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林家那個口舌如刀的孩子吧？
果然凌厲！
賈雨村把眼楮掃向了周圍，看著這人來人往，形形色色。
他似有所悟，眼前一亮。
“正邪之論，千人千面，莫衷一是。”
“若我來回答，就如這川流不息的人群，”
“順者為正，逆者為邪。”
“眾者為正，獨者為邪。”
賈雨村此話一出，眾人皆驚，林如海率先撫掌相賀，“好！好！好！先生此言，振聾發聵！”
林黛玉聞听此言，陷入了沉思，
賈雨村的意思太明白了，直接就是說跟大家一樣的就是正，離經叛道的，特立獨行的就是邪。
就是邪門歪道。
大家都結婚，只你一人不結婚，你就是邪。
大家都不結婚，只你一人結婚，你也是邪。
大家都辛苦，只你一人享受，你就是邪。
大家都享受，只你一人辛苦，你也是邪。
林黛玉看了看身邊這林家一家子，在別人眼里，這不會就是一家子邪門歪道吧？
自己就是異端，邪門歪道，如何去糾正別人的邪門歪道呢？
負負得正，是不是邪門對邪門就成了正門呢？
……
南安王世子站在醉仙樓窗前，看著下面相談甚歡的一群人。
甚是扎眼。
此乃何人？難道這就是那個先生？
初次見面，就有如此多的可談之事？
看來明天我要親自試上一試了？
此人心性人品如何？配不配得上老師這個稱呼？
林家這些人過于純淨，恐難發現居心叵測之人！
……
第二天一早，林如海先命人把早就收拾好的屋子打掃一遍，就準備開館授課了。
屋子直接選在了外院緊鄰二門的一間客房，這樣方便黛玉進出。
早膳傳飯之前，林如海和賈雨村正在書房商議拜師禮的時間。
南安王世子趕著時辰，一副來蹭飯的表情，“老師！听說又來了一位老師，我過來瞻仰一番。”
他一邊嘴里說著，一邊眼光瞥向一旁的賈雨村。
“這位先生看著面生，您不會就是那位啟蒙先生吧？”
賈雨村看著面前的少年，好一個風姿卓絕少年郎，人如朝朝日上，但眼神邪魅，隱含煞氣。
如此矛盾，又稱林大人為老師？此乃何人？
他詢問的眼神看向了林如海，
林如海無奈的笑笑，“這是我的佷兒，跟我借了幾次書讀，就口稱老師。”
“您不必介意！此子甚是無賴！”
就在這時，門外又有管事報門，“老爺！佷少爺來了！”
林如海詫異無語了，這是不約而同的來這踫頭了。
此次定是那位三逸少爺來了。
賈雨村更是一愣神，怎麼又來一位佷少爺？
林如海只好指著南安王世子解釋，“先生是我說的不明，這個是我家夫人的佷兒。”
“未進門的想是我的族佷。”
“以前未曾與先生提及，是尚未肯定他們是否就學？”
賈雨村不得不點點頭，但是也有了幾分無奈。
此時听到林如海吩咐家下人，“讓他進來吧！”
“族叔，我來了！我決定了，跟著永安啟蒙。”
人未到，聲先聞，似乎怕時間一久，就忘了答案的急迫。
三逸少爺如一陣風刮進了林如海書房。
進門一看，怎麼里面有這麼多人？
個個都氣場強大，給人壓力。
看到三逸少爺進門先是愣神，並未主動行禮，林如海面沉似水，“你真的決定了？”
“我！我！我，真的決定了！”三逸少爺咬了咬牙，吞吞吐吐的回答。
再不決定，回去還得挨揍，也不知族長父親怎麼想的。
過了春節，就催他過來。
難道他不知道這林家是邪門歪道，誤人子弟的學法嗎？
難道在父親眼中自己連個蒙童都不如？
……
他問金管事，金管事只告訴他，讓他听父親的話。
好像一副諱莫如深，自有安排的樣子。
“那還不跟先生行禮？”林如海厲聲的對著三逸少爺說道。
三逸少爺又忙不迭的行禮，
“先生好！學生這廂有禮了！”
見林永逸認真行禮，林如海方對著賈雨村抱歉的說，“先生，這就是一個蹭課的，你也不用多費心。”
“寫信與先生時，尚未得知他要來蹭課，此為如海不周，望先生見諒。”
林如海話說的很是謙遜有禮，賈雨村倒也不好再說什麼，
他連道兩聲，“無妨……無妨……”
他把眼楮看向了正中間泰然自若的南安王世子，問，“林大人，這位世佷也是蹭課的？”
一看問的是南安王世子，林如海直接拒絕了，“他不是！他只是蹭書的！”
“他蹭的是這書架上的書。”
“書架上的書他可隨便借閱。”
哦，賈雨村扭頭看了一下書架上，鱗次櫛比的書。
