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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軍人人灰頭土臉，對燕軍的恐怖膽寒到了極點，雖然幾日過去，仍能想起鄧艾以三千鐵騎沖殺八萬大軍的場景，不少魏軍時常夢到都會瞬間驚醒，這幾乎成了噩夢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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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範在軍營內轉悠了一圈，向曹爽稟告道︰“大將軍，當此局面已不能妄動兵戈，唯恐生變。”</p>
曹爽百無聊賴的坐在軍帳內，幾日的閉門謝客讓臉上顯得有幾分憔悴，手中把玩著魏軍的虎符，悵然道︰“還能動什麼兵戈？以我看來，司馬昭已經把此處的戰況一五一十的報回洛陽了，陛下的聖旨不日將至，我等都得班師回朝，仗也不必打了。”</p>
桓範面有憂色，他明白這一仗敗得實在是過于丟人，恐怕魏國早已是人人唾罵，真不知回去後會發生怎樣的巨變？嘆道︰“大將軍不必介懷，勝敗乃兵家常事，當年司馬懿征遼東，不也是一敗涂地麼？洛陽處于大將軍的節制下，陛下也不敢對此多有苛責，想來無甚影響。再者說了，沒有大將軍，可無人對抗得了天下士人。”</p>
曹爽煩躁地點了點頭，他明白這是往好听的說了，皺眉道︰“元則不要說好听的了，自古建人心難，毀人心易。我經此敗，必不得人心，受人唾棄理所應當。只可恨這一敗……”</p>
說到這里，口中喃喃道︰“公孫修啊公孫修，你當真是好大的本事。”</p>
這時軍帳外的親兵闊步進來，沉聲道︰“大將軍，陛下的聖旨到了，由聖使司馬昭宣讀。”</p>
曹爽與桓範連忙起身，說道︰“快請進來。”</p>
司馬昭走進帳內，手中捧著聖旨，身邊跟著七八個文官，“大將軍，陛下的聖旨到。”</p>
曹爽、桓範等人皆下跪听宣，直把他惡心壞了，暗想︰“這是故意派司馬懿的兒子來當聖使的麼？”</p>
只听司馬昭朗聲念道︰“……戰之失策，貽誤國本，軍民皆疲，勞民傷財，今番不得再戰，恐生禍端。令大將軍曹爽與燕王議和，擇日退兵，不得有誤。”</p>
曹爽雖已猜到聖旨的內容，可真的听到時還是不禁心中蕭瑟，只得接過了司馬昭手中的聖旨，沉聲道︰“臣遵旨。”</p>
司馬昭微微一笑，飄然的退出軍帳。</p>
接下來的時間就簡單多了，雙方各自休兵，曹爽則按照聖旨的旨意退兵，不敢再冒天下之大不韙。</p>
這一消息在燕國四處飛揚。</p>
“王上，曹爽終于撤軍了，大燕保住了——”鄧艾欣喜不已，快步地走進來。</p>
公孫修抬頭看了他一眼，笑道︰“當真是撤軍了？”</p>
鄧艾點頭道︰“千真萬確，曹爽如此大規模的撤兵，這是已經不想再打了，想來司馬懿等人的施壓已到了極處。”</p>
他登時就笑了出來，怕的就是曹爽繼續攻打燕國，那可就直接讓燕國崩潰了，將筆往桌上一擱，嘆道︰“為了對付曹爽這個家伙，短短的幾個月就把燕國的百姓弄得水深火熱了。”</p>
鄧艾深以為然，道︰“大國爭于小國，不在于一戰之得失，而在于長期耕守，若是魏國不退兵的話，再耗上一兩年，燕國後果難料。”</p>
公孫修想到數年之間，大規模用兵就發動了三次，第一次是抵御司馬懿，第二次是東征高句麗，第三次是會戰曹爽，小小的燕國連年興兵還沒有力竭的原因，相反還有變強的勢頭，很大程度上是通過吞並得來的。</p>
尤其是吞並高句麗後獲得了三十萬人口，使得燕國的人口、兵力翻倍，再加上目前已控制了青州的東來郡，無形中又獲得了十幾萬的潛在人口，以及跨海的飛地，雖不與遼東接壤，卻屬于燕國的版圖。</p>
可以說這麼多年下來，若無戰爭的勝利品支撐，恐怕燕國也要被冠以窮兵黷武的帽子了。</p>
