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4章 黑暗森林 (八)
〞就是這個嗎。〞亞瑟看著牆縫中那發光的小東西，打算伸手去摸。
〞小心點，說不定是另一個陷阱，里面藏著帶毒的尖刺怎麼辦。〞貝迪維爾提醒道。
〞嗯不像是陷阱。〞亞瑟卻說。那牆縫實際很小，成年人或者手臂粗壯點的人根本就伸不進去摸到機關。唯獨女人和孩子這些手臂縴細的人才有可能摸到那個機關。
亞瑟現在借用的是一名少年的身體，所以摸得到。他猜這個山洞里躲藏著的那名魔女也是一名身材縴細的人，而這個機關就是為她準備的，接近于度身定做的東西。
入侵者沒法踫觸到，甚至連發現它都很困難，只有魔女自己能摸到和清楚它位置的機關，里面藏著陷阱的概率極其地小。
亞瑟大膽地伸手過去一摸，果不其然，那是一個可以拉得動的環狀開關，而且上面充滿了鐵銹，估計在這個潮濕的洞窟里長年日久沒有怎麼使用過，都生銹了。與其擔心這是個陷阱，還不如擔心機關生銹得太厲害而導致沒法拉得動，捷徑也無法打開。
不過亞瑟那一瞬間的擔心是多余的，布置這個洞窟居所的魔女心思十分細密，辦事也極其周詳，這種緊急逃生出口果然也是常常有整備過的。所以雖然拉環有生銹的現象，卻毫不影響機關內部的結構流暢地運轉。亞瑟用力一拉之下，拉環掀動鐵鏈，鐵鏈帶動藏在洞窟內部的整個機關，在一陣轟隆聲之中，有什麼打開了。
亞瑟以為有另一條隱藏起來的秘密通道。他的想法有一半是對的，另一半是錯的。實際上往下走的仍然是那個洞窟，但是因為機關的影響，洞窟的岩壁上突然伸出來無數個可供一人立足的石平台。整個洞窟馬上就變成了一個巨型的螺旋梯，人走在那些石平台上馬上就能下去。
〞原來如此。如果魔女一瞬間就消失了，追兵就會知道這洞窟不是正確的通路，而是另有隱藏秘道嗎。所以才專門用這種方式讓自己光明正大地走上去。〞
〞但追兵會看到魔女沿著石階梯往上逃吧？〞貝迪維爾問，〞追兵也會沿著石梯追上來，這樣做有意義嗎？〞
〞這機關估計是營造了一種只有魔女才能這樣單向通行的條件，而且打開的捷徑會很快就在她身後關閉。〞亞瑟道〞看，開始關上了。〞
最初的石階梯，也就是靠近亞瑟他們這邊的石階梯，已經慢慢縮了回去，重新隱藏在石壁之中。再往前的路上，更多的石階梯也逐一地縮回牆里，就以這個趨勢一直往下無盡延伸，直到一切恢復原狀位置。等所有的石階梯都消失無蹤，這個凶險的山洞里剩下的，就是那些機關陷阱遍布的吊橋和狹窄樓梯。
〞是要在發動機關之後就一口氣跑完這石梯嗎。魔女對自己的體力還挺有自信的。〞貝迪維爾不禁吐槽道〞要是體力不夠怎麼辦，要是受傷了跑不快怎麼辦？〞
〞那種事情就留待魔女自己想了。〞亞瑟再次伸手去拉鐵環〞開始了，跟緊我，抓緊時間下去了！〞
〞哦！〞人狼早已變回大白狼的模樣，這副樣子的貝迪維爾走動起來更敏捷方便一些。
機關再一次發動，從牆中伸出無數石階梯。這是延時的石階梯，過一段時間就會縮回牆里去。亞瑟他們明知道會這樣，便沒有繼續磨蹭，直接往石階梯處飛奔了。
啪嗒。亞瑟落在第一塊石階梯上。平台相當之大，足以穩當地接住亞瑟這種身材嬌小的少年。而且石梯的表面明顯是處理過的，上面有網格狀的防滑紋理，讓走在上面的人幾乎不可能滑倒。這本來應該是專門給那位魔女使用的緊急逃生通道的一部分，魔女把這一切維護得很好，而且她心思縝密得嚇人。走石階梯理應是不會遇上陷阱的，亞瑟和貝迪維爾一路飛奔，沿著略呈螺旋狀的梯子向下移動，很快就來到了洞窟的底部。
在這里，果然和亞瑟想象的一個樣，洞窟中央有著無數尖刺，而且還有數具早已化為白骨的尸體。以前確實有冒險者從魔女洞窟的後門進來過，但這些人明顯沒有發現隱藏的通路，就這樣沿那些險要的吊橋和窄梯前進，最終就落得個從高處墜落，並落在洞底這些尖刺上慘死的下場。僅僅讓人摔死還不夠，還要布置這種落在上面必然會致命的尖刺陷阱，魔女不僅狠毒，做事還滴水不漏，絲毫不會給自己的對手活下來威脅她的機會------哪怕一絲半點都不給。
