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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把酒言歡

類別︰ 作者︰河南老張 本章︰第十九章 把酒言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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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走進包間,郝涵立即放松了下來,回過身大聲對跟上來的眾人說︰“我先聲明,今天雖然是吃劉書記的飯,可不能按主賓的規矩來,我要和我老師挨著坐”,說著親昵地拉著齊天翔的胳膊,走到主位坐下。說︰“你們怎麼坐我不管,女士優先。”

    郝涵的舉動突然而迅速,立時弄了齊天翔個大紅臉,定了定神,清了清嗓子才說︰“听人勸,吃飽飯,我看郝縣長的這個提議很好。”

    “坐那都能吃飽,只要坐上桌,哪里都是好位置”劉唐子戲謔地說︰“挨著美女說不定還容易分神,吃不飽呢?”

    “這話說得對,千正萬確。”李政挨著齊天翔坐下,“我給大家說個真事。以前在報社的時候,我們單位的司機老王可有意思了,在口外當兵轉業的,能喝能說。孩子考上大學請客,致酒詞的時候說,”說著話,李政站了起來,端起茶杯表演著︰“我就是個司機,以前喝酒,一坐就坐在‘油路上’,一端就是‘醉後’,今天老子也當回首長,喝個痛快。”

    李政的笑話加上惟妙惟肖的表演,一下子把大家逗笑了,郝涵笑過後不解地問︰“什麼‘油路’?什麼‘醉後’?什麼‘首長’?都是什麼意思嘛,看你們笑的哪個開心。”

    李政笑的更厲害了,指指齊天翔司機小王的位置對郝涵說︰“小王坐的位置就是油路,司機座位下就是油路,可不是這個意思,而是服務員上菜,都習慣在他哪個位置,湯湯水水地一灑就都在他的身上;醉後就是喝酒敬酒,一輪輪下來輪到司機敬酒時,都是喝得差不多了,領導們也都不想再喝了,可不敬還不行,所以不討人喜歡;而首長就是你現在做的位置,壽星老和領導都是這個位置,不但所有人要敬,還要上禮。”說著話趕緊向小王示意,“不好意思,純粹玩笑,沒有別的意思。”

    李政的話又引來大家一場哄笑,氣氛更是融洽,李政又說︰“其實最應該挨著齊老師坐的,是我”,看著大家疑惑的目光,自嘲地說︰“我倆都是外人,都是旁觀者,所以我們應該挨著。”

    郝涵馬上回道︰“你倆是外人,那我們都是內人了。”

    郝涵的話立即引來又一次哄笑,郝涵覺得被李政編圈套進去了,弄了個大紅臉,指著李政恨恨地說︰“好你個李政,你編圈害我。”看著李政舉手投降的樣子,就轉過臉面向齊天翔,緩和一下窘迫的神情,“老師,今天我們喝點什麼?”

    “隨便吧!”齊天翔掃視著桌邊的人,除了郝涵、李政,就是劉唐子和紀委的辦公室主任,還有就是小張、小王了,“今天在座的都是內人,放開點,喝點白的吧!”

    齊天翔的話也引的大家一陣笑,郝涵羞澀地撇了他一眼,提高了聲調,故作豪氣地說︰“今天舍命陪君子,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為報傾城隨太守,親射虎,看孫郎。酒酣胸膽尚開張,鬢微霜,又何妨!持節雲中,何日遣馮唐?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

    “好,詞不錯,朗誦的也好。”李政大聲喝彩,“總好過‘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斷腸處,明月夜,短松岡’為這個值得干一杯。”

    “就你能聯想”,郝涵撇了李政一眼,笑著說。

    看著郝涵羞怯地表情,齊天翔笑著說︰“依你們兩個的意思,今天的我只能是‘莫听穿林打葉聲,何妨飲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簑煙雨任平生。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了?”

