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甦復驚訝，戶部就這麼兩位交情深點的人，按理說自己出使漠北，有禮部之人來此相送就足矣。
啟明皇帝私人答應甦復的禮並不走戶部過，崔適和冷靜華來此，著實不應該呀。
崔適和冷景華對視一眼，崔適眼中帶著些激動和忐忑，而冷景華眼中就以關切與喜意居多了。
“崔大人，還是你來說吧。”冷景華在一旁說道。
崔適稍吸一口氣，看向甦復的目光稍顯復雜。
甦復江南一行，給朝廷送回來的東西可太多了，國庫充盈下，讓本就底氣硬的戶部官員更是將腰桿焊得筆直，而崔適作為稍有關系的甦復老上司，想要往上再走一步，還欠缺了點由頭。
所以，其身後之人便將其安排在甦復此行之中，以期沾些光。
借著戶部做散財童子的好名聲，讓崔適借機往上走一走。
崔適拱了拱手道“甦大人，這次崔某可得仰仗一二了。”
“官道修整之事，崔某被尚書大人定為戶部差使，以協助甦大人查案。”
“此事，政事堂諸位大公已然知曉。”
崔適姿態放得很低，在甦復身前沒有半點上官模樣。
在以前，他或認為甦復年輕，權勢聲名多仰仗蕭家權勢，但江南之事，對于他這種熱衷權力，又有勢力歸屬的人來說，甦復在江南所行的一切事，崔適自認為難及也。
這次他奔著自己前程去，又在甦復這麼一個流水的“長官”下做事，他自是以平和為主，立下自己晉階之身才是關鍵，又怎麼會與甦復生出間隙。
甦復眉眼輕挑，這會他才算是看清點崔適。
能在這個時候橫插一腳，也唯有六部尚書中名聲俱佳的財神爺才能有此等面子。
甦復的笑意變得親和幾分，他不怕有人安插關系戶進來，更何況是崔適這種有能力還有背景的人。
“崔侍郎說笑了，我現在可還是金堂司主事呢，你我之間談不上仰仗，倒是甦復需要崔大人你多看護一二呢。”
崔適笑笑，深諳官場之道的他自然不會將甦復的話當真。
“你我之間可別客氣了，冷大人在一旁可等了太久了。”
冷景華一笑，與甦復對視道“甦大人此行身兼要職，冷某雖然無法身隨，但痴長了這麼多的年歲，到底是有點肺腑之言予甦大人一說的。”
說到這，冷景華神情一正，肅言道“端午節夜，冷某收到以往同窗來投，上呈萬民書，意指寧海府官員枉顧民力，行敲骨吸髓之事。”
“只一縣之所，因工事而亡者超兩千。”
“更有人言。”冷景華看著甦復，耿直道“有官員借銀行之事肆意搜刮民脂民膏。”
甦復不言，這事他已然知曉，只是沒想到，竟是由冷景華引人呈上。
見甦復平靜中帶有冷毅的模樣，冷景華勸誡道“甦大人，寧海府和江南府不同，其府內民風彪悍，官吏皆以當地之人為主。”
“在寧海府，底下官員的權力甚至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更勝于一府主官。”
後面的話冷景華沒有再說，但甦復卻已解其意。
民風彪悍不就是容易被鼓動，官吏多以當地人為主，無外乎就是抱團，至于最後一句話，主官之權，有時候不如底下官員，這不就是在提醒甦復不要一竿子打翻所有人？
甦復將冷景華的話記在心里，點頭道“多謝冷大人肺腑之言了。”
“我會記在心上的。”
說罷，甦復將目光看向藏于人後的卓辰，徑直走過去調侃道“怎麼，今天舍得從溫柔鄉里爬出來了？”
卓辰面色蒼白一笑，一看就是昨晚奮戰不少，導致身體乏力。
從懷中掏出一疊銀票，卓辰一臉得意模樣道“別羨慕，我這是一夜奮戰，掐著時間想來你也該走了。”
“作為朋友，若不來送送你，可太不應該了。”
甦復看著身前銀票，很是清楚的看到了其中不同之處，他沒有伸手去接，反而婉拒道“我放你這的東西，你現在還我做什麼。”
“繼續放著吧，這豐京靡費，沒有錢財傍身，可謂寸步難行。”
“你可比我需要。”
卓辰眼中生起些復雜，今日他來此處，已經是思索再三的選擇了。
雖然他只是卓家旁系，但好歹也算半個皇親國戚，又怎個會日日流連于青樓酒肆醉生夢死呢。
無外乎有些事，他不能，亦不願參與其中罷了。
索性借著甦復當初那暖炕之事給他的名聲在卓家混吃等死，倒顯得心安些。
一把將手中銀票塞進甦復懷中，卓辰輕哼兩句，很是灑脫道“論才華，論能力我均不如你，但好在我出身可比你好，不必自己賺銀錢，日子照樣過得滋潤。”
“此行路遠，我又往返于煙花之所，你這銀錢放我這，那不是讓老鼠守糧倉。”
“我可擔不了這責任！”
甦復目光變得深邃，看著卓辰，兩人雖為朋友，但始終隔了一段距離，難以真正交心。
想起在國子監時，卓辰那好學而膽怯的模樣，再看如今的卓辰，甦復沒有問過他原因，但他相信卓辰一定有自己的苦衷。
“南斗軍你還沒考慮好嗎？”稍稍沉默後，甦復說出一句互相心照不宣的話。
卓辰再笑，當初甦復讓他幫忙招待南斗軍的人，他便知甦復意思，可惜呀，他什麼都不能選擇。
“之前還是很有想法的，但現在不必了，豐京太好，我舍不得離開。”
一口濁氣吐出，甦復直視卓辰道“跟我一起走一趟吧，到時候我舉薦你去江南。”
卓辰再次搖頭，目光中隱藏的痛苦露出幾分，從腰間取下一酒壺，將其一飲而盡後隨手一扔。
“送行酒我就不請你喝了，等你回來的時候，若有機會，再請你喝這一杯！”
看著卓辰眼中的堅定，甦復沒有再說什麼，因為他理解不了卓辰這等大家族子弟的心情。
“準備好一壺酒吧，好好藏著，等我回來，我再與你痛飲！”
“到時候，希望你……能想通了！”
卓辰嘟囔了下嘴，看著甦復逐漸遠去，在朝陽升起時，其背影完全消失後才苦笑著轉身離去，朝著卓家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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