亞瑟這時候才發現，自己從剛才起就一直在贊嘆，贊嘆這個魔女的厲害。從洞窟每一處的布置看來，魔女都為了自己的居所投入了大量的心里，而且想得極其周到，真的是每處細節都兼顧到了。在這種時代里，在這個光子文明極其低下的異世界里，竟然還有這樣一位厲害的角色，亞瑟贊嘆也是理所當然地。
盡管那是一名魔女，但她說不定也是個值得敬佩的敵人嗎？
于是亞瑟便更期待和這位魔女的相見了，他想親眼看看這個魔女是怎樣厲害的一個角色。
到達洞窟底部之後，前面就是一條寬闊的走廊直通洞穴最深處。看這樣子，這走廊盡頭那個鐵門之後的房間里，就有那位魔女在等著。
〞我們走吧。〞騎士王對貝迪維爾道〞這魔女詭計多端，絕對不能放松警惕。〞
〞嗷嗯。〞大白狼含糊地答道。他還試著裝成普通野獸的模樣，希望能騙過即將面對的魔女。盡管他也知道，他剛才的一連串行動應該已經讓他的身份暴露了。魔女極有可能監控著剛才那個深邃的洞窟，看到了他們二人的一舉一動。
又寬闊又幽深的走廊，沒有半個機關。這種環境也不適合布陷，魔女估計是放棄了這樣做吧。
不管怎樣，亞瑟和貝迪維爾平安無事地走到了鐵門前，看著那扇看似厚重得無法推動的鐵門，發了一瞬間的呆。
亞瑟試圖在門旁邊找機關，因為他知道這種厚重鐵門憑他一個的力量不可能打開，魔女自己也不可能全憑自己的力量開門，也就是說另有開門的機關了。
而那機關也沒有刻意地藏著。一個連著鐵鏈的、古老的拉環，就這樣安靜地躺在鐵門右側的牆上。
亞瑟想都沒想就去拉鐵環，機關也順利被觸發。伴隨著一陣齒輪轉動的聲音，鐵門緩緩開啟。
門開啟的瞬間，濃重的草藥氣味撲面而來。那很難形容是一種讓人愉悅的香氣，還是一種讓人難受的臭味。氣味相當之復雜，應該是由至少二十種帶有香味的藥材混合在一起發出的氣味，而亞瑟對草藥的研究並不深，他只能判斷出這氣味中帶著些許薰衣草的香氣。
如果說之前的一大段路都是用來防範入侵者的機關陷阱，是地窖迷宮一樣的東西，這里可以說就是魔女的真正居所，是她生活的地方。這大房間里有很多奇妙的木櫃子，估計是用于存放已經干燥處理過的藥材；而旁邊一些掛鉤上還吊著無數正在風干中的藥材，其中確實就有薰衣草（其他的藥材亞瑟一個都認不出來！）。
魔女倒似乎並不在這個存放藥材的倉庫里，她到哪里去了呢？
前面還有一扇門，把另一個房間和這里相連。是那里嗎。
〞好像感到有點熱〞貝迪維爾突然低聲說。
〞嗯。〞亞瑟也答道。雖然不是酷熱，但這里的熱力和他們剛才走過的洞窟的陰冷完全是兩個極端。而且熱力似乎是從地板上傳來的。亞瑟只是用兩條腿走在地上，而且還穿著靴子，對地熱的感受遠不如四條腿走路的貝迪維爾。本來山洞越往下層越是陰冷不適宜住人，但因為這地熱的影響，情況就完全逆轉了，這山洞底層住起來說不定比上面潮濕的山洞還舒適呢？
怪不得在這里掛著這麼多的藥材，並且就這樣用鉤子掛著靜待風干。這底層山洞應為有地熱的影響而很干燥舒適，給了藥材一個理想的風干條件嗎。
地底下能有這種熱力，要麼是因為這底下有溫泉的水脈，要麼是因為這下面就是熔岩（雖然應該相隔得很遠）。英國本來就處于地中海---喜馬拉雅山火山地震帶附近，偶爾有點地熱資源是很正常的，有趣的地方就在于魔女竟然找到了這樣一個有地熱資源的地洞來居住。這里是魔女的要塞，是她的安樂窩，如果沒有外人的打擾，她大概可以在這里守到天荒地老，完全不用管外界的事情吧。
但這樣的魔女竟然散布黑死病，害死了英格蘭和法蘭西無數的國民。亞瑟來討伐魔女，自然是有理有據吧？當然，亞瑟並不是那種會听信謠言的人。他決定等看到了魔女，親眼確認過了以後，再來判斷魔女散布黑死病的事是否屬實。
他穿過儲藏室，推開了門。在一個被火把照耀得十分明亮、卻空無一物的大廳之中，只有一名穿著黑色斗篷的女子，在守候著亞瑟和貝迪維爾。
〞你總算來了。〞魔女轉過身來，和亞瑟相顧而視。
在那一瞬間，騎士王突然僵住。
出現在他面前的是他母親，伊格蓮。
------又或者至少是，一個和伊格蓮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