情,他看向莊揚,本想搖頭示意腳沒事,又想莊揚該不是看到了傷痕?蹲地時,褲筒上提,露出了小腿上的傷口了嗎?

    “不小心劃傷。”

    犬子走至莊揚身旁,回答莊揚的詢問。

    “我看下。”

    莊揚起身,走到犬子跟前,犬子只得拉起褲筒,展現傷口。犬子傷口用布條包扎,看不出有多嚴重。

    “你隨我上樓,我取藥給你。”

    莊揚上樓,竹筍跟上,莊揚腳步輕快,竹筍腿短在身後辛苦地爬樓梯。犬子見到,單手拎起竹筍,竹筍肥圓的身子伸直,一動不動。犬子看著覺得有點可憐,將竹筍抱在懷里。可能是犬子這段時間,時常來莊家院子,竹筍與他相熟,它趴在犬子懷中,安安靜靜,不抓不撓。

    犬子對于毛絨絨的東西,並無特別的喜愛,然而對于這只臉圓身圓腿短尾巴短的貘崽子,也不免生出幾分寵愛之情。也許因為它是莊揚極其喜愛的一只小動物吧。

    來到二樓,犬子一眼便瞧見走廊欄桿處的一盆花,正是他贈送莊揚的花卉。這盆花被照顧得很好,先前還蔫著葉子,現在生機勃勃。莊揚將它照顧得很好,堪稱妙手回春。

    “犬子,你過來。”

    听到莊揚的喚聲,犬子進步入寢室。

    犬子是第一次進入莊揚的房間,剛踏入房,便聞到香草的氣味,屋中一只香爐在裊裊升煙。竹里多蚊蟲,燻香是為了驅蟲、除瘴氣。

    莊揚的寢室整潔無塵,一榻一案,一燈架一香爐,樸實舒適。房中最引人注目的,該是書案旁的一處結構復雜的木架了。犬子不識字,豐里也鮮少有人識字,至于藏書誰家也沒有。以致犬子第一次看到莊揚滿架的書時,他十分的驚愕。

    “犬子,你在此落座。”

    莊揚打開一只漆箱,取出一個巴掌大的木盒,盒子打開,里邊是藥粉。尋常人家,誰家里都沒有這樣一件醫藥盒。因兄妹年幼,而竹里多蛇蟲,由此莊揚備置了藥物,為不時之需。

    “你將腳遞出來,我給你上藥。”

    “我自己來,”

    見莊揚蹲身要幫忙解纏綁傷口的布條,犬子連忙拒絕。

    布條被犬子拆開,傷口呈現,沒有愈合,流著血水。仔細檢查,傷口不大,比較深,像似被什麼尖銳物品割傷。傷口上曾涂過綠色的草藥,在肌膚上留下顏色。

    “往後若是受傷,便到我這里取藥。”

    莊揚拿手帕蘸水,擦去傷口處的血水,他動作輕微,犬子感受不到疼痛。犬子傻傻看著莊揚,他沒想過莊揚會親自幫他處理傷口。

    “粉末撒下,會有些疼,你忍住。”

    莊揚捻起粉末,撒在瘡口上,犬子皺了皺眉頭,覺得確實有點疼。

    “好了。”

    莊揚微笑,從木箱中取來干淨的布條,為犬子包扎。他的手指輕巧,動作細致,對上莊揚頷首的模樣,犬子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好……好了……”

    犬子縮回傷腳,把褲筒放下。

    “這些藥粉你帶回去,記得每日換藥。”

    莊揚將盒中的藥粉倒出,分出二分之一,藥粉用麻紙包好,遞給犬子。犬子將藥粉小包握在手心,他應該和莊揚道謝的,然而他只是注視著莊揚,顯得有些傻氣。

    “犬子兄!”

    “犬子兄!”

    樓下傳來孩子們的叫喚聲,大概他們練習到一半,發現師父不見了。

    犬子起身,和莊揚行禮,要退出寢室。犬子還沒走出門口,就听得莊揚在身後問︰“犬子是乳名吧,你可有正式的名字?”

    “犬子”二字卑賤,想來當時取這名字,是圖一個好養活,然而現在犬子已是位少年,還這麼叫便不妥當了。

    院中圓月皎白,反倒要比點燈的屋內還明亮些,月光照出孤零的石橋,和石橋旁陰暗的鄉道。

    易叟的馬車還沒回來,等得人心焦。

    莊揚在院中踱步,犬子沾血的蒼白臉龐呈現在他眼前,他實在覺得可憐。何況那一聲“兄長”,喚得人心酸。正因他獨子,且無父親和可以為他出頭的長輩,收賦的士兵才欺他們孤兒寡母。人出生不可選,舍身處境去想,若是今日被打、且昏厥的是阿平,莊揚該是何等的焦慮和痛心,由此莊揚曉得劉母的心情。

    阿平坐在門檻上托腮看兄長在院中踱步,莊蘭坐不住,走過木橋,朝路口張望。

    等候讓人不耐煩,莊揚算著來回縣城的路程,覺得恐怕易叟前去,並未能立即找到袁醫,給耽誤了。

    “兄長,有燈。”

    莊蘭突然于木橋上喊叫,她矮矮的身影在月光下蹦跳。

    莊揚朝木橋趕來,此時他已听到車馬聲,他加快腳步,渡過橋,來到對岸。前方一盞燈火在夜幕中晃動,隨著車馬聲越發響亮,那盞燈也越來越近。

    終于,馬車停在莊揚跟前,從馬車上下來一位提醫箱的中年男子,正是袁醫。

    “袁醫,這邊請。”

    莊揚在前領路,袁醫師跟隨在後頭。

    “前些日子來,這岸邊記得尚無人家,可是多大的孩子受傷昏厥呢?”

