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的目光如同冬日里的寒星，透過昏黃的燭光，落在王夫人與王熙鳳的身上。
她深吸了一口氣“老二媳婦，鳳丫頭，如今府中銀兩可還寬裕？”
“那些抵押之物的利息，我們是否按時支付？”
賈母的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但她仍舊不死心地問出了口，果然一問一個不吭聲。
燭火在夜風中搖曳，仿佛隨時都會熄滅，黑色的燭心花在火光中扭曲著，發出細微的響聲，如同此時氣氛。
三個女人，國公府的三代主母，如同雕塑一般，臉上沒有半點表情。
王熙鳳突然站起，打破了這沉悶的寂靜，王夫人的眉頭緊皺，不悅地問道“你要做什麼？”
王熙鳳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她輕聲回答“姑母，我只是想剪去燈花，免得燈光越來越暗。”
“而且府里的情況也不用我說，月錢都開始拖後了。”
說完，王熙鳳徑直走到燭火旁，剪燈花去了。
王夫人瞪了她一眼，卻沒有再說話。
“難道我們真的等著別人上門討債嗎？”
賈母問出了這句誰也不願意面對的話。
王夫人的聲音中帶著怒氣“她敢！”
今天自己實在忍無可忍了，從宮中的娘娘到鄉下的親戚，事事需要操心。
如今還要被賈敏逼債，還有天理嗎？
“賈家養大了她，她回饋母家，有何面目跟娘家要債？”
王夫人直視著賈母，等著她的表態。
賈母嘆息“當初是生意，如今卻要講情誼。”
“如果她真的要上門，應該怎麼應對，你們心里有數。”
王夫人的目光閃爍，似乎在思考著什麼“如果她真的敢上門，我們自然有應對之策。”
賈母的目光銳利如刀，掃了一眼王夫人“別忘了，我們也有娘家，難道我們回饋娘家，便是如此？”
王夫人的心中一緊，賈母的話似乎觸動了她的心事，她的臉色微變，心中卻是波濤洶涌。
她氣急敗壞地說“大不了，我同意讓賈敏之女嫁與寶玉。”
“我知道母親跟老爺一直有這個心思，但是賈敏的那個女兒我看不上，我不同意。”
賈母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我終于明白你為何讓自己的妹妹長期住在賈家。”
“是不是也是存了這個心思？”
“老二媳婦，你好深的心思，你連我都瞞住了。”
“你一個兒子準備許幾家？”
王夫人的面色微變，“我不明白母親所說何意？”
賈母的目光如燈一般，審視著王夫人“老二媳婦，你的算盤打得真響，
“要防著聰明反被聰明誤，有的人有的事，你迎進來了，可就甩不出去了，小心砸了自己的腳。”
“人不怕笨，就怕自以為聰明呀！”
“笨人傻人犯小錯，大錯都是聰明人犯吶。”
王夫人心中一緊，賈母的話讓她感到一絲不安。
但是娘家是自己的根，她怎麼能容忍別人說自己娘家的不是，婆婆也不行。
而且拿聰明，傻來點自己，還真當自己是傻子听不出來了。
“母親，您這話說的過了，我妹妹雖說住在府中，可沒有花過府中一兩銀子。”
“如果母親容不下親戚，我回頭跟妹妹說說，讓她們搬走便是。”
“沒必要來回拿話點對我。”
賈母看著這個逞強好勝的媳婦，她很是無奈，又有幾分失望。
“你心中有數便好，另外听說你讓家戲班子排練新戲。”
“是要春節用的嗎？”
王夫人的新戲沒出來，所以也沒怎麼提，
如今賈母問起，卻也不得不答，“母親，這是為太後壽辰準備的。”
賈母驚訝的看著她，就連王熙鳳也扭頭過來。
這個王夫人太能不動聲色的辦大事了。
賈母不客氣的說，“此事你怎麼不跟我商量，太後壽辰宮中自有定好了的戲碼，怎麼能輪到我們進戲？”
這事王夫人倒也想過，
“母親，此事不難，我們以禮物的形式送，當今聖上喜歡修道，我想的是佛道不分家，我們的新戲就是《扶乩》。”
“把我們的祝願以天意之音表達出來，相信太後跟聖上都能看到我們的誠意。”
王夫人一口氣說完了自己的理由。
具體會不會有別的後續此時卻不好判斷了。
賈母听完此話，久久沒有回音，
“老二媳婦，如此高調的送戲文可比不得送個物件。”
“嘴長在別人臉上，萬一說了什麼不得當的，到時候可是後悔莫及。”
“你要三思而行，我老了，膽子小了。”
賈母經見的多了，當年的多少世家隕落。
王夫人確是不以為意，她直接對賈母說，“母親，此事我已告知娘娘跟老爺。”
一听這話，賈母突然不可抑制的笑出了聲，果然兒大不由娘。
這是真當我老年痴呆了，也好，我就等著你們孝敬吧！
賈母不禁自嘲了，她笑自己一心為兒女，到頭來只落了個提防和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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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你們都去吧，不用圍著了。”
“我老了貪睡，準備閉眼了。”
她只想盡快把王夫人二人打發走。
就在這時，王熙鳳突然插話，
“姑母，祖母，我這還有件事，現在拿不得準，想跟您二人商議一下。”
賈母跟王夫人一起疑問的眼神看向王熙鳳，
王熙鳳頓了頓口氣，
“姑母，咱們府中丫頭，婆子，小姐公子眾多，清客，戲班子等等，每月的月錢銀子，包括一些工程修繕等等的費用。”
“每月大概有上萬兩費用。”
“還有一些不可列數的雜七雜八的費用。”
一听王熙鳳列數費用，賈母的眉梢一跳，
難道是要縮減，也是有心人事，縮減一半也是可以運轉的。
但是王熙鳳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我知道我這麼說出來，祖母跟姑母可能要怪罪我。”
“前兒有人找我，咱們可以把這錢放出去收些利錢。”
“府中月錢跟費用押後一月支付，也不影響什麼，姑娘們的胭脂水粉什麼的，府中都有。”
“吃穿府里也都會，發了月錢，大家也就是攢錢，晚攢一個月不知可不可行？”
王夫人一听馬上大聲說，“你瘋了，我們是娘娘的娘家，無端放印子錢，掀出來，娘娘就完了。”
王熙鳳卻沒再說話，她提出意見來有自己的目的。
自己只管提不管定準。
賈母卻沒有直接大義凜然的拒絕，
而是直接說道，“鳳丫頭，有句話我早就想說了。”
“裁人吧！”
“府中直接裁撤一半人，沒有大的影響，史家早就把針線上的，等等其他一時用不上的裁撤了。”
王熙鳳還沒有說話，
王夫人怒目圓瞪，“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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