    “今宵酒醒何處?黃州孤舟船頭。今晚是才子佳人相會,學歷低于碩士以下且不能熟讀熟背唐詩宋詞的,都可以退場了。”劉唐子戲虐地抗議道︰“喝酒還是飲詩,竹林七賢也還是以酒酬和的。”

    三人不覺都把目光集中在了劉唐子臉上,都是甦軾,都是黃州,不禁對劉唐子機敏的反應刮目相看了,但他們采取的卻是現在流行在年輕人中間慣有搞怪方式----木然盯視,只看得劉唐子渾身不自在,才齊聲大笑,“老劉奧特了。”

    哄堂大笑之後氣氛更是隨便,說笑間菜也陸續上來了,郝涵端起酒杯提議︰“咱們共同喝一個,為我老師,也為今天的順利。”

    大家共同舉杯,進入了今晚的主題,來來往往盡管熱鬧,但由于有郝涵在座,多少有些拘謹,尤其是齊天翔,被郝涵左一個老師,右一個老師地叫著,有些招架不住,看來郝涵今晚是要讓齊天翔盡興而歸的意思。劉唐子看著,琢磨著郝涵的用意,但怎麼也看不出有什麼意思,就偷偷地看看李政,正好李政也在看著他,眼中也是充滿了疑惑。因此就高聲提議著︰“這就得有個比較正規的喝法才對,這樣敬來敬去的有些不地道,也讓人家省城來的領導說咱們欺負人,有‘亂拳打死老和尚’之嫌。”

    劉唐子的提議立時使包間里靜了下來,都看著劉唐子,听他的下文。齊天翔更是感激老劉的解圍,畢竟郝涵所用的方法就是不停地敬,一個女同志能用的方法也真是不多,這不剛開始幾杯酒下來,也還是有些吃不消。

    劉唐子看大家的注意力被吸引過來,就慢條斯理地說︰“傳說杜康老先生是中原人,造出了好酒,咱們這的老祖宗也想造酒,可不管怎麼精心都改變不了酒中淡淡的苦味,而且還放不住,幾天就壞,朝思夜想也沒有解決的辦法。一天晚上做夢,夢見一個白胡子老頭對他說,要徹底解決這個問題,只有在早、中、晚三個時段,在大路口的老槐樹下,向三個人取三滴血,方可解決這個問題,而且取血的時辰也有講究,即日出之時,當午之中,日落之刻,過了這些時辰都不靈。”劉唐子搖頭晃腦地說著,“老祖宗早上起來,早早就來到村口大路口的大槐樹下。很快就見到一位秀才過來,舉子趕考出門早嘛,老祖宗對秀才說起緣由,秀才很配合地就獻了一滴血。到了中午,烈日當空,卻見一位頂盔帶甲的武士騎馬過來,老祖宗攔住武士,說明原因,武士也豪爽地獻了一滴血。可直到太陽快落山的時辰,還是不見有人過來,只有村里的瘋子在大槐樹下睡覺,老祖宗等啊等,眼看就要過了時辰,就索性咬咬牙趁瘋子不備,從瘋子身上抽了一滴血。回去以後放入酒中,立時濃香撲鼻、美不勝收,十里八鄉都慕名來沽酒,但唯一的問題是酒喝了容易醉,而且都是不經意間就醉了。原因是前兩滴血來自于秀才和武士,都是有準備的獻血,而瘋子的血最後拿到,也是沒有準備的,所以就像瘋子的樣子了。”劉唐子說完總結道︰“因此說這酒,剛喝時文明優雅,相互敬著說著祝福的話語,因為那是秀才的血在起作用,文質彬彬、優雅有度;但喝著喝著就開始高門大嗓地斗酒了,因為那是武士的血在發揮作用,喝到最後就開始要麼大喊大叫、瘋瘋癲癲,要麼是醉酒酣睡,那還是瘋子的血在作祟,而且是不經意間的事。”

    “好啊!老劉指桑罵槐地在罵我們都是偽君子,實際都是瘋子,是不是。”郝涵听出了味,不滿地抗議著。由于幾杯酒喝下去,白淨的臉上泛起了桃花,顯得嫵媚又多姿。

    “這個不對,這個不對,我再說一個”,劉唐子在郝涵的逼迫下自己干了門前的酒,接著說︰“其實咱們平原喝酒是有講究的,過去窮一般人家都喝不起酒,也舍不得喝,來了尊貴的客人或逢年過節長輩面前,誠心誠意的敬客人、敬長輩,這才有了主人敬三個,副陪敬六個的風俗,因為這樣一來客人或長輩也盡興了,禮節也到了。”劉唐子正正經經地說︰“當然也有說法是咱們這里是禮儀之邦,古人祭祀主祭敬三杯,陪祭人多啊,也就以六杯代表了。”

