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緩緩轉身，環視四周，她的聲音低沉而帶著一絲戲謔“好看吧？”
她輕撫著身上的一品誥命服，“我也曾經想過風風光光的。”
“我也曾經懷著憧憬，嫁入高門，多好呀！”
邢夫人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回憶，似乎在回想著當年的美好。
“知道知道我要嫁進國公府，家里抬著腳給我湊嫁妝，把家里的的財物都讓我帶來了。”
她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哀傷，“還是不夠，遠遠不夠。”
“比不上弟媳婦，比不上兒媳婦。”邢夫人搖了搖頭，語氣中帶著一絲自嘲，
“比不上，我誰也比不上。沒有錢的夫人，還比不過一個賤妾，比不過一個丫頭。”
“她們還有寵愛，你什麼都沒有。”她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淒涼，“只有這身衣裳。”
“你們看，多好看，這是金絲，你們看這是寶石。”
邢夫人指著身上的服飾，“穿著它，只有磕頭的時候，比別人靠前一點，讓人看的更清楚。”
“譏諷起來更得意。”
她的嘴角勾起一絲自嘲的苦笑，
“母親，來吧！我不求別的，只求我死了以後，燒成灰，就隨便撒了吧！”
“我不入賈家的墳，我不要死了還跟他睡到一起。”
“她女人太多，黃泉路上太擁擠。”
“我擠不過。”邢夫人話中藏著無盡的悲哀。
“想來我的娘家也不敢過來要這些骨灰，就讓我自由的魂飛魄散吧！”
邢夫人此話一出，現場都驚呆了。
包括林黛玉突然覺得邢夫人光芒四射起來。
這是如何的心如死灰，這是不怕死無葬身之地了，太通透了。
“你想好了，既然你自己不想活了，就自己除了服，自縊了吧！”
“我可以如了你的願，化人場，亂葬墳，有的是你的棲身之所。”
賈母的眼神如冰，自己不能讓這個女人給威脅了。
看來眾人都看走了眼，一直以為是一個兔子，沒想到是一只狼。
邢夫人此時也放的開了，“母親，那可不行。”
“我信不過你呢！”
“從我嫁進來頭一天。我就期望母親您能給我撐腰。”
“但是您沒有。在您眼里，您的兒子掉一根頭發絲都是大老婆，小老婆的毛病。”
邢夫人的話語中充滿了失望與諷刺。
“我太怕出毛病了，為了不出毛病，我連吃飯都不敢撿自己喜歡的。”
“一年到頭守著那幾兩銀子，我堂堂的一品誥命夫人，連打賞丫頭幾個小錢也得計較。”
“我吝嗇，刻薄，又老又丑。”
邢夫人的話語中透露出深深的自嘲，她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哀傷，看來她的心早已荒蕪。
……
見邢夫人還要滔滔不絕的說，而其他人眼睜睜看著，
賈母冷冷的反駁道，“你說這麼多干什麼？你自己不爭氣怨得了何人？哪次有事不是你跑到我這里來躲著。”
邢夫人低下頭掉了淚，“是的，我躲了，可哪次您不是讓我又回去了呢！”
“哪次您的兒子改了呢！”
“母親，您明明知道大老爺兒女們的母親去了哪里。”
“您管過嗎？”
她此話一出，賈迎春的臉色瞬間蒼白。邢夫人把臉轉向了賈迎春，
“二姑娘，你知道，你娘怎麼死的嗎？”
“琮哥兒的娘是怎麼死的嗎？”
“二姑娘，我再刻薄你，也把你養大了吧？”
……
“閉嘴，你不要說了，”賈母不等她說完，制止了她。
“我看你是瘋了！你這瘋人瘋語別帶壞了孩子。”
“你們都退下吧。”說著，賈母吩咐尤氏，王熙鳳帶著三春，林黛玉等人趕快離開。
邢夫人如今說話已是沒有理智，該說的不該說的，都成了她泄憤的工具了。
在這听久了怕荼毒了孩子們的耳朵。
賈迎春突然鼓足勇氣，“祖母，我能不能在這兒听？”
賈母瞪了她一眼，“你听什麼？一個瘋子說的話，有什麼可听的？”
“你也想瘋了嗎？”
“鳳丫頭拉走她。”
一群人拉拉扯扯的往外走，賈迎春一臉淒苦，看著賈母跟邢夫人。
都是庶女，賈探春都有個娘，雖說不是那麼厲害，但是有個娘，也就沒人敢暗地里使絆子。
林黛玉偷偷湊到迎春身邊，“二姐姐，不會讓你听著的，不過我娘在呢，回頭我幫你問問。”
賈迎春感激的看了林黛玉一眼。
……
眼看小輩們都走了，邢夫人反而不再提那些過去的事了。
她看了地上跪著的王善保家的還有幾個丫鬟姨娘。
見她們徹底的害怕了，一個個在地上趴著顫抖。
這是怕被自己帶累了，一起魂飛魄散吧！
臨死也可以做個好人。
邢夫人接著面對賈母，“母親，我再叫您一聲母親。”
“地下這幾個罪不至死吧！”
“她們還是有功的呢！”
“我覺得為了給您的兒子積點德，我一條命換他一條腿還不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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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說呢？”
邢夫人的這一番話震驚了底下跪著的人，這邢夫人這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了？
賈母的心中如今是翻江倒海，這個邢夫人如今就是耍了潑皮。
賈母真想就這麼找幾個健僕除了邢夫人的誥命服，扔進一個小院自生自滅。
但是不行，剛剛這麼些人看到了，而且現在這里還站著賈敏。
她能幫著保守秘密嗎？
想到這兒她眼楮看向了賈敏，
賈敏的心噗通噗通的如同重錘擂鼓。
從賈赦那兒出來，賈敏的魂兒都沒有回來。
溫良賢德的邢夫人眨眼間變成了十惡不赦。
如今又談及邢夫人的生死大事。
她自己頗為為難。
自己在這兒待著如坐針氈。
自己一向倒霉，總是撞見不該撞見的事，
現在母親又看過來了，這是什麼意思？是要自己表態？
賈敏四下看了看，果然都在看自己。
她定了定心神，緩緩開口，
“娘！我大哥已經死過一個嫡妻了。”
“如果繼妻再不明不白的去了。”
“其他人家該如何說？”
“再者說，我大哥他如果真瘸了一條腿，就很難立時再找到合適的妻子了。”
“不是過一段太後壽辰嗎，如果國公府莫名的又失了誥命，那旁人該如何說？”
“而且，娘，您是否想過，我們國公府珍哥兒沒有嫡妻，大哥沒有嫡妻，”
說到這兒，賈敏定了定，她也看見了賈母跟賈政漸漸蒼白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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