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荷看著甦清風等人離去的背影，眼神微微閃爍，她微微蹙眉，“知了猴……真能賣錢？”
自從馬成功走了，上次村里看電影的時候，又被馬立剛那小子當著面撕破臉，喬荷作為一個寡婦的日子，就愈發難過了。
以前還好，她至少還蒙著一層遮羞布。
但是現在嘛……幾乎村子里的男人，都知道她不是個正經的女人，連帶著一群二流子、老鰥夫，天天想著和她春風一度，膽子小點的，也想著要揩點油。
喬荷自然是不抗拒這些，不然當初也不會和馬成功攪和在一起。
但問題是……
這些臭男人，都是只進不出的摳搜鬼。
喬荷哪里肯吃虧？
眼看家里的存糧慢慢見底，喬荷終于忍不住了。
趁著今天這個機會，誤打誤撞地知道了知了猴還可以賣錢的事情。
只是……
喬荷看著一只掉落在地上的知了，擰了擰眉頭，然後又很快松開。
誰說她想要的東西，非得靠她自己動手，才能得到？
一想到甦清風塑料瓶中，滿滿當當的知了猴，喬荷風韻猶存的臉上，頓時出現志在必得的笑容。
……
一晚上摸黑掏知了猴，甦清風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困倦的眼皮子都抬不起來了。
只是就算這樣，他想到剛才經手了那麼多的知了猴，甦清風還是有點膈應，只覺得皮膚癢癢的。
他愣是硬撐著，沖了個冷水澡，等擦干淨後，隨便套了件背心，躺在炕上，發出一聲舒服的喟嘆。
窗戶半開著，還能听到附近的知了聲，偶爾還有蛙聲此起彼伏地應和，甦清風入睡的時候，迷迷糊糊間，只有一個念頭……
誰的腳，這麼臭啊！
明天睡覺前，必須監督這群人洗腳！
……
甦清風第二天不是被生物鐘吵醒的。
而是被一群嘰嘰喳喳的小崽子給鬧醒的。
他一睜開眼，就看到一個貼在臉前的塑料瓶子，里面還有密密匝匝的知了猴在塑料瓶壁上爬。
甦清風就算膽子再怎麼大，看到這一幕，也被這畫面沖擊的睡意全無，心髒也砰砰直跳。
再轉眼望去，就發現是虎頭一群半大的小子，笑嘻嘻地看著他，“清風哥，去賣知了猴啊。”
甦清風捋了捋心緒，緩過來後，沒好氣道，“賣個蛋蛋，這麼多小孩，我要是都帶到鎮上去了，萬一走丟幾個，你們倒還好，我指定沒好果子吃。”
甦清風倒不是真不願意帶他們去鎮上，只是突然被嚇醒，難免帶著點火氣。
虎頭幾個可不怕他，繼續笑嘻嘻的。
“清風哥，你說的咱們都想好了！小的那些，肯定不能去。就算咱們樂意，人家家里頭的大人也不會同意。咱們都數好了，每人都捉了幾只。我負責去鎮上賣知了猴，拿到錢的時候，再根據數量分錢。”
見虎頭說得侃侃而談，甦清風臉上也忍不住帶了點笑意。
虎頭見勢，愈發打蛇隨棍上，咧開嘴，“清風哥，行不行，你給句話唄！”
甦清風見狀，忍不住開口，“你把事情都安排得妥妥當當，哪里還有我說話的份？那就……去唄！”
“好耶！”
一群孩子登時就興奮起來，歡欣鼓舞的，甦清風瞧著，就算是過年，他們也沒這麼高興。
他愈發意識到，對于甦家村的大部分人家來說，除了一年到頭的工分，能夠有額外的收入，是多麼的難得。
……
吃過早飯，甦元鐵心有余悸地看著鳳凰牌自行車的後座，眼看虎頭興高采烈地坐上後座，他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但是最終，他還是選擇閉上嘴巴，沒有說什麼。
說實話，坐上自行車的一剎那，虎頭還是挺興奮的。
尤其是看到周圍小伙伴，那羨慕的眼神，虎頭不自覺地挺了挺胸，簡直比甦清風這個自行車的擁有者，還要自豪。
甦清風嘴里叼著一張餅子，看到虎頭那表情，還挺高興的。
他笑呵呵地開口，“虎頭，你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我騎車賊穩。”
虎頭“嗯嗯”了幾下，瘋狂點頭。