    說著看大家都反應不夠強烈,順勢說︰“我這都是老黃歷了,還是讓李書記來點時髦的。”

    劉唐子的提議得到了大家的熱烈相應,李政也不客氣地接過話說︰“單位聚餐,老總把魚眼挑給副總,說這叫高看一眼。把魚骨頭提出來給財務部主任,叫中流砥柱。把魚尾給了辦公室主任,叫委以重任。把魚肚子給了人力部主任,叫推心置腹。把魚鰭給了市場部主任,叫展翅高飛。最後,盤里只剩下一堆魚肉。老總搖搖頭說:“這個爛攤子還得我收拾啊!”說得大家捧腹大笑,想到了剛才吃魚時的情景,李政清清嗓子又說︰“現在酒場三大怪,敬酒、段子、小咸菜,是說幾輪敬酒之後,意興未盡就講葷段子,滿桌子的菜不吃,酒後一碗清湯面配一碟小咸菜”,李政舉手止住大家的笑聲,說“今天女士在場,葷段子就不講了,我給大家說幾個怪現狀吧。當然咱們不說時下一些非著名相聲演員的哪些‘教授流氓之類的’,那口味太重,這種場合不宜,咱就說喝酒。”說著搖頭晃腦地飲誦起來,“領導干部不喝酒,一個朋友也沒有;中層干部不喝酒,一點信息也沒有;基層干部不喝酒,一點希望也沒有;紀檢干部不喝酒,一點線索也沒有;平民百姓不喝酒,一點快樂也沒有;兄弟之間不喝酒,一點感情也沒有;男女之間不喝酒,一點機會都沒有。”李政煞有介事地說︰“這是說喝酒的必要性,還有喝酒的五個階段︰處女階段,嚴防加死守;少婦階段,半推又半就;壯年階段,全來都不夠;寡婦階段,我來找你斗;老太階段,不行還忽悠。喝酒的五種語言︰豪言壯語,酒壯英雄膽;花言巧語,勸友多喝點;胡言亂語,神智無深淺;不言不語,進入夢里面;自言自語,醒來悔不斷。所謂今日酒,今日醉,不要活得太疲憊。好也過,歹也過,只求心情還不錯。”

    “這都是大白話,說了等于沒說,這不能算”劉唐子抗議著,起哄讓李政干了一杯。李政老老實實喝了杯中酒,清了清嗓子說︰“剛才那個是暖場段子,下面說一個新好男人守則,也就是新三從四德。”說著扳起手指數著,“三從︰在家從母,在外從官,在家從妻。四德分大中小三品,大四德︰權、錢、房、車;中四德︰能、厚、精、誠;小四德︰勤、勞、耐、忠。”李政說的惟妙惟肖,引來一場哄笑,他又接著說︰“還有新三大紀律八項注意”,說著唱了起來,並唱著解釋著,“新好男人個個要牢記,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第一一切行動听指揮(老婆的話一句頂一萬句,必須不折不扣執行),步調一致才能得勝利(有了好的方向才能有好的結果);第二不拿群眾一針線(家里的東西再少也不能往老的家拿,反之多多宜善),群眾對我擁護又喜歡(家庭和睦共同維護這是發展的基礎);第三一切收入要歸家(工資、獎金、稿費、外快統統上繳,ic、ip、iq統統告訴她密碼),努力減輕家庭的負擔(現在錢少東西貴,買房、置衣服、美容、交際,不仔細點怎麼行);三大紀律男人要做到(大原則已定)八項注意切莫忘記了︰(小事也要切記不馬虎)第一說話態度要和好(要哄、勸、笑、耐全套,不能口是心非),尊重老婆不要耍驕傲(有了成績不要翹尾巴,尤其是工資、獎金上繳的時候,要不提條件);第二貢獻索取要公平(不能擺功勞、提條件,再次強調),好話好說不許逞霸道(尊重女權從點滴小事做起);第三老人東西給過了(視價值大小,存量多寡而定,現金不在此列),當面道謝切莫忘記掉(老人高興是我們最大的心願,也是下次再給的基礎);第四若把事情辦砸了(絕對不許出現失誤,沒有如果,這是前提),罰跪罰飯不差半分毫(錯與不錯以老婆評判為標準,處罰也是為挽救,不能有怨言);第五不許打人和罵人(特指男人對女人,反之無效),家庭暴力堅決克服掉(包括瞪眼、說氣話等等);第六愛護老婆的裝束(花錢的東西,尤其是美化老婆的靚麗),接吻擁抱處處注意到(感情事小,情調重要);第七不許調戲mm們(堅決黃絕與女**往,網絡也不例外),非分之心堅決要除掉(從一而終是覺悟,也是必須);第八不許過問老婆事(閑事莫管、閑話莫听),不許責問不許去盯梢(包括老婆的手機短信、聊天記錄和夜不歸宿);遵守紀律男人要自覺(教育的目的是明了,無須時時提醒),接受監督切莫違反了(包括搜身、搜物、查詢、調查等,不排除與科技發展同步的更新),家庭規矩條條要記清(再次叮嚀),新好男人處處愛家庭(責任重于泰山,使命深過大海),建設家庭永遠向錢進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這是顛撲不破的真理),老婆孩子擁護又歡迎(皆大歡喜)。”