公孫修笑道︰“士載，跟孤說話不用藏著掖著，你是想說，曹爽再耗個一年半載，就算我等不被攻滅，也因國內的勞民傷財而覆滅了，對吧？”</p>
這話說得甚是直接，鄧艾苦笑著點了點頭，道︰“正是如此，不可速決之則必亡也。曹爽雖然不知兵，卻也知耗也可耗死燕國，可惜的是，魏國不是他一人所有。”</p>
“要想抗衡大國，著實過于艱難了，只不過現在最該憂慮的，是魏國的那些老家伙。”</p>
公孫修微微一笑，想到曹爽這番回去，威嚴掃地不說，歷史的走向雖說因自己而改變些許，可並沒有完全的改變走向。他只是挽救了燕國被滅的命運，天下大勢是依舊存在的。</p>
例如現在的魏國，正陷入了嚴苛的宗親與士族之間的斗爭，而實際上也是皇權與士人的交鋒。以曹爽、司馬懿為核心展開的裂變，並非任何一方死了就能停下來，這是關乎兩個利益團體的明爭暗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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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艾抬起頭來，疑惑地問道︰“王上說的是曹爽跟司馬懿對麼？”</p>
“不錯，若孤所料不錯，司馬懿肯定會選擇提前動手，曹爽樹威于天下的幻想破裂了，不免又要拿士人開刀，沖突會愈演愈烈。”</p>
公孫修呷了一口茶，平復情緒，皺眉道︰“司馬懿陰養的三千死士可不是鬧著玩的，隨時等著撕咬曹爽等人。在曹爽伐遼之際，司馬懿與孤是潛在的聯手關系，孤試圖退敵，他則試圖拉曹爽下馬。現在曹爽退兵，這無形中的默契聯手也就不復存在了，司馬懿也擔心孤將他陰養死士的事情捅出來。”</p>
鄧艾將信將疑，皺眉道︰“王上究竟是從何處得來的秘密？曹爽挖地三尺也找不到罪證，王上竟說可輕松獲取機密？”</p>
公孫修可不像電視劇里邊的穿越者，逢人就說自己是穿越來的，神秘地一笑︰“只是一點兒凋蟲小技罷了。”</p>
就算是鄧艾都不由得膽寒，燕王的消息似乎暢通天下，無處不知，無處不曉，可見其暗中網羅的密探有多厲害，“凋蟲小技”四字謙虛到了極點。</p>
他連忙道︰“王上消息靈通，無處不知，天下大白，臣等深而服之。”</p>
公孫修其實就是嘴巴上這樣一說，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手底下有一個特殊的秘密組織，專門以跟蹤、刺探機密的機構。作為皇帝要是有類似的機構，那可就是所有臣子的噩夢了。</p>
試問天底下當官的，又有哪幾個敢保證屁股底下完全干淨的？他也不希望搞這種機構，能令得大臣、武將之間心懷敬畏即可，不然真搞出來，必然是互相檢舉，亂象頻生。</p>
正欣喜于魏國撤軍，這時陳超也快步走了進來，先向公孫修、鄧艾兩人行禮，隨即皺眉道︰“王上，臣剛得到消息，司馬懿失足摔了一跤，醒來神志不清，耳聾眼花，已成了癱瘓。”</p>
此言一出，眾人都不約而同的“啊”了一聲。</p>
鄧艾首先是扼腕長嘆，說道︰“司馬懿六十幾歲的人了，經這樣一摔，怕是危在旦夕。”</p>
他倒不是念在多年的情誼上，而是司馬懿作為士族共推的領袖，一旦倒塌了，可就成了曹爽為所欲為的天下了。</p>
公孫修也是听得一愣一愣的，心想這老賊怎可能摔得癱瘓了？心念電轉間已反應了過來，這不就是歷史上的翻版麼，只是時間上貌似快了好幾年。</p>
他頓時冷笑一聲，搖頭道︰“恐怕是假的。”</p>
鄧艾跟陳超同時望向他，均不解其意。陳超撓了撓頭︰“王上的意思是情報有誤？”</p>
“情報不假，只是司馬懿詐病罷了。”公孫修呵呵一笑。</p>
陳超大為不解，奇道︰“臣听說司馬懿是在退朝時，一腳踏空，沿著十幾階滾下去，腦袋都磕流血了，文武百官都瞧在眼里，恐怕不似作偽。”</p>
公孫修听到“文武百官都瞧在眼里”八個字，更加確信自己的判斷，搖頭道︰“你們都不了解司馬懿，只有孤對其了如指掌。他為人最是陰險狡詐，這一摔很有可能只是假摔，目的是為了避免曹爽的秋後報復，同時積蓄力量，準備給予致命一擊。”</p>
