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2章 大愚者之試煉 (五十四)
大概是中午時分，貝迪維爾緩緩睜開眼楮，覺得自己全身酸痛，而且頭痛欲裂。
昨晚的大戰把他的體力和精神力徹底耗盡，他記得自己最後是在戰場上暈過去的。幸好在場有其他人照應，大概是雪瑞查德把他帶離了戰場。
如今他正躺在自己的沙船[曙光號]上，船長室的床上。他累得甚至有點不想爬起來。然而有一個想法在他心中萌生，讓他產生了起床的動力。
〞亞瑟。〞狼人青年匆匆梳洗過之後就致電騎士王〞戰情如何？魔獸潮已經完結了嗎？〞
〞差不多要完結了。還陸陸續續有些魔獸從地中海上岸，打算襲擊開羅。不過數量越來越少，守備的壓力不大。〞騎士王回道〞預計在今晚之前就能全滅魔獸大軍，讓開羅恢復平靜吧。〞
所以開羅那邊還在戰斗著……一如貝迪維爾所料。即使消滅了[源發點]，它產生的污染——也就是彌漫于周圍空間中的異質光子——依然會讓周圍的生物變異成魔獸。而這些發狂的怪物是無法控制的，除了全滅它們之外，沒有阻止的方法。
貝迪維爾看了一下現場的情況，發現艦隊大部分都已經撤退，大不列顛方面就只有一艘[進擊的帕拉米迪斯號]留在開羅繼續協助守備，另外還有三艘埃及的戰艦在場作戰。而其他國家的聯軍艦隊早已退散。
在戰艦和軍隊密集的炮火之下，不斷上陸的魔獸只是在被屠殺而已。當然這些怪物並沒有智能，它們受瘋狂驅使，即使眼看自己的同胞被屠殺，依然不斷地涌上海岸，試圖襲擊軍隊，然後被射殺。
〞不用擔心這邊的事情，一切都已經受到控制，徹底完成清理也只是時間問題而已。〞騎士王道。
〞其實我擔心的是另一回事……〞貝迪維爾卻嘀咕道〞我得收拾一下，去找伊萊恩了。〞
〞你自己都滿身傷痕和疲勞未能恢復，這麼快就急著去幫助別人？〞亞瑟哼道〞先給我躺著休息兩天，讓身體恢復再說吧！〞
〞可是伊萊恩—〞狼人青年擔心地說〞那孩子是要去送死啊。他只身闖入亞特蘭提斯那種險地，恐怕沒有機會活著回來吧。如果連我們都不去幫他的話——〞
〞他的事情你用不著擔心。至少不是現在擔心。〞騎士王卻說，仿佛知道些什麼。
〞……你什麼意思？〞
〞我在他的行程上做了點小手腳。〞騎士王繼續道〞他不可能那麼快到達格陵蘭的。他乘坐的船會到達羅馬。然而羅馬正有猩紅瘟疫在肆虐，不管是出境入境都需要檢疫。他將接受羅馬那邊的檢疫隔離，至少得在那邊隔離十四天。〞
貝迪維爾眉頭一皺。
〞即使他想到辦法繞過去，不被扣留在羅馬檢疫，也必然要路經法蘭西。而法蘭西目前動蕩得很，據說發生了政變和革命。所有陸路海路的交通工具都停運了。〞亞瑟王繼續道〞如果他想徒步跨越法蘭西，那可不是消耗十五天那麼簡單的事情了。〞
〞這一切都在你的計劃之中嗎，亞瑟？〞貝迪維爾納悶地問〞你暗中牽線，故意想要拖住伊萊恩的腳步？〞
〞計劃是這樣的。〞騎士王不帶感情地答道〞我也想幫他，但不是現在。我們這邊忙不過來，而他一意孤行要去亞特蘭提斯送死。既然如此，只能拖慢他的腳步，好讓我們有足夠的時間處理完這邊的事情了。〞
〞等等，這事不對勁。〞狼人青年更加納悶了〞亞瑟……你根本沒有想要幫他的意思吧？現在怎麼看都更像是你想阻止他去亞特蘭提斯啊？〞
〞你為什麼會得出這樣的結論，貝迪維爾？〞
〞伊萊恩會這麼著急，是因為他想要救出他父親博爾斯。亞特蘭提斯明明隨時都有可能重新沉歸海底，一刻都不能拖延了。而你卻在故意拖慢他的腳步……你想害他，讓他救不到他父親嗎？〞貝迪維爾的語氣中略帶憤怒〞沒有伊萊恩犧牲自己，格林薇兒王後根本沒有辦法平安回來。你的王後是他用命救回來的。你就用這種方法去[報答]他嗎？〞
〞然而那東西不是他父親。龍魔像博爾斯，只是默林制造的魔像而已。〞騎士王卻說〞比起看著伊萊恩冒生命危險去救一台魔像，我寧願他待在安全的地方，等事情完結。我重視的是他的生命，不是他那個不切實際的願望。〞
〞那、是、他、父、親。〞貝迪維爾拖長語氣堅持道〞而你……你想讓他失去他父親。〞
〞那、不、是、他、父、親。那是台魔像。〞騎士王也拖長語氣強調道〞博爾斯的思維和性格都是人工模擬的。他是沒有靈魂的，冷冰冰的魔像。你真的要看著伊萊恩為了救一台魔像而死？〞
狼人青年又沉默了一會兒。