    李政的歌聲,加之插諢打科般的解說,逗得大家笑得前仰後合,酒也喝得更為盡興。很快兩瓶白酒就喝完了,在等待服務員上酒的時刻,劉唐子打包的紅燒排骨送過來了,李政起哄說︰“劉書記這算不算是假公濟私啊!自己請客還不忘照顧老婆孩子。”

    一句話說的大家哄堂大笑起來,劉唐子絲毫沒有難堪的樣子,直接看著李政笑著說︰“這就是你剛才說的新好男人守則啊!時時刻刻把老婆放在心上嘛!”說著看著滿桌的菜意味深長地說︰“我這是為了物盡其用,節約是本嘛!我們農村人,不會說什麼大道理,可量入而出還是明白的。”

    一席話說得大家都不再說話,劉唐子立時覺得話說得有些重了,忙笑著補充道︰“不要小看這簡單的紅燒排骨,飯店做出來的就是比家里做出來的有味。”話題轉換,緩和了一些尷尬,李政索性繼續活躍著氣氛,“說來听听,讓我們大家也長長見識。”

    “這紅燒排骨,很普通的家常菜,具有補中益氣的功效,適宜于氣血不足,陰虛體弱者。配料也簡單,無非是生姜、蔥、八角大料、鹽、糖、醬油、料酒。就是這麼簡單的作料,卻做出了美味的菜肴,不管是魯菜的糖醋排骨,還是豫菜的黃燜排骨,或者的甦菜的醬香排骨,幾乎全國所有的菜系都有排骨入菜,差別就是烹飪方法和火候。做法各有千秋,有鍋里放油,加熱後放入生姜蔥炒香,然後把肋排放入鍋內翻炒,然後加水炖煮的;有鍋內冷油放入白糖炒化後排骨倒入鍋中炒勻,接著放入姜片,花椒和香料;有把排骨放進沸水煮幾分鐘,倒掉血水,鍋中放入少量油,燒至冒煙,放入姜、大蔥爆香,再把排骨放入,翻炒片刻;有用熱油把排骨炸成金黃色撈出,將排骨放入鍋內,加入水、醬油、料酒、精鹽、大料、蔥段、姜片,調好味,用大火燒開後,轉微火燜至排骨肉爛的。一道簡單的家常菜,卻有著這麼多的變化,說明什麼,手藝不在高低,變化只在適宜。”說著話劉唐子站起身,“不跟你們白活了,一會排骨涼了就不好吃了。”

    郝涵也坐不住了,站起身來說︰“你們鬧吧,我提議杯中酒,喝了就算盡到我的心意了。”

    提議得到了大家的響應,隨後就起身離席走了。齊天翔覺得郝涵走了也好,不定下來玩笑會開成什麼樣。

    小張和小王也吃好走了,很快大大的包間就剩下了齊天翔和李政兩人了。

    “大智慧,老劉這才是大智慧”,李政豎起大拇指,對著老劉的背影贊嘆道。回過頭來對齊天翔說︰“在這樣的環境下,能獨善其身,又能做些事,老劉高啊!”

