甦復話落，滿堂沉默。
那詩句間透露出來的濃濃情意，在述說甦復和蕭束楚與大狐輕雪的同時，甦復未嘗不是在以自己的方式為楊襲虎剛才的選擇發聲。
太平公主好似明珠的眼楮看著對面那個最讓她心疼的女兒，看著楊綺南眼中的迷蒙之色，再看向甦復，那一臉真誠不移的模樣。
以身代入，太平公主不得不承認，除了最無用的身份外，甦復擁有讓絕大多數女人著迷的魅力。
心中那堅持不可自制地動搖了一下，但很快，太平公主便苦笑著搖頭。
蕭家注定要被皇室打壓，現在蕭家的榮光隨著蕭立淵的離去，勢必湮滅于無聞。
她……太平公主的女兒，不可能被牽扯到一件未知結果的事中去。
皇家的無情，她已經體會過了！
玉階之上，慕容承愉咬著嘴唇，甦復那雙目光中的含義她看到了，心中酸楚的同時，根本不敢看甦復投向她的眼楮。
她知道，這個時候，她不能與甦復有任何的眼神交流。
卓姿嬋一雙玩味的眼楮，此刻也是陷入失神之中，迎著甦復那年輕而無畏的目光，她啞然一笑。
到底是年輕，竟然妄圖以情相守千年。
“都言甦縣伯文采獨冠，卻又有誰知，甦縣伯之深情，亦是天下難尋。”
“好一個‘佳人相見一千年’，今後除開七夕之外，怕有情人又是多了一個互訴衷腸的日子了！”
面對卓姿嬋的稱贊，甦復不以為意，而是將目光移向啟明皇帝。
在借機觀察下，啟明皇帝眼中，甦復捕捉到了，一絲正常人的情緒，那不是對所有人都有的，那是如自己一般，只對愛的人才有的眼神。
而那目光，正對著輕蔑帶著深藏復雜的卓姿嬋。
哪怕是皇帝，依舊難躲情之一字呀！
一個想法在甦復腦海中成型，但甦復面上半點不露，笑著對啟明皇帝行禮道“甦復願陛下與娘娘亦如此詩，更如此節，相守千年！”
深吸一口氣，啟明皇帝余光看向卓姿嬋，見她眼中含笑，不由也是心中莫名一松。
這種笑容，他許多年不曾見卓姿嬋露出過了。
“借你甦大才子吉言，寡人與皇後不求千年，相守至白發，就已足矣。”啟明皇帝難得說了句情話，酒醒過半，看著甦復道“但寡人和皇後也不白收你詩。”
“此去漠北，女婿去岳丈家，禮不可不重。”
“宮內那支狼皇筆，便算寡人與皇後謝禮，待你前往漠北時，便一同帶去。”
“結我大周與漠北皇庭千年之好吧！”
啟明皇帝話落，所有人都從甦復的詩意中回過神來，不可置信地看著啟明皇帝。
這狼皇筆不過兩支，一支在太廟武治皇帝排位前當祭品供奉，一支在蕭家，為蕭立淵所用，這兩支狼皇筆，可謂是代表著糾纏數百年，幾個皇朝與漠北游牧民族之間勝負的見證。
對漠北皇庭來說，這用狼皇尾毛制成的筆就是他們永生永世難以洗刷的恥辱。
對大周來說，這狼皇筆卻是青史流傳，萬古不滅的盛名。
哪怕今日大周便滅亡，但狼皇筆依舊會被後世皇朝視為珍寶，傳承不息。
往後天子，不管何姓，都不得不在武治皇帝的牌位前插上三炷香。
可是現在，啟明皇帝竟然要將它送回漠北皇庭！
“陛下！”儒親王溫和出神的眼楮精光凝聚，其中已不是勸誡，而是帶著責問道“陛下，你喝多了！”
啟明皇帝看著儒親王，宗室之中，最為支持他的就是儒親王了。
不管是當初登基，還是穩定宗室，又或平衡他和大臣關系，儒親王都不可不說居功至偉。
但江南事起，影衛參與後，他便化作無形之人。
這段時間宗室合力，支持慕容承愉與卓姿嬋在後宮爭斗的事，他心中清楚得很。
叔佷二人相行漸遠，加上自己給出不該給的東西，的確是讓從不曾反對過他的儒親王坐不住了。
“皇叔，寡人沒醉，而且很清楚。”啟明皇帝身體坐正，這是他早已在腦中思量過的事了，只是在今日之前，他也一直沒有下定決心罷了。
“呼謁單于年邁，身雖似虎，但其內銷枯。”啟明皇帝笑著看了一眼大狐輕雪那咬牙不語的模樣，大氣道“去歲漠北皇庭與我大周交好，遞國書以示臣服。”
“我大周也不是不知禮的，這狼皇筆，為漠北皇庭心念所系。”
“為圓呼謁單于之夢，給漠北四王一個念想，這狼皇筆送一支回去，又有何妨？”
儒親王一愣，將目光看向蕭立淵，見其神色平淡，再看向大狐輕雪。
去年漠北皇庭臣服，送皇女入朝，他只以為啟明皇帝與呼謁單于做了什麼交易，卻不想……竟是此事！
呼謁單于那些兒子，可沒一個中用的，唯一似他的，卻只是一個女兒。
可漠北四王，卻個個皆是英才，除了拓跋王氏對呼謁單于忠心點外，其余三王，哪個不是虎視眈眈，想坐一坐單于的位子？
此次啟明皇帝將狼皇筆送入漠北皇庭，以狼皇在漠北民眾心中的地位而言，不管是何種方法將其迎回，持有者必得民心偏移。
那天域雪山之主聞人縱橫的支持，亦可落于其身。
這狼皇筆不是禮，而是讓漠北皇庭亂上加亂的禍根所在呀。
將胸口話語咽下，儒親王神色復雜地看著啟明皇帝，說到底，啟明皇帝此舉，最後為的還是蕭立淵。
他要絕了由大狐輕雪可能連通的，蕭家與漠北皇庭之間的可能。
他要以漠北皇庭之亂，擾動逐北軍，在其水潑不進的建制上，強撕一道縫隙出來。
待一切想明，儒親王又看向甦復，看見他眼中的了然與暗怒，心中不由再對啟明皇帝的決定贊同兩分。
不管甦復在江南府所做的一切，是他自己所想還是蕭立淵在背後出謀劃策，這都不重要了。
蕭立淵留下的權力，不能由蕭家的人完整繼承了。
“是老臣喝多，妄言了！”儒親王行了一禮道“一切便如陛下所說吧。”
啟明皇帝一笑，看向甦復道“甦復，你覺得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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