他對于甦清風，那是實打實的信任。
他把塑料瓶子都裝在特地找出來的尼龍袋里，然後就抱著甦清風的腰，坐得穩穩的。
呼~
一陣風刮過。
甦清風猶如蹬著風火輪，踏著露水，就往鎮上趕去。
虎頭張大嘴巴，任由涼風往嘴里灌，想要發出聲音，但是卻根本說不出什麼話來。
甦清風不是車技不好。
是車技太好了！
這自行車碾壓在土坷垃的路上，有的時候，顛簸得簡直要飛起來。
一路騎下來，虎頭欲哭無淚，只覺得屁股都摔成了十八瓣。
好不容易來到收購站，虎頭連忙排到隊伍末尾。
收購站的工作人員，看起來懶洋洋的，收購的時候，語氣還不太好。
虎頭之前還覺得沒什麼，可是真輪到他自己賣知了的時候，還是不由得有些發 。
尤其是這收購站的工作人員，態度還不怎麼樣的情況下。
他往四周看了看，甦清風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他心中愈發有些惴惴不安，再往四周看了看，似乎也沒有人想到，要來收購站賣知了猴。
虎頭愈發感覺到忐忑。
等到輪到他的時候，饒是虎頭算是在村里最膽大的孩子了，但畢竟年紀在這，一激動，說話也磕磕絆絆的。
“這里……收收收……”
收購站的工作人員有些不耐煩，剛想要說什麼的時候，就看到甦清風推著自行車過來。
那人稍一打量，就發現那自行車，居然還是鳳凰牌的！
再看看甦清風，雖然穿得不是中山裝，但是衣服半新，沒有發白，沒有補丁。
他的臉色一變，頓時由陰轉晴，看向虎頭的時候，口氣也軟和了許多。
“你賣什麼的？”
虎頭見工作人員臉上多了笑容，心中忍不住一松。
再加上甦清風就站在他身邊，他又恢復到平常的大膽，說出來的話，也流利了許多。
“我這里有知了猴，您這兒收嗎？”
工作人員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顯然是沒有想到，居然還有人知道知了猴能賣錢。
他語氣更加溫和，“收的。一斤三分錢。”
虎頭听到這個價格，眼眸下意識地睜大。
一斤三分錢？！
他們一晚上，大概可以捉三斤，這豈不是說，光靠他們一個人，一晚上可以賺將近一毛！
而現在農村里，一個壯勞力干一整天的活計，也才賺了一毛，這豈不是說，他們一個小孩子，就能和壯勞力相媲美！
一天一毛錢，十天就是一塊錢。
夏天這麼兩個月，就是六塊錢！
要是全家晚上出動，說不定賺的還要多。
拿到錢以後，虎頭還有些恍然如夢一般的樣子。
甦清風見他這樣，為了避免這小子頭腦發熱，還是潑了盆涼水。
“這捉知了猴的錢，也沒有那麼好賺。你想想，村里加上山上的知了攏共就這麼多，說不定到時候鄰村也會有人來捉知了。”
“再說，鎮上的收購站，也不能一下子收那麼知了。捉知了嘛……頂多賺點快錢。你小子要是因為這個耽誤讀書，我下次可不帶你了。”
一听到甦清風還有賺錢的法子，虎頭連忙清醒過來。
他就差賭咒發誓了。
“哥！你就是我親哥！你放心，等我回去以後，我指定讓那群人小崽子知道你的好……”
這是什麼話……
說得好像他快走了一樣……
甦清風心中默默吐槽了一句。
他倆向前走著，甦清風早就和虎頭他奶說過了，等下班的時候，再帶這小子回去。
這小子年紀不大，兜里還揣著那麼一筆“巨款”，甦清風不放心他單獨回去。
要是沒那麼多錢，甦清風也隨便他亂跑了。
農村娃嘛。
尤其是男娃。
糙養著唄。
沒那麼多講究。
只是走到一個拐角的巷子里時，甦清風的腳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
他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
“郭哥，你就借我這一次吧。我發誓，我下個月一定還你。昨天……我就差一把，就翻盤了。我最近運氣好，下個月我連本帶息的都還給你。”
甦清風看著何前進的側臉，一時有些恍惚，差點認不出他本人了。