    齊天翔微微笑著,沒有說話,他知道李政想說什麼,也能猜到他想說的。李政他多少有些了解,北京名牌大學新聞系畢業,清河日報以前很知名的記者,沒有什麼個人背景,以正直的處事方式和扎實的基本功,做到了新聞部主任,每年都有很多重大新聞稿件見報,而且省市甚至中央媒體也多有他的稿件,中央級的新聞獎得過不少。況且也出過幾本清河近代和現代名人的傳紀,可以說是河海省和清河市的文化名人,盡管有些不遭人待見,但也還是不敢公開整治他,還不能不讓他做新聞,就把他調到宣傳部新聞科當科長,可卻始終不再提拔,直到再也按不下去了,只好下派掛職平原縣宣傳部長,一年後卻沒有如願回清河接任宣傳部副部長,反而延長一年,不過也解決了助理調研員的待遇,成為縣委管宣傳的副書記,現今掛職時間又要到了,還不知道回去以後怎麼樣,但這絲毫不影響他做事的熱情,在縣里人緣很好。

    “听說你這掛職時間快到了,準備什麼時間回去?”齊天翔熱情地問︰“還回宣傳部嗎?”

    “還不知道呢,還沒有正式談話。”李政如實地說︰“不過有小道消息說,可能會去文化局做一把手,不過還是想回新聞本行。”說著硒笑著,輕輕推推眼鏡,戲謔地說︰“我這個人運氣挺好的,別人都是掛職不升職,我這是兩年兩大步,年初解決了副處,回去如果到文化局,明年初就是正處,三十六歲干到處級,整個清河市也沒幾個吧!”

    齊天翔听出了李政話里的無奈和苦澀,感覺心里也是酸酸的。在機關干,待遇級別是任何人也超脫不了的事情,即使再看得開也不免苦悶,因為級別就是能力,就是成功與否的標準和衡量,尤其是年輕化、專業化的現狀,一旦過了年齡界限,想再往上走也是枉然了。但他卻沒法勸說,畢竟事關個人的前途,任何勸告都無濟于事,只好拍怕李政的肩膀,故作輕松地說︰“你沒關系,三十多歲,還有的是機會。”

    “借您吉言,怕是到了文化口,終老也是有可能的。”說著吁了一口氣,解嘲道︰“不過也好,寫寫書,每年辦辦文化展或節慶,倒也自由自在。”

    齊天翔沒法接他的話了,覺得說下去會更沉重,于是轉換了口氣,戲謔地說︰“咱倆怎麼著,是撤呢?還是接著喝,我可听說你李政是清河幾大喝之一,兩斤不倒,三斤不醉。”

    “誰這麼夸我呢?真是看事的不嫌事大。”李政故作憤怒地問,隨即轉換了口氣,“看你齊老師的意思,你要回去有事呢咱就走,你要沒事呢咱就接著喝點,反正回去也是沒事可干。”

    “那就再喝點,我是舍命陪君子。”齊天翔說著拿起酒瓶,卻被李政搶了過去,利落地將兩個杯子倒滿,“哪能讓省領導給我倒酒,我還想進步嗎?”說著話端起手中的酒杯,含笑說︰“我敬齊老師一杯。”

    “先把身份整明白了再喝”,齊天翔擋住李政敬來的酒杯,嚴肅地問︰“你到底叫我什麼?齊書記?齊老師?齊大哥?”

    “什麼意思。”齊天翔突然變換的表情使李政一下愣怔在了哪里,雖然知道齊天翔是玩笑之語,可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回答。

    “如果是齊書記,那就是上下級關系,也就是工作關系,你應該坐到我的對面,而且酒過三巡之後我們也就可以散了;如果是齊老師,那就是師生關系,我教書十年,弟子何止三千,多你一個也不多,你應該坐到我的側邊,因為師生並排于禮不合,而且你敬完三杯也就可以退下去了,沒有老師回敬學生的規矩;如果是齊大哥,那就是異姓兄弟,就是朋友,咱們還可以再坐近一些,可以說點悄悄話,發發牢騷,甚至罵娘都可以。”齊天翔慢條斯理,一字一句地說著,臉依舊繃得緊緊的。

    “哎呦我的媽呀,可嚇死我了!”李政不停地拍著胸口,膽怯地說︰“都說伴君如伴虎,天威難測,我還想著這又多嘴犯著了哪一條,立時就要午門問斬了。”夸張的表情,緊張的口氣,可瞬間神情嚴肅起來,站起身,端起杯,恭恭敬敬地舉到齊天翔面前,朗聲叫道“齊大哥。”李政十分欽佩齊天翔的智慧和機智,尤其是應變能力。而且剛才的話雖玩笑成分很大,但還是有些信息傳遞的明明白白,當某位領導暗示你兄弟相稱之時,也就是告訴你重視和信任你的潛台詞。他明白齊天翔的意思,也明白這些意味著什麼,心里莫名有些感動,也有股暖流在身體里流動。