    “比阿平稍大,被收賦的士兵打傷,昏迷到此時都未醒來,有一個多時辰。”

    “可是傷了頭部?”

    “是的,腦後有腫傷,未見血。”

    莊揚簡略描述情況,此時兩人已來到犬子寢室。袁醫師放下醫箱,立即去察看犬子,為犬子把脈。

    “阿蘭,你去家里,取來蠟燭。”

    莊揚見寢室昏暗,差遣莊蘭。

    “好。”

    莊蘭趕緊奔跑出院,前去取蠟燭。莊家點油燈也點蠟燭,蠟燭價貴,唯有夜晚莊揚讀書或阿平寫課業時才使用。

    袁醫靜心听脈,劉母在旁側立,目不轉楮看著醫師臉上的神情,害怕醫師露出無奈的表情。哪怕如此焦急,也待袁醫師將犬子的手拉回被中,劉母才出聲問︰“醫師,還能醒來嗎”袁醫點點頭,回頭詢問劉母犬子昏迷時的情景,及遭遇到了什麼樣的毆打。看到袁醫點點頭,劉母淚水方才滑落,她抬袖拭淚,冷靜陳述,條理清晰。

    莊揚在旁听著,驚嘆于這婦人的堅強與理智。

    “兄長,蠟燭來了。”

    莊蘭端著一個燭台,手里捏著根蠟燭,她跑得氣喘吁吁。莊揚接過,將蠟燭點燃,屋內頓時光亮。

    袁醫打開醫箱,取出存放金針的針盒,他這是要做針灸。

    “需有人上去將他頭抬起。”

    袁醫手中的針在燭光下閃耀,看著有些嚇人。

    “我來。”

    莊揚點頭,脫去鞋子,爬上犬子的窄榻,在劉母幫助下,把犬子半身抬起,莊揚將他摟住。莊揚一手摟住犬子的腰,一手扶住犬子的頭,犬子的臉龐貼著莊揚脖子。犬子個頭高但瘦,摟抱著犬子的莊揚,也才真正意識到這孩子長得瘦。

    劉母舉近燭台照明,袁醫施針,一針針緩緩扎入穴位。莊蘭不敢看,雙手捂住眼楮,阿平倒是瞪大眼看著,那神情十分驚詫。

    榻上的莊揚穩住犬子身子,一動不動坐著,像尊木像,唯恐自己動彈了下,金針便要扎錯了穴位。看著醫者專注認真的神情,莊揚想醫者父母心,袁醫在縣城有神醫之稱,犬子有救了。

    待袁醫將金針收回,劉母扶著犬子躺好,莊揚這才爬下榻,他雙腳、手臂酸麻,緩緩扶榻站起。劉母詢問醫師犬子的情景,她以為施針後,犬子便會清醒。

    “莫急,明兒會醒來。”

    袁醫回復劉母的詢問,他慢條斯理地收拾醫箱。

    “醒後不可下床,需好好休養。這些草藥,早晚一帖,兩碗水煎做一碗,不可空腹服用。”

    袁醫遞給劉母幾包草藥,劉母接過,只是點頭。來竹里前,袁醫已知道是傷及頭導致的昏迷,所以他攜帶了治療的草藥過來。

    “還有一盒膏藥,給他抹臉上的傷,孩子相貌周正,可不能破相�@!br />
    說著,袁醫又從醫箱里摸出一盒膏藥,擱放在榻上。

    劉母千謝萬謝,將袁醫送出屋子。此時的劉家已翻不出一個子兒,付不起醫治的費用。莊揚知曉,他將一小袋錢遞予袁醫。

    陪伴袁醫過橋,袁醫詢問莊母的情況,莊揚說比先前好些,就是總覺得胸悶。袁醫說思郁癥難以根除,若是覺胸悶,便到院中走走。莊揚將袁醫送上馬車,躬身送別,目送馬車離去,消失于夜幕。往時袁醫來竹里,幾乎都是為莊母瞧病,由此和莊揚相熟。

    “莊家二郎,醫費是多少?”

    待車馬離去,劉母才詢問莊揚。

    “無妨,待犬子好了再說。”

    莊揚不覺得劉家母子還得起醫治費用,他也沒想要他們還。

    “也該有百來錢吧。”

    劉母揣測著,她從未請過醫師,可也知道費用不菲。

    “無需。”

    莊揚抬頭看蒼穹上的月亮,已是深夜,這夜不覺在劉家待了許久,他該回去了。

    “阿蘭,阿平,回去睡。”

    莊揚招呼弟妹,兩個孩子聚到他身邊來。

    “莊家二郎,今日不知該如何感謝你,待犬子醒來,我讓他登門拜謝。”

    劉母行禮,莊揚說不必,鄰里間相互幫助也是應該。

    月幕下,莊揚帶著弟妹過木橋,劉母遠遠看著,目送他們提著一盞燈籠,三個身影逐漸消失于對岸。夜風寒冷,吹拂劉母衣裳,劉母轉身,返回屋中。

    這夜,她守在犬子榻旁,不眠不休,手握住犬子的手掌,低聲乞求神明協助,讓犬子早些醒來。

    這夜莊揚回屋臥榻,輾轉反側,犬子躺在地上糊著一臉血的樣子,仍是揮之不去。莊揚不畏血,只是對于血液,他有不好的記憶。七歲那年,在錦官城見到父親被殺的情景,他只怕一生都難以忘卻。逝者已矣,多想無益,做為生者,他會好好照顧家人。

    莊揚在迷迷糊糊中睡去,這一覺睡得不大踏實。醒來時,見天邊晨曦剛綻,擁被想繼續睡下,卻是怎麼也睡不著。從枕邊取來一卷竹簡,展開,在燭光下讀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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