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9章 覺醒之于噩夜 (十三)
嗖------------------------------------
無盡黑暗與虛無的迷霧之中，有一顆銀星在墜落。
啪！
落地的響聲沒有想象中那麼大，興許是因為那只是一個靈體，一團光子的緣故吧。
然而落地的沖擊仍然非常強大，讓貝迪維爾所操縱的聖靈粉身碎骨，化散成無數蒼白的碎片。
然而，永恆聖靈不愧就是永恆聖靈，聖靈是打不死的。
碎散一地的靈體馬上就復原了，無數的光之碎片聚攏在一起，恢復成大狼的形態。
〞痛痛痛痛痛……〞貝迪維爾低聲嘆道。從高處墜落，摔得粉身碎骨的感覺，狼人青年這輩子也是頭一次感受到。
然而他沒有時間去多想，更加沒有空去緩和身上的劇痛，因為他知道，那條緋紅東方妖龍依然在追殺他。
剛努力爬起來的貝迪維爾馬上拔腿就跑。
〞你真有趣。〞刀匠的靈體在貝迪維爾身旁出現，仿佛那里嘲弄狼人〞我見過無數的靈魂被送進畫中世界里來，他們掙扎，他們逃竄，但是他們最終都不敵[緋紅]，在無盡的戰斗與折磨之中漸漸喪失自我，變成靈魂的余渣，成為緋紅的食糧。你以為自己很了不起，以為自己就和那些人有那麼多的不同嗎？〞
〞我不知道。〞大狼繼續狂奔，但他可以感覺到自己身後有一個巨大的生物在追趕。
〞我只知道，永遠都不能放棄希望。〞
〞騙人。〞村正冷眼看著貝迪維爾。即使是現在，大狼向前狂奔的時候，刀匠仍然緊緊地跟著貝迪維爾。刀匠的靈體似乎根本不需要跑步，而是沿著地面漂移，所以不管貝迪維爾跑得多快，村正都一直在大狼的身旁碎碎念〞我能看到。我知道你的一切，知道你的人生。
------我知道你，有多絕望。〞
貝迪維爾一陣沉默。
〞明明已經失去了妻兒，失去了家人，失去了一切。
明明已經生無可戀，自暴自棄。
明明自己的生命都可以不要，只是為了別人而活著。
就像行尸走肉般活著。
------你卻有資格說自己，永不會放棄希望嗎？〞
〞呃！〞貝迪維爾一咬牙，卻無法反駁。因為對方所說基本都是真的。什麼永遠都不放棄希望，什麼這個世界上仍然存在著希望，這些心靈雞湯式的鬼話也就只能騙騙那些自欺欺人的傻瓜們而言。
這個世界黑暗而絕望。以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恐怕一直是。
------所以為什麼還要掙扎？只是因為怕痛，怕受到傷害嗎？
就在貝迪維爾猶豫了片刻之際，他身後的怪物已經一下狂咬。大狼的一條腿被瞬間撕去，劇痛鑽心而來！
〞呃啊啊啊啊！------〞貝迪維爾一邊尖叫著，一邊機械式地用剩下的三條腿繼續狂奔。但他知道自己這樣奔跑並沒有什麼作用，缺了一條腿的他終究還是會被追上的！
嚓！貝迪維爾還沒有反應過來，他身後的緋紅東方妖龍已經一口把他吞掉了。
咯嚓咯嚓咯嚓！大狼在怪物的口中被不斷嚼碎，無數的鋒利牙齒刺穿貝迪維爾（所操控的聖靈）的身體，把那團靈體壓榨得稀巴爛。劇痛在貝迪維爾身上瘋狂蔓延，如同潮水，一波緊接著一波！