    齊天翔笑著舉杯與李政輕輕踫了一下,含笑干了杯中酒,默默地看著李政,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听說過彭書記對房地產發展和房價的宏論嗎?”李政也爽快地干了杯中酒,起身為齊天翔杯中倒滿酒,淡淡地問︰“關于房價低丟人的講話,可曾听聞?”

    齊天翔搖搖頭,他知道李政要說的不是這些,而是引子,下來的才是重要的,于是漫不經心地說︰“他老兄大嘴慣了,沒有什麼是他不敢說的,而且每回都是即興發揮,誰能知道那一回是真實作數的。”

    “評價一個城市主要看房價,房價越高城市越好越吸引人,房價越低城市越不吸引人,越丟人。”李政惟妙惟肖地模仿著彭群的聲音,一手叉腰,一手揮動著作出領袖範,“其實這言論也不是他的,而是首都某個大學一個什麼客座教授在河州市參加地產年會時所說,而且直指河州市的房價過低,認為擁有近一億人口大省的省會城市,房價只有七千元實在是太低,應該在一萬元以上才合理,也才與河州的城市規模和區位相符。”

    “御用文人的言論如何听得,他們的研究經費來自利益集團,而為利益集團張目是他們最基本的功課。何況要掙出場費,就要順應主辦者的意圖。”齊天翔淡淡地說︰“想讓這些所謂的精英文人或經濟學家說幾句真話,或者摸著良心的話,比讓龍門石窟的盧舍那大佛低頭還難。”

    “其實都知道要說的是什麼?也知道這樣說為了什麼?彭書記在干部大會上這樣說也不是為嘩眾取寵,都明白是為高山的德高集團房地產項目做宣傳,也是為房價四千造勢。”李政佩服地望了齊天翔一眼,心里十分欽佩他的睿智和機敏,到底是大學教授出身,看事情的角度也有著常人不一樣的高度,“且不論這樣的觀點是否雷人,也不論教授客座之後真實的身份,只說彭書記在干部大會上引用這樣的觀點,就能看出他的意圖。”李政清清嗓子接著說︰“河州市的房價應該多少,我沒有調查也沒有發言權,不敢亂說。四千元房價在平原高不高,我這兩年在平原工作,自信對平原情況還有一點了解。看看平原的房價和居民收入,就能判斷房價的高低了。”

    “先喝酒”,齊天翔看著李政有些激動,就端起酒杯示意了一下,微微笑著喝了一點。

    李政趕忙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說︰“前年,平原縣中心房價一千六百元一平方,稍偏一點一千四百元一平方,因為平原還是屬于純粹意義的農業生產縣,配屬的工廠也是以農業初級加工為主的工業,經過這幾年折騰,十有**破產倒閉或改制轉產,因此平原不屬于勞動力和資本輸入性城市,可現在同樣的地段為三千到三千五百元一平方,稍偏一點的為二千八百元一平方,而德高花園直接定價在四千元一平方起。”李政看了齊天翔微笑的臉,接著說︰“前年,平原在崗職工人均工資年收入達到11元;今年的7月份,縣統計局發布了上半年經濟動態,平原在崗職工平均工資達到2.4萬元,月均2000元。姑且認可縣統計局公布的數字,也忽略工資‘被增長’的可能,但工資增長了不到一倍,房價增長了一倍多卻是不爭的事實。拋開貨幣超發和通脹因素,拋開醫療、教育等生活成本,只看基本事實,房價在居民生活中的漲幅就清晰可見,而房價的高低也可以清晰地看出來。房子作為商品早已為百姓認知,而且也早已認可房子的商品屬性,但房子是用來住的,安居樂業是城市生活的體現和基本要求。實現‘居者有其屋’也是政府社會保障的一部分,是任何一個政府都必須做的。奇怪的是,我們平原的決策者不但忘卻了這些基本責任,反而像商人一樣賣起了土地,成了和地產商上下聯動的利益共同體。另外房價的高低有基尼系數在衡量,這也許太深奧,老百姓不易衡量,但老百姓的收入卻是衡量房價的最好標準,幾個月的收入買一平米房子,這樣的房價是高是低,不是很明確的標準嗎?但就是這樣的事實,彭書記還認為房價低,房價丟人,意欲何為似乎並不難理解,也就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在如今中央和省市政府調控房地產政策,關注民生的大背景下,彭書記的言論就有些不合時宜,甚至與上級精神背道而馳了。地方政府要投資拉動,要gdp數字,要政績,或者還有賣地增加財政收入,這可以理解,但如果還牽扯到個人利益,就另當別論了。”