〞博爾斯想把自己封印在亞特蘭提斯最深處，和失落之城一起沉歸海底。那是他自己的選擇，也是為了保護世界之壁的鑰匙，最好的選擇。〞騎士王繼續道〞我們本來應該尊重這個選擇，不應該再干涉博爾斯的事情。即使干涉了，這事也不會有好結果的。要麼變成由伊萊恩代替博爾斯承受[鑰匙]的詛咒，要麼就是看著伊萊恩什麼都做不到，白白死在亞特蘭提斯內。為什麼你和伊萊恩就不能成熟一點，放任這個事態，讓這事平靜地結束？為什麼到現在還想去找博爾斯，推翻他當初下定決心做的選擇呢？〞
〞你剛才才說博爾斯是個沒有靈魂冷冰冰的魔像，現在又來說要尊重這個冷冰冰的魔像的選擇，仿佛它是個人……〞貝迪維爾嘀咕道。
〞不要在意細節！〞
〞……有個專門去坑他的國王，真是好可憐啊，伊萊恩。〞貝迪維爾于是吐槽。
〞不管怎樣，他現在應該是被隔離在羅馬了。我從查士丁尼大帝那邊收到消息，確實是有一名獅人被檢疫隔離在那不勒斯，應該就是伊萊恩了。剩下的十四天里他哪里都去不了，這事已經有了定案。等十四天過後我們再去羅馬接他吧。或許那時候我們可以再詳細計劃去攻略亞特蘭提斯。〞
〞說不定那時候亞特蘭提斯已經沉入海底了。正合了你的意，對吧？〞貝迪維爾略帶尖刻地說。
〞不瞞你說，是的。這樣伊萊恩就不用冒生命危險了。〞
〞那孩子大概會恨你一輩子吧。〞
〞我不在乎。只要他能活下來就好。〞騎士王主意已決。
貝迪維爾還想說什麼，但他也清楚的很，去亞特蘭提斯的路只有伊萊恩一個知道。如果伊萊恩被困在羅馬，實際上貝迪維爾他們什麼都做不了。即使先趕路去格陵蘭，沒有伊萊恩的指路，也很難在短時間內找到藏起來的失落之城亞特蘭提斯。結果還是要等伊萊恩從隔離區出來。
〞我掛了，亞瑟。〞貝迪維爾沒好氣地說。
〞還在生氣嗎，貝迪？〞騎士王問道〞你因為別人的事而生朕的氣，這也是第一次。〞
〞因為你不厚道，亞瑟。〞狼人青年卻說〞我原本以為，你會更真誠地幫助朋友。〞
〞朕是真誠地希望伊萊恩能活下來。〞亞瑟說，〞比起滿足他那愚蠢的願望，朕只是更希望他能活下來。〞
〞兒子想救父親，這也是[愚蠢的願望]嗎。〞貝迪維爾搖頭〞嗯。你沒有父母，自然是不會懂的。〞
〞或許你是對的。不懂也罷。〞騎士王也準備掛斷通訊了〞別去羅馬找伊萊恩哦，貝迪。連你也被扣留在隔離檢疫區，就不有趣了。這次羅馬對疫情的監控相當嚴格，即使動用朕的情面，也沒法提早放你們出來。〞
貝迪維爾沉默了好久。
〞……貝迪？〞
〞我最後問你一句，亞瑟。〞貝迪維爾哼道〞如果伊萊恩完成了檢疫隔離，總算能離開羅馬了，而亞特蘭提斯還沒有沉入海底，你會去幫他嗎？〞
〞真到那個時候，我們就合力幫助他，救回他的[父親]吧。〞亞瑟略帶諷刺地說〞然而默林說過，博爾斯的壽命快到盡頭了。他的核心會在這幾個月之內停機。即使能救回來，伊萊恩也會親眼看著他[父親]死去。這就是你們想要的結果嗎。〞
〞能親眼看到父母離世，就已經是一種幸福。〞貝迪維爾答道〞這個世界上有些人，連這樣做都不被允許。你連伊萊恩這點小小的幸福也想剝奪嗎，亞瑟？〞
騎士王那邊陷入了深深地沉默。
〞回見，亞瑟。〞狼人青年這次是真的掛斷了電話。然後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你這頭笨老虎。〞
然而他們在吵架的時候，卻從沒想到，伊萊恩既沒有被扣留在羅馬檢疫隔離，也沒有因為法蘭西的動蕩而拖延行程。現在的伊萊恩已經身在大不列顛的愛丁伯爾格，而且不久之後就會動身去格陵蘭。……去送死。
貝迪維爾走出洗手間，披上上衣的時候，又嘆了一口氣。和騎士王吵架讓他更餓了，果然還是先去把肚子填飽吧。
如果貝迪維爾從一開始就勸告伊萊恩不要去羅馬或者法蘭西，坐船直接去大不列顛，這一切或許就不會發生。但現在再來後悔也太遲，他們除了接受現實，什麼都做不到。伊萊恩現在被困在羅馬（至少貝迪維爾是這樣認為的），這十五天內應該不會有即時的生命危險……接下來的事情，就等檢疫隔離過去再說了。
午飯吃得索然無味。因為午飯是伊芙用空氣和水合成的食物，果然和奎格親手做的飯有距離。貝迪維爾把一塊面包塞進嘴里，漫無目的地嚼著。說起來奎格也跟著伊萊恩走了。在任何人都沒有余力、或者不願意幫助伊萊恩的時候，唯獨那只豹子真誠地留在伊萊恩身邊，盡綿力幫助那孩子。
相比之下，貝迪維爾是多麼偽善的一個人。
他一邊自嘲一邊把午飯吃完，發現有誰走進了曙光號的公共休息室。
〞你好，貝迪維爾先生。〞穆特剛出場就直接坐在貝迪維爾身旁〞能佔用你一點時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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