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煞軍副統領身形一動，布滿老繭的拳頭就要落在宋大膽的臉上。
可迎著宋大膽那無畏而嘲諷的目光，他還是停了下來。
滿臉無奈道“你們回到營中，不就代表你們沒有選擇這條路嗎？”
“今日來，我們是想商量出一條解決之道來。”
“侯爺既然將血煞軍交到了甦大人手中，為了血煞軍的榮光，侯爺的心血不至白費，我們怎能一直在這看著，連甦大人的面都見不到？”
宋大膽目光放遠，他知道，有些事真怪不了這些袍澤。
血脈，姻親，還有那難還的恩情，叫他們怎麼割舍，怎麼對那些世家豪族舉起屠刀。
可……甦復他不缺自己這點人呀。
對這等身份的人而言，只要名義上的血煞軍屬于他，那他隨時可以組建出一支完全屬于自己的軍隊。
有什麼必要冒險用他們呢？
“甦大人說血煞軍不動，則不損分毫，待寧海府諸事平定後，看在侯爺的面子上，會給我等一個體面離開的機會，會讓我等後半生無憂。”
“若是有誰想要留下，便自舉屠刀。”
“甦大人他……只相信殺世家豪族的血煞軍將士，而不相信在一旁看戲的血煞軍！”
宋大膽看著陡然沉默下來的人群，轉身道“爾等自己選擇吧，若是想要離開……留下甲冑與刀劍，回去過個安生日子，這也是侯爺所願。”
宋大膽不想血煞軍散，但這個時候，卻不得不如此了。
相較于寧定方，甦復在這種事上明顯更果決一些。
現在的血煞軍同樣沒有其它路可以走了，他們只能自傷，以換取甦復的信任。
人群中，憤憤的神色消失，轉而的是掙扎的沉思。
讓他們對與自己聯系頗深的世家豪族下死手，他們做不到。
哪怕這些人……是害死自家侯爺的罪魁禍首！
沉默在軍營中蔓延開來，只是這一次，他們的魂被抽走了。
……
府衙中，甦復早已等候在大門之外，見到逐北軍身影出現，他繃著的臉這才徹底放松了下來，半跑著迎了上去。
“公子，我們來了！”常戚解開面罩，先一步翻身下馬，對著甦復行禮道。
“哈哈”，甦復大笑一聲，不顧兩側那些注視著他的寧安郡城百姓，親密的扶起常戚道“常將軍與眾軍士晝夜兼程，必然累了。”
“我已開官倉，並傳信江南商會之人，日落之前，必起宴歡迎諸位。”
寧海府的物資多數集中在世家豪族手中，甦復在推波助瀾之前，就清楚，他不能與這些作亂之民有利益沖突，所以在從勾家出來後，他就已經傳信談玉河，讓他就近調動必要物資，先送來寧安郡城之中。
常戚領兵前來，可不是幾日光景。
甦復自然要做最壞打算，防止自己在物資這塊被那些心眼眾多的世家豪族們耍手段。
常戚自然清楚甦復與他說這話的意思。
甦復信來得及，他的確沒法帶太多輜重前來，而且他動身之日，漠北皇庭的軍隊有所異動，斷天狼也無法將精力放他們一行太多。
現在甦復已經解決輜重問題，那他自然落了個省心。
常戚肅殺的雙眼掃過兩旁神色藏懼的圍觀之人，隨即溫和地看著甦復道“那就多謝公子招待了。”
甦復笑意不斷，拉著常戚的小臂往府衙內走去，現在一切都已經就緒，寧海府的收官大戲，他只需坐看即可。
……
談玉河一如既往的可靠，甦復要的東西，他僅僅兩日便已經籌備齊全，趕著日落之前全部將其送入寧安郡城之中。
酒肉的香氣和無數鐵血大漢高興之時的嘶吼聲，將寧安郡城那片壓抑的天撕開了一道大大的口子。
待到盡興之時，原本被洗劫一空的府衙也算是舊去新來，與江南商會同行的匠人在極短的時間內將光禿禿的府衙又裝點成了更勝于往日的威嚴模樣。
房間內，大狐輕雪為甦復早已煮好了解酒茶，此刻的她正站在甦復身後，讓其靠在自己懷中，一雙素手在甦復太陽穴上輕按著。
大狐輕雪從未想過，她也會有如此體人的一面。
“夫君，如今萬事俱備，剩下的那些世家豪族膽子也差不多都被嚇破了。”
“你該……著手血煞軍的事了。”
大狐輕雪看重的只有血煞軍，在她看來，這才是甦復在寧海府中最大的收獲。
甦復感受著後腦勺上傳來的柔軟，深吸著大狐輕雪身上的香氣，整個人從微醺狀態下恢復些清醒，睜開眼楮，與大狐輕雪四目相對。
“我不打算用血煞軍。”
“待定方侯留下的證據全部坐實，人證，物證俱在，卓家，才是我的目標。”
“而不是這些已經有問題的血煞軍。”
大狐輕雪手中動作停下，她就是看甦復一直晾著血煞軍，所以她才不得不在這個時候出言提醒。
甦復在她眼中一直都不是一個合格的官員，他過于感性，缺乏交換的理念，為了一些“小事”，他能放棄到手的巨大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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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想要試圖教會甦復，哪怕這不是她愛的甦復應該具備的品質。
“夫君，蕭丞相與啟明皇帝之間的爭斗愈發深入。”
“這寧海府會有今日之變，說到底還是二人的權爭所致。”
“定方侯的下場你看到了，這等人……在當權者眼中，不過是用來悲歌感傷的標桿。”
“待蕭丞相百年，接任的當權者？那些深深忌恨著蕭丞相的陰溝老鼠，他們會怎麼對待蕭家，還有蕭家親近之人？”
大狐輕雪將頭低下，看得甦復不得不側頭挪開視線。
卻又被大狐輕雪將其腦袋扶正。
“夫君，你不能再躲了，血煞軍的機會，千載難求，他是唯一可能，完全屬于你的力量。”
寧定方將他寧家之權交到甦復手中，只要甦復不放棄，有蕭立淵在，承著武治皇帝遺名，仰定方侯身死遺澤，這世間不可能有誰能將血煞軍從甦復手中奪走。
這是甦復，還有他所親近之人，活命的保障。
甦復露出幾分苦笑，大狐輕雪與蕭束楚到底不同。
大狐輕雪想到的事，她便會去做，會去抓住一切機會，而蕭束楚卻是一個隨緣的性子，一切任憑發展，她不會強求甦復，但甦復決定的事，她也會不留余力的支持。
這血煞軍軍權的確是好，但甦復……怕了。
死在他眼前的太多了，他見過太多人面對自己命運的無力感了。
甦復知道，他若不受，未來的他只要學著忍氣吞聲，大概率能做個富貴翁。
可他要是接了血煞軍，不提啟明皇帝，單單那些與蕭家有怨的人，也必定會不惜一切，將他和血煞軍徹底釘死。
“輕雪……我很絕望呀。”
“如今的大周太過強盛了，強盛到不是區區三萬血煞軍就可以撼動的。”
“今日血煞軍將士因舊恩而不動，坐視定方侯戰死。”
……
甦復緊抓著大狐輕雪的手，茫然道“難道等到我……他們就不會如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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