鄧艾吃了一驚︰“若真是如此，曹爽可當真是防不住。這司馬懿要是演的，只能說明演得太像了，能騙得過文武百官，他那麼老的一個人，從石階滾下去，極有可能是奔著瞞不過即摔死的念頭。”</p>
公孫修點了點頭，老人最是經不住摔，有可能把腿骨、盆骨摔得粉碎性骨折，一個把握不好，可能就假戲真做了。他心中對司馬懿倒是生出幾分敬畏，暗想︰“能對自己都下死手，就更不要提對付別人了。”</p>
陳超也覺駭然听聞，道︰“此番曹爽伐遼，是司馬懿組織百官進行彈劾，逼其撤軍，若是真的戰況持續下去，後果難料。看來司馬懿以詐病讓人放松警惕，也不失為韜光養晦。”</p>
公孫修負手而立，在堂上踱步了幾圈，沉吟道︰“司馬懿詐病由來久矣，當年曹操為司空，曾征闢其出仕，司馬懿就曾托病不出，瞞過了曹操的試探。”</p>
鄧艾聞言微笑道︰“這其實就是司馬懿的狡猾之處了。當時形勢並不明朗，他是認為投于曹操的麾下，極可能時機不成熟，但又不願意直接拒絕出仕。”</p>
陳超點了點頭，說道︰“這倒是不錯，司馬懿打得一手好算盤，若是直接拒絕出仕，今後就不會有機會出仕了，托病不出是個好借口，等形勢明朗好了，自己說自己病好了，再擇優而棲。”</p>
公孫修頓時了然，原來當初司馬懿詐病不受征闢的原因有這樣一層目的，打趣道︰“想來曹操也是看透了他這點兒伎倆，才命人前去試探其是否有病。這第一回試不出來，過了幾年曹操下死命令征闢司馬懿，不願出仕就鋃鐺入獄，這才把老狐狸給逼了出來。”</p>
鄧艾道︰“是啊，一來曹操求賢若渴，二來意在于收攏士人為其效力，不逼他強行出仕站隊也不行。”</p>
公孫修一手托腮，沉吟道︰“這老賊越裝越純熟，年紀又大，誰能想到將死之人會造反呢？”</p>
鄧艾一愣，撓了撓頭︰“造反？這不大可能吧？司馬懿與曹爽之間，不過是士人與宗親之爭。”</p>
這一問可就把公孫修給問得定住了，詫異地道︰“士載你也認為只是權力斗爭？”</p>
鄧艾不解道︰“權臣爭權，古來有之，曹爽想扳倒司馬懿，司馬懿想扳倒他，不過是一丘之貉。可論到造反，恐怕不至于。”</p>
公孫修心中暗道厲害，這就是司馬懿的厲害之處了，即使是高平陵事變的發生，眾人也大多沒預料到是改朝換代的開始。</p>
說句不好听的，即使現在士人跟曹爽斗得難分難解，天下士人也沒預料到司馬懿的最終目的。即使是在高平陵事變中，司馬懿對著洛水發誓，只按國法處置曹爽兄弟，不會斬草除根，不僅身邊的士人都信了，就連曹爽本人都相信了。</p>
四十余年前曹丕篡漢，始建魏國，追封曹操為太祖魏武帝，這一行為也把大批的漢臣收錄進了《魏書》。</p>
當然曹丕在公元220年稱帝之際，也絕想不到短短的四十六年後，魏國會被晉取而代之，完成第二次禪讓，魏臣則又入了《晉書》。</p>
“司馬懿的野心已經是壓不住的了。”</p>
公孫修目視眾人，高平陵事變看似是一場對宗親勢力的打壓，實則是司馬懿剝奪了魏國宗親的軍權政權，盡數為己所用，自此魏國也就真的換血成了晉朝的基業。</p>
“該如何阻止？”</p>
他心中冒出了一個大大的問號。</p>
或許不能用“阻止”以代言之，而是如何順水推舟的撈上一筆才對，高平陵事變他是阻止不了的，任何一方也不會相信他的。</p>
鄧艾見燕王一聲不吭的思慮，時而眉頭緊鎖，時而眉頭展開，也不知再想些什麼，輕聲地問了一句︰“王上，您怎麼了——”</p>
公孫修思慮甚久，這才抬起頭來，正色道︰“孤思來想去，目前應當致書于蜀、吳二國，共商大計。”</p>
鄧艾吃了一驚︰“不知王上所說的，是何大計？”</p>
公孫修一字一句地道︰“燕、蜀、吳三國共同瓜分魏國，各取其利，代而取之。”</p>
驚人的言論讓鄧艾嘴巴張得老大，愣是瞧著眼前的燕王，其震撼溢于言表，顫聲道︰“三——三家分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