林如海，真不愧為一個讀書人！
收集這些書沒有幾十年光陰也難，看來這是幾世積存，底蘊深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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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安王世子在屋內一一看著這些人，每個人細小的動作表情也不放過，此時听到談到自己。
他驟然問道，
“賈先生，讀書人可以請教讀書人。我有讀書之事，可否請教一二？”
賈雨村聞听此言，不禁啞然失笑，心說這跟昨日那個丫頭，如出一轍呀！
看來確實是一人所教，林家傳統。
定是這位林大人不方便試我之才，要借小兒之口。
賈雨村雙手撫膝，非常大度的言道，“這位世佷但請講來！”
南安王世子指了指書架，問賈雨村，“賈先生，以先生之見，武功之臣，當讀何書？”
賈雨村不假思索，“武功之臣，當讀兵書。”
“治世之臣，當讀何書？”南安王世子接著問。
賈雨村繼續答，“治世之臣，當讀律書，唯知律法，方能治世。”
“那霸王之人呢？”南安王世子身體前傾，雙目如電，盯著賈雨村的眼楮問，
賈雨村眼楮驟然一縮，這個問題問的聳人听聞，如若回答不對，容易掉腦袋。
“霸王之人當讀史書！”賈雨村單手點了幾下膝蓋，算作思索，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南安王世子莞爾一笑，“為何？”
賈雨村也身體前傾，對著這位所謂的林如海內佷，低低的聲音，確保只有林如海，一個外人听到。
“因為所有的史書都只講了四個字，成王敗寇。”
“講的都是何以成王，為何敗寇？”
賈雨村此話一出，自己的心中也是“砰砰”如擂鼓。
有點冒失了，被一個孩子套出真言，實在是自己的定力不夠。
“哈！哈！哈，賈先生不錯，有時間我們多聊聊，讀書人，讀書事。”說完，南安王世子沖林如海鞠躬告辭。
“先生，我走了，上次的書我很快就要看完了。”
林如海微微皺眉，點頭允他離開。
又長一歲，這孩子越來越囂張了，快要壓抑不住了！
三逸少爺這個蹭課的在一旁，瞠目結舌，
這是啟蒙老師？那我以前的老師是個啥？
我為何覺得自己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這樣的老師，教一二三四是不是太屈才了？
……
正月十八日，是林如海和賈雨村商定拜師的日子。
一早，林黛玉和永安齊齊穿上童子服，戴上童子帽。
賈敏給他們每人準備了一份拜師禮。
並細細叮囑他們，“莫要惹先生生氣，渴了，餓了，及時吩咐隨身的丫鬟，小廝。”
並一再吩咐跟著的小廝丫鬟，
“少爺小姐的筆墨紙硯，每日里提前備好，仔細收好。”
“要提醒少爺小姐莫忘了課前課後施禮。”
“送拜師禮要少爺小姐自己提著，”
……
賈敏的諄諄教誨，細細囑托，是一句接一句。
“娘！我們都知道了，您再說就要遲到了！”林黛玉一看賈敏要念叨半個時辰的樣子，忙提醒她。
賈敏一看時辰，“快！快！快，不早點提醒我，要耽誤時辰了。”
說完立刻打發丫鬟和小廝快點出發。
黛玉帶了雪雁和黃鸝兩個伴讀丫鬟。永安直接就是山頭和水尾兩個。
待這幾人到了學堂的時候，黛玉以為只有林如海和賈雨村二人。
沒想到今天還真是熱鬧。
南安王世子來了，就連那個三逸少爺也一早趕過來了。
林黛玉皺了皺眉，什麼意思？四個人一塊兒學？
永安一看到南安王世子，眼楮一亮就要叫表哥。
黛玉忙拉了他一把。
兩人恭恭敬敬的給賈雨村行了禮，獻上了手里的拜師禮。
賈雨村每人送了他們一支筆，作為開筆禮。
永安和林黛玉的學童生涯開始了。
而揚州的局勢，過完年也陷入了白熱化。
逐步有官員被罷免的消息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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