比起記憶中，那個梳著大背頭，總是斜眼看人的何前進，現在的他，蓬頭垢面、不修邊幅，甦清風即便不靠近他，似乎都可以聞到他身上的異味。
都說相由心生，甦清風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看著何前進的臉時，總覺得他現在五官有種說不出的猥瑣感，連帶著他舉止，都是駝背弓腰。
何前進口中的郭哥，手指尖夾著一根散煙，慢悠悠地吞雲吐霧。
看到何前進這樣子，他笑呵呵地拍了拍何前進的臉頰，“前進哥啊，這麼些日子不見，你咋就混成這樣了？咋還叫起哥來了？你當初不是一口一個小郭，叫得挺歡嗎？”
何前進被拍著臉頰，眼神中有屈辱之色一閃而過，但最終，他只是訕笑了一下，繼續腆著臉開口︰
“那不是以前不長眼嗎……郭哥，你看，這借錢的事情……”
那郭哥吸了最後一口煙，隨後就把煙蒂一扔，用膠布鞋碾滅，這才笑道，“何前進，你有沒有听說過一句話？”
何前進茫然。
郭哥又笑了笑，“借急不借窮。我是有多想不開，才會把錢借給你這樣的賭鬼，然後讓你一直欠著我的錢，做我的大爺？”
說完，郭勝直接轉身離去了。
轉身的剎那，他還看到了甦清風佇足的身影，他先是愣了愣，隨後像是認出了甦清風似的，又回頭看了何前進一眼，露出了興味盎然的笑容。
旋即，他就笑著沖甦清風點了點頭，這才離開。
何前進似有所覺，遙遙看過來，正好看到甦清風淡然的目光。
這一刻，他下意識地將甦清風的狀態，和自己的狀態對比。
瞬間，他的臉就漲紅了。
何前進幾乎是以跑的速度，快步朝巷子外走去，走的期間，甦清風還看到了他不怎麼合腳的膠布鞋。
原來的那雙皮鞋呢？
總不至于拿去當賭資了吧？
……
國營飯店。
甦清風進來的時候，還帶著一瓶知了猴。
林明亮是城里人，他看見這玩意，嚇得渾身汗毛直立。
余海看著這個，倒是笑了。
“這是知了猴吧？听說用油煎，應該還挺好吃的。”
林明亮雖然不大喜歡余海，但也不想搞得太難看，見余海有心搭話，雖然心中不情願，但是嘴上還是搭理了一下。
他皺著眉頭，看著那密密麻麻的蟲子，有一種恐懼的感覺，直沖天靈蓋。
“這玩意真能吃？！”
甦清風卻已經擰開瓶蓋，開始收拾了。
“能不能吃，試試不就知道了。”
見林明亮不動，余海有心想要拍馬屁，屁顛屁顛地湊到甦清風附近，也開始處理知了猴。
這反倒是把林明亮的反骨給逼出來了。
余海一個洗菜工都行，憑啥他不行？！
雖然……他曾經也只是一個洗菜工。
如果說，起先林明亮還有些質疑這玩意究竟能不能好吃。
但是當油煎的香味出來後，林明亮原本堅定不會吃的內心，逐漸動搖起來了。
甦清風還在那勸︰“掐頭去尾，中間都是肉，這玩意蛋白含量比肉還高，你真不吃？”
林明亮努力克制哈喇子，依然搖頭。
啥子蛋白不蛋白的，反正他不懂，寧願吃牛肉豬肉。
蟲子嘛，能好吃到哪里去。
然而就在誘惑林明亮眼看要失敗的時候，國營飯店外，卻有一個大胡子男人走進來。
那男人在這個年代，高大的出奇，甦清風估摸了一下，大約有一米九的個子，放在物資匱乏的七十年代，簡直不可思議，也不知道是吃什麼長大的。
陳美蘭大著膽子喊了一句，“飯店還沒到營業時間。”
大胡子在窗口探了探，又指了指旁邊的小黑板，笑呵呵的，“你們的黑板上，可沒有寫，今天還有煎知了猴吃。”
後廚幾人對視一眼，頓時覺得來者不善。
電光石火間，甦清風心思急轉，下意識地端起碗筷︰
“嘗嘗？”
因為實在查不到知了猴的價格，根據壯勞力的一天工分換算為1毛，一個普通人，一晚上抓三百只知了，一斤一百只左右，所以定價為一斤三（已改）分。如果有真實物價，寶寶們可以留言，看到後我馬上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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