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振東習慣了向家里拿錢，現在母親坐牢，父親成了個傻子。
家里的三個弟弟對他避之唯恐不及，更不可能出錢救治他。
幾個妹妹對他恨之入骨，這時候不來捅他一刀就不錯了，更不可能對他伸出援手。
衛生所的人搶救了他幾天，給他稍微處理了下傷口，看到江振東交不出醫藥費，就不想去管他的死活了。
江振東被從衛生所趕出來，他站在衛生所的門口不知道該往哪去。
家已經沒有了，老婆孩子恐怕都被燒死了。
他自己傷痕累累，雙手燒成了畸形，以後肯定沒辦法干活。
雙腳也被燒傷，就連走路都一瘸一拐。
他伸手摸了摸包著紗布的臉，指尖剛剛踫到就感到一陣劇痛。
他的臉全部被燒爛了，完全沒有一塊好肉。
眼眶周圍的皮膚全部被燒掉了，眼珠子有些往外凸出來。
原本高挺有肉的鼻子此時也被燒的皺巴巴。
嘴巴也被燒得變了形，他的喉嚨疼痛，連講話都有困難。
江振東低頭看著破敗不堪的自己，頓時失聲痛哭。
他迷茫的在原地站了好一會，最終還是決定回父親家里。
就算父親變成了傻子，至少他還有個住的地方。
江振東抹著眼淚，一瘸一拐的往前走去。
他心里非常絕望，但也知道現在的自己無可奈何。
家里起火這件事情絕對不是偶然。
起火的那天晚上他喝了些酒，還跟媳婦兒吵了一架。
然後媳婦帶著孩子睡在臥室，他礙于臉面，不得不睡在另一個房間。
畢竟剛吵完架就讓他道歉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不管怎麼樣也要先拖幾天，等大家氣都消了再來服軟。
當天夜里他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直到後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過去。
半夢半醒之間，他听到屋子外面有細微的動靜。
他當時實在太困了，听見動靜也沒起身查看。
他睡過去以後感到屋里越來越熱。
那時候他可能是被夢魘住了，在那樣的情況下竟然沒有及時醒過來。
後來家里火光沖天，他被嗆的不停咳嗽，喉嚨劇痛之下他從床上爬了起來。
那時候整個屋里都燒起來了，他想出去都找不到方向。
屋里的火越燒越旺，他原本想去老婆孩子的房間看看，但是那邊的房梁已經倒塌，他根本就過不去。
他清楚的听見屋子里有孩子和女人的哭聲。
李如春一直在撕心裂肺的叫著他的名字，希望他能沖出去把他們救出來。
可當時那樣的情況，他連自身都難保，又怎麼可能去救他們？
當時的火勢越來越大，他若是沖過去，就算能把人救出來自己也是死路一條。
江振東不想死，所以沒有為了他們冒險。
直到孩子的哭聲越來越弱，女人的喊叫聲也停歇了下來，他心里才生出了一絲後悔。
他生怕他們已經死了，但他又沒有勇氣沖過去。
知道房子被燒裂了一角，門口的位置有了一條縫隙，他才拼了命的沖了出去。
他出去的時候身上不小心被點燃了。
那些火貼在他的身上瘋狂的燃燒。
他能清楚的聞到頭發燒焦的味道，他因為長得太胖，身上的皮膚和油脂燃燒時還發出輕微的脆響。
他當時疼的差點暈過去，但他知道只要自己暈過去了肯定只有死路一條。
他要壓強忍著，最終爬了出去。
他得救了，但是大家對他的態度非常冷淡。
要不是村干部的幫忙，他們甚至不願意給他滅火。
當時那些活把他衣服全部都烤焦了，皮膚也烤得掉了一塊又一塊。
尤其是他的臉，當時為了沖出來，腦袋上的頭發全部都燒光了，五官也燒的變形。
當時在那樣的絕境之下，江振東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就是無論如何都要活著出去。
最後他得救了，可他現在活著比死還難受。
老婆孩子全部不在了，他們就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這些天江振東每天晚上做噩夢。
他只要一閉上眼楮，滿腦子都是孩子的哭喊聲。
他一聲聲的叫著爸爸爸爸。
明明老婆孩子就在眼前，他為了活命，卻強忍著沒有去救他們。
現在真的活下來了，他心里又後悔的不行。
像他這樣的垃圾廢物，以後再也不會有人愛他了。
江振東來到父母家里，江利國正坐在門口玩泥巴。
江振東這些天也听說了，父親自從那次被人打了之後腦子受了損傷，現在有些痴傻。
江振東站在門口看了他好一會兒了。
他長了張嘴想要說話，喉嚨卻傳了一陣劇痛。
他的身體還沒恢復，現在連話都說不出來。
江振東默默的推開門走了進去。
江利國听見外面的動靜猛然抬起頭來。
當他看到全身上下包著紗布的江振東時，先是被嚇了一跳，接著他抄起棍子就朝著江振東身上招呼。
“你是誰？你是誰？你為什麼要來我家里？”
江利國揮舞著棍子向前，另一只手指著他的鼻子問道。
江振東很想說話但卻說不出來。
他被江利國追的滿院子跑，最後更是被追出了院子。
江利國守在院子的門口，死活不讓他進來。
江振東實在是無處可去，明知道父親不情願，還是只能等在那里。
他整張臉被紗布包得只露出眼楮鼻子嘴巴耳朵。
他想說話，只能用力的上下嘴巴皮一張一合。
他費了好大的勁，嗓子都有些疼了，還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江振東急得跺腳，一把年紀的人了，眼淚都流了出來。
江利國手上抓著根棍子，虎視眈眈的盯著他看。
只要江振東跨前一步，他也跨前一步。
好幾次江利國手上的棍子差點打到江振東受傷的腦袋上。
江利國對他嚴防死守，江振東在這蹲守了半天，實在是找不到機會，最後只能扭頭去幾個弟弟家里踫踫運氣。
他知道幾個弟弟自私自利，但他們是親兄弟，他現在這麼慘，他們之前沒來看過他可能是沒收到消息。
現在他親自上門，他們總不可能還把他拒之門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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