    “房價多少算好,這似乎不是一句話就能涵蓋的。房價上天或入地都不利于經濟的發展和社會的進步,但這與丟人似乎並沒有太大的聯系。”齊天翔看到李政又有一點激動了,于是就接過話題,淡然地說︰“關鍵看房子是用來干什麼的?這是應該首先搞清楚的問題,老百姓的收入不是用來買房子的,起碼不是全部用來買房子,要生活,要教育、要醫療、要養老,都用來買房子,然後住在豪宅里喝西北風?”齊天翔硒笑著,不屑一顧地說︰“收入和社會保障是相輔相成的整體,而且是重要的有機部分,老百姓要清醒,領導干部更要清醒。”

    “這還不算雷人的,彭書記與土豪交朋友的言論才叫雷人呢!”李政轉換了話題,笑著說。

    “土豪是時下時髦的詞匯,怎麼咱們的彭書記也趕起了這樣的時髦?”齊天翔不相信地問。老彭的水平能這麼快與網絡接軌,還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哪里啊!與‘土豪交朋友’,以及蜂擁而至的‘土豪金’、‘土豪宴’等等眼暈的字眼,不過是網絡的調侃”,李政呵呵笑著說︰“土豪本意是指地方上有錢有勢的家族或個人,或指鄉村中有錢有勢的惡霸,有別于城市有文化、有一定修養的富裕群體,一般是指鄉村中起家的富裕群體,特點是文化層次低、生活質量不高的土地擁有者。無一例外都是持否定的態度,與惡霸、劣紳處在一個層面,都是不值得現在人追捧的一個群體。網絡的追捧有調侃的意思,也是一種新的仇富和表達不滿的方式。改革開放幾十年共同富裕卻變成了土豪遍地,本身就是一種不正常的現象,是對‘花園’、‘華府’、‘豪庭’的無奈,也是對‘饕餮盛宴’,‘奢靡聚會’,‘極盡奢華’,以及‘皇家享受’,‘帝王風範’,‘貴族體驗’的嘲諷和奚落,而我們彭書記的‘與土豪交朋友’卻是實指的,還是工作部署。具體要求就是讓各職能局委,特別是一把手要主動與企業家交朋友,了解他們的需求,為他們進行有針對性的服務。”

    “這屁股到底坐到了哪里?”齊天翔憤憤地說著,與李政輕輕踫了一下酒杯,憂慮地說︰“屁股決定路線,這絕對不是司機們的調侃,而是值得警惕的苗頭了。都與土豪交朋友,老百姓怎麼辦?誰拿他們當親人?”

    “您憂慮的是啊,現在整個社會取向都發生了偏移,這還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輿論導向也在推波助瀾。朝代更替盡管有其必然性,興亡變換也有相同的路徑,比如官僚腐敗、階層矛盾、民不聊生等等,但社會形態或理念的變化卻是相同的,而每一次的改朝換代給民生、民族帶來的危害卻是巨大的,往往需要幾十甚至上百年的修復。歷史畢竟不是游戲,可以從頭再來,也不是電腦程序,可以刷新復制,還是需要認真反思。”李政嘆了一口氣說︰“不說各級媒體的為錢是取的導向,沒錢什麼也干不成的無奈誰都躲不過,就說央視吧,央視應該不缺錢吧,可除了央視的新聞部門,還代表著黨和政府喉舌的那一部分,其他部門都在干什麼,財經頻道緊盯著企業家和富豪,娛樂頻道變著花樣領著大家玩,電視劇頻道不是婆媳爭端,就是男女情愛波折,要麼就是不講道德的競爭和個人奮斗,好容易有了一個《百家講壇》,上來忽悠的不是帝王將相,就是爭斗權謀。看不到他們在建立社會主義新文化思想體系中承擔的使命和作用,尤其是在抵制社會腐朽文化和拜金主義思潮方面應該發揮的表率作用,反而看到其打擦邊球和鑽政策空子的精妙,這樣下去怎麼得了。”

