甦復的話讓所有黃家人面色頓時大變。
黃家能在朝廷針對，甚至近乎謀反的大罪中，依舊殘存下來。
一來是黃家之前沒做絕，二來就是他們那龐大的族群人口。
但所有的感情都是需要維持的，黃家的家底已然所剩無幾，若是嫡系分出去一半，那以後，一個窮且無官的主家，有誰會認？
黃潮抬起頭，目視甦復，心中卻是恨極了黃續宗。
黃家二十多年的積累，二十多年的韜光養晦，就是為了不給大周朝廷借口清理，但這一次，黃家還是撞了上去。
分家遷徙，這個方案黃潮是根本不做考慮的。
但將那些人交出去，黃家的團結亦裂開了一道口子。
一咬牙後，黃潮艱難道“給我一個時辰，我會交給甦大人，楊將軍一個交代。”
甦復閉起眼楮，他不知道黃續宗牽扯到了多少人，但由黃家人自己動手，總是好過他的。
“低于三尺的孩童可以留下，待我他日離開江南前，我會為他們尋一個好去處。”
這是甦復最後的憐憫了。
黃潮慘笑一聲道“多謝甦大人體察了。”
話音落下，看似寒酸窮苦的黃潮身上屬于大家主的威嚴蕩開，掃視一圈後，朗聲道“都給我回去，好好守著自己的家！”
……
甦復和楊襲虎就這麼待在黃家宅子前，看著那延綿數十里的偏偏房屋，不時有火光滑過，有人痛哭，哀求的聲音在夜空傳出。
一個時辰後，黃潮整個人都好似蒼老了幾分，臉上和衣服之上，那血跡都還未干，在火把照耀下，真有幾分恐怖。
“甦大人，黃家涉案之人，連黃續宗在內，一共二百零四人，黃續宗一家皆沒，其余者共六千八百四十一人。”
“除六百二十三人是低于三尺的孩童外，其余人盡皆伏誅。”
黃潮用唯一還沒有沾染血跡的左手手背擦拭了一下臉。
然後臉上似哭似笑道“請甦大人驗證。”
甦復轉動韁繩，朝著城外的方向而去。
只是話卻留在了原地。
“刁得勝，你帶三人隨黃家主一同將那些尸骨收斂，將所有人身份文書登記在冊，待來日……一同呈于朝堂之上！”
“是，大人！”
……
甦復心中有憐憫，是個正常人都有，那六千人的命，今天他來收，總好過朝廷來收。
一個三品大員死了，一個享譽天下的清官死了。
朝廷需要給百官一個交代，更需要給天下百姓一個交代。
而姚良知，要給那死去的一百多人一個交代！
廬江郡城夜被血腥氣所籠罩，就連平常不時在夜間響起的狗吠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整座城就好像被按下了定格鍵一般。
直接夜間城開，一行人策馬向外，舉著火把，趁著月色向城外跑去，這座寂靜的城才迎來了幾分生色。
甦復從未如此亢奮過，春中的夜晚，于江南府而言到底還是有幾分寒意，但甦復卻只覺熱意噴發，整個人都有些燥熱難安。
身下的駿馬第一次那麼乖順，馱著甦復快速朝著臨汀郡城而去。
時至第二日日中，甦復一行人直接沖入臨汀郡城之中，郡衙大開，一群面容各異之人端著三個錦盒邁出，齊齊跪伏于甦復身前。
甦復沉默，看著那被掀開的錦盒，看著其內的人頭。
臨汀郡郡守吳奇水，郡丞程阜，師爺俞子實滿臉痛苦，但又夾雜著幾分解脫的頭顱呈于其中。
“不夠！”
甦復聲音很是冷漠的傳蕩開來。
亦讓跪伏在身前的人心中一驚，片刻後，十余人仰起頭，目中哀求地看向甦復。
“家父犯下大罪，為人子不言父之過，今日朝廷威嚴下臨，吳興邦叩首不辯，只盼甦大人，楊將軍憐憫三家稚童，送與好人家寄養。”
“忘我吳，程，俞三家血脈之源，做個安穩的人！”
吳興邦話音落下，便從袖口間取出一把匕首，不帶半點猶豫的徑直插入心口之中，然後又猛地拔出。
任由滿身鮮血噴涌，浸濕郡衙之前的青石磚地。
“盼大人，將軍憐憫！”吳興邦身後，那二十余人紛紛叩首而言，隨即便與吳興邦一般，將匕首插入心口，任由鮮血匯聚成流。
甦復一拉韁繩，直接調頭，走向郡城另一片區域。
“吳，程，俞三家伏誅，所有稚子，暫收于憐恩院中，待江南事了，便為其尋得良家，不復其父，其祖之惡途！”
這一幕，其實早已注定，在匡天干身死的那一天就已經注定。
區別只是在于先死後死。
吳奇水的涉事程度，經不起查，或者說他知道經不起查，所以在得知廬江郡的事後，便坦然赴死，為自己留得一分尊嚴。
可是這不夠，這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環，甦復還要殺，還有何家，還有駱家……還有慕容家！
“噠噠噠”，馬蹄踢打在青石磚上，亦將站于門前的何逢興驚醒。
在知道自己那個視為何家恥辱的妹妹，竟然違背著他參與此事，甚至于膽大到襲擊甦復營地，逼死仇犁庭後。
新怨舊恨齊齊涌起，在將何逢歆所有東西毀去後，何逢興便只剩恐懼余下。
這幾日，何逢興不止一次的在想，當初為什麼要心慈手軟，為什麼要留下何逢歆的命，為什麼不連同那個姓昭的一起殺死。
但他忘了，他能穩坐何家家主這個位置，不是他能力突出，而是他有個號稱江南三才女之一的妹妹幫助。
是他那個妹妹，為他打理何家，是他那個妹妹，讓何家蒸蒸日上。
理所應當的，何逢歆自己掙來的東西，也應該由她親手毀去。
甦復居高臨下的看著何逢興，這個出現在他名單上，與那何逢歆名字讀音相同的何家家主。
何逢興手往後一揚，四十余具尸體被拖曳出來。
“甦大人，楊將軍，這是何家逆女何逢歆所有親信，盡皆伏首于此，還請甦大人，楊將軍驗身。”
甦復嗤笑一聲，這何逢興世家大族的夢還在這做呢？
甦復低伏，雙目炯炯地看向何逢興。
“何家主，這些人是那何逢歆三代以內的親屬？”
何逢興愣了愣，隨即回答道“不是。”
“那何家主可有這些人涉案的證據？”甦復再問。
“沒有？”何逢興聲音幾乎不可聞的說道。
甦復直起身，手中馬鞭奮力往何逢興身上一抽，怒喝道“那你敢殺我大周子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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