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大帳之外的大狐輕雪身體微微抖動，不管自己父親如何，在他心里，自己這個女兒到底是重要的。
一人與一國相比，那不是智者應有的想法。
大狐輕雪自然不會孩子氣的去質問自己父汗，能不能只為了她，將這漠北皇庭那一縷可能毀去。
“父汗。”大狐輕雪和甦復走進帳內，齊齊出聲道。
呼謁單于頷首，看向甦復手里提溜著的東西，難得的溫和出現在其臉上。
“一個大男子漢，竟然兩碗酒就醉成這副模樣。”
“甦復，你這酒量可得多練呀！”
甦復將好奇的目光從在地上喘息著的，與須卜芝有些許相似的胡須大漢身上收回，聞言苦笑道“父汗可別讓我練了。”
“酒量這東西，我生來只有一分量，能練到如今的兩分已屬難得。”
“哪能如父汗一般，天生海量，三斗下去步伐依舊穩健如常。”
呼謁單于卻不信，繼續道“這世間哪有天生之說。”
“小兵可成名將，青衣之官可控一朝，布衣百姓可抵九五尊位，無外乎際遇與勇氣四字。”
“甦復你身兼大周才子之名諱，受漢學燻陶，怎個如此腐朽，竟不信人定勝天乎？”
甦復的面色有些許怪異，看著眼前呼謁單于文縐縐的和自己打機鋒，這感覺就和看楊襲虎繡花沒什麼區別。
從大狐輕雪的表現上，甦復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沒想到這給人以威儀之感的呼謁單于，竟能說出這般話來，這漠北皇庭的漢化，竟然真將掌權者給影響到了。
“小兵可成將，是因他在行伍之中。”
“青衣之官可控一朝，是因其跨過了科舉之難，入了治國者之體系之中。”
“布衣百姓登頂九五之尊，那是帶領千萬黎民走出亂世，重建一盛世之朝的功績所在。”
甦復直直看著呼謁單于道“甦復不好酒，亦不懂酒，更無釀酒之技藝，又怎敢自大到人定勝天乎？”
呼謁單于沉默，目光從平靜如常的大狐輕雪臉上劃過。
隨即搖頭輕笑一聲道“遇事不強求，甦復，你這心態很好。”
“若是我早些年能有你這般心態，或許……會有不同吧。”
甦復將手中提著的糖糕遞上前回道“人不可事事佔盡，只要願意放開，什麼時候改變都不算太晚。”
呼謁單于自然不會被甦復這兩句話攪動，接過甦復遞來的糖糕，他側身介紹道“給你介紹下吧。”
“這位是我們皇庭的右谷蠡王須卜烈陽。”
甦復雙目微縮，自己猜的果然沒錯，這人真是須卜芝的兄弟，只是現在看來，卻是遠遠遜色于須卜芝了。
“甦復見過右谷蠡王。”
須卜烈陽已然恢復了過來，看著甦復，在呼謁單于身前，他自然不會再保持那囂張的姿態，可讓劫後余生的他對甦復有什麼好臉色，他也做不到。
畢竟，他可是漠北明面之上，最有可能將大狐輕雪抱得美人歸的人了。
“甦大人代表大周而來，我須卜烈陽可受不起你的禮。”
“還是免了這一套吧！”
甦復眼楮眨了眨，看向大狐輕雪。
而大狐輕雪只是微翻了翻白眼，甦復便大概知道須卜烈陽這態度是因為誰了。
原來忠心是假，針對他才是真呀。
“那甦復便托大，稱呼一聲須卜兄了。”甦復也不是上趕著的人，隨意回了一句後說道“去年皇庭使節將須卜芝尸骨送回，甦復和輕雪此次回來目的之一就是想去祭拜一二。”
“不知須卜兄可行此方便？”
須卜芝葬入族地，立于其雙親墳前，這是他在大周為漠北皇庭贏來榮譽所應得的嘉獎。
甦復自然不擔心眼前的須卜烈陽會蠢到拒絕將須卜芝的骨灰下葬。
因為他只需要點個頭，須卜芝在漠北皇庭中，那些崇尚漢學的人眼里，他須卜芝就帶有天然優勢。
不管須卜烈陽願不願意承認，這些人在治理內政上，的確是比以前那些粗糙的法子好上太多。
有那心思的須卜烈陽，自不會放過這等好處。
可此刻，須卜烈陽卻並不以此為自得。
他得到這個王位，不是他比須卜芝強，而僅僅是因為須卜芝將自己的心思用在了不該之處，所以才便宜了他這個弟弟。
想著須卜芝受過的苦難，想著無數人看向自己時，那異樣的眼神。
不管是理智還是感情，都在告訴他。
他須卜氏的王，竟比不過一個如牧奴般的須卜芝！
怒意與妒意翻涌， 不等他說話，左谷蠡王金日闡就走上前，先一步回道“駙馬想去祭拜下須卜賢佷，自無不可之理。”
“須卜芝這孩子可算全了我漠北皇庭之名，化不可能為可能。”
“須卜氏這一年所得，其中可有不少都是因須卜賢佷而來。”金日闡用略帶警告的目光看了須卜烈日一眼道“右谷蠡王你說是吧？”
須卜的怒意如冰雪般消散，整個人瞬間變得清明起來。
他是好顏面，但與實際所得相比，那又算得了什麼？
今日他若因此拒絕甦復，那些因為須卜芝名聲與大狐輕雪善名而投的人，會以什麼目光看待他？
“甦大人若想，我須卜氏自是歡迎。”須卜烈陽咬著牙回道“想必我大兄若見甦大人和輕雪皇女前來，也會在長生天中高興吧！”
甦復沒有深抓此事，在漠北皇庭因為些許小事徹底惹怒一個“王”，這可不是他願意看見的。
甦復看向剛才為須卜烈陽出聲之人，金帽下那立體的五官下，雖然蒼老，但仍可見其迥異于漠北皇庭多數人的俊美。
呼謁單于適時出聲，向甦復解釋道“這是我皇庭的左谷蠡王金日闡。”
甦復心中已知，但臉上還是露出不少驚喜，話語間滿是親近道“晚輩甦復，見過左谷蠡王。”
看著甦復臉上的親近，金日闡臉頰略微抽搐了一下，他知道，甦復雖然年輕，但對于他金氏的來日，心中肯定門清。
不然也不會沒有絲毫交情的情況下，假的不能再假的對他露出這麼一副虛偽的親近模樣。
金日闡小心翼翼的看了呼謁單于一眼，見其神色如常，這才長出了一口氣。
雙眼中滿是疏遠地對著甦復冷淡回道“駙馬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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