    “是啊!弘揚社會主義主流價值觀,抵制不良文化和思潮的侵蝕,電視媒體首當其沖,應該有一條紅線約束才行。”齊天翔思索著說︰“應該在淨化社會空氣、弘揚主流文化思潮方面作出些犧牲,不能都給人一種‘窮瘋了’的感覺,畢竟媒體應該這樣做,而且也必須這樣做。”

    “有點沉重了,咱哥倆這是怎麼了?”李政呵呵笑著端起杯子給齊天翔敬酒,“說點輕松的,你對民間融資了解多少?”

    “不是太了解。”齊天翔意識到這一大圈繞下來,終于要進入主題了,所以老老實實地說︰“只是知道類似過去說的‘老鼠會’那樣的東西,怎麼了?”

    “民間融資也就是除了正規金融機構之外的資金運作行為,具有靈活、高效、簡單、方便的特點,有點類似于過去的互助會,不同的現在是有償服務,以前的民間融資多出現在應急、救苦的性質,現在卻大多出現在經營者和企業主之間,短期的資金需求以解決燃眉之急,與單純的集資和老鼠會還有一定的區別。”李政簡單地解釋著,“但高息是民間融資的基本特點和形式,盡管銀監會有規定,超過國家利率三倍的民間借貸不受法律保護,可現在的民間借貸何止是三倍,因此風險是顯而易見的。”

    “听你的意思,平原縣現在有高息民間融資的現象。”齊天翔立即警覺起來。

    “何止是現象,現在已經呈燎原之勢,怕難以控制了。”李政伸手扶了一下滑落到鼻尖的眼鏡,急切地說︰“也就是從今年年初開始,國家逐步收緊信貸以後,縣里邊就出現了民間融資的苗頭,開始規模並不大,而且都是在企業和商業行業悄悄地進行,但下半年以來,開始大規模蔓延,很多人都拿出自家的積蓄投入到里面,因為高出銀行儲蓄近十倍的利息收入還是很吸引人的,機關也有很多干部也參與到了其中。保守的估計,怕是有幾億元之多。”

    “多少?幾億?”齊天翔有些吃驚了,這麼大數量的資金來自于並不富裕的平原,一旦出現閃失,後果他不敢往下想了,急急地問︰“是誰在操縱這件事,難道縣委和縣政府都不知道嗎?”

    “是高山的德隆投資公司在做這件事,縣委政府都知道,但願不願管就是另一回事了,郝縣長專門跟彭書記說過這件事,彭書記不客氣地讓政府管好自己的手,市場的事情讓市場自己解決。”李政憂心忡忡地說︰“這麼大的資金集聚,而且很多都是老百姓生活和養老的錢,還有一般機關干部辛辛苦苦的積蓄,我實在有些擔心,什麼行業能有百分之五十以上的利潤,來支撐這每年百分之三十五的利息,怕就怕資金鏈一旦斷裂,或者有些人就不是以融資為目的,那將是一場可怕的災難了。”

    “真的會這麼嚴重?”齊天翔瞪大了眼楮問,其實他已經想到了這樣的結局,只是不敢想下去,“還能有什麼措施彌補嗎?”

    李政迎著齊天翔的目光,緩緩地搖搖頭,“看來很難了,銀行儲蓄有國家托底,起碼還能保證存款的安全,可民間融資或惡性集資就不好說了,收新還舊加上利息支出本就所剩不多,能夠投入項目的就更少了,何況還不一定為了投資。听說清河那邊也有資金過來,怕是都難以幸免了。”

    “這是飲鴆止渴,這是作死啊!”齊天翔咬著牙恨恨地說︰“應該做些什麼,起碼應該有些防範,有些準備吧!”

    李政沒有回答,也沒有回應,也許他也不知道該怎麼防範,或者不知道該怎麼應對。

    氣氛有些沉默,一時陷入了僵局,也就沒有了興致,草草又喝了一杯,兩人都散了,而齊天翔卻怎麼也難以放松下來,一直到回到賓館也還是悶悶不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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