〞呃嗚！呃啊啊啊！！〞狼人慘叫著，在短短的數秒之內他仿佛就體驗過數了十次的死亡。然而聖靈是不滅的存在，即使被怪物嚼碎也馬上就會復原，它掙扎，它不斷地重復著破壞與再生，就如同一顆永遠嚼不爛的橡皮糖般，黏在怪物的口中！
萬劫不復！
〞可惡！可惡！可惡啊啊啊啊啊啊！！〞
如果這是個噩夢的話，請讓它盡快醒來吧。
貝迪維爾瘋狂的掙扎完全無補于事，他的慘叫聲卻通過妖龍的喉嚨，傳達到遙遠天際的某處。
〞嗯……？〞仍然在床上輾轉發側久久不能入睡的哈斯基，在迷迷糊糊半睡半醒之間，似乎听到了什麼。
〞爸…比……？〞犬人少年低聲喚道〞是爸比嗎汪？〞
然而黑暗之中並沒有任何人回答他------怎麼可能有呢。
〞爸比……〞犬人少年蜷縮著身子，把披在身上的被單裹得更緊〞哈斯基好想你汪……〞
夜深人靜，倍覺思親。特別是在少年見證過他人命運的大起大落之後，哈斯基不禁覺得人生是如此之無常。
今天還對你有說有笑的親人朋友，明天有可能突然離你而去，永隔天人。------更何況是那些已經好久沒有見到面的親人？
（爸比……）
（爸比------）
（我好想你，爸比------）
兒子的低語聲仿佛穿透了時空，穿透了世界，隔著千山萬水，傳達到貝迪維爾的腦海里。
〞哈斯基------〞
貝迪維爾突然睜開了眼楮。
痛楚依舊，他所控制的聖靈依然處于萬劫不復之中，被不斷吞噬，嚼碎，然後重生。聖靈感受到的痛楚都明晰地傳到睡夢中的貝迪維爾身上，刺激著他的每一根神經！
然而。
（如果這是個噩夢的話，請不要讓它醒來。）
他在沒有神的世界里祈禱著。他听到了不可能听到的聲音，在這場噩夢的最深淵之中，看到了那一點零星的希望火光。
（我可以失去一切，可以忍受痛苦。）
（但是我，絕不要如同行尸走肉般活著！）
（即使明知道不可能，即使只是自欺欺人。）
（我還是想要相信希望。）
磅！------------
正在瘋狂地嚼著的妖龍，口中突然傳出了一陣巨響。
〞嗯？〞刀匠村正皺了一下眉頭。越是細看，越是看不懂。
磅！磅磅磅磅磅！！
那是擊打聲。如同有什麼暴力的巨獸，在妖龍的口中鬧騰。
啪啦！！怪物的一顆牙齒被敲碎，斷裂並飛脫出來。
啪啦啦啦啦啦！！怪物的更多牙齒被敲碎，如雨點般散落！
然後，一名狂暴的野獸，強行托起了東方緋紅妖龍的上下顎，撐開怪物的嘴巴，跳了出來！
他跳出怪物嘴巴的同時，也用力猛扯，順帶把東方妖龍的舌筋扯斷！！緋紅色的龍血如同雨點般紛沓墜落，在黑白畫般的地面上生出億萬朵血華。而巨獸沐浴在這片血雨中，雙眼放射出對自己深信不疑，瘋狂得近乎是信仰的精光。
〞我不會放棄希望的。〞貝迪維爾低聲自言自語般道〞即使希望是如何的渺茫，它都是希望。我寧願抱著虛假的希望，行尸走肉般活下去，也不願意帶著絕望死去！〞
〞所以……〞狂暴化的巨狼轉過身去，迎面對著正在倒下妖龍------
飛撲上去，對準東方妖龍的喉嚨就是一咬！
啪滋滋滋滋！！鮮血瘋狂噴出。
緊接著，妖龍和狂獸的大混戰馬上打響！
二者互相撕咬，瘋狂地纏斗！鮮血四濺，骨肉橫飛。兩頭怪物誰都想把對手撕碎，卻又是誰都沒法真正毀滅對方！
靈體的混戰必定是世界上最凶險狂暴，充滿毀滅性的戰斗。因為它們任意一個都沒有真正的死亡的概念，也因此，它們肆無忌憚，對敵人，對自身，甚至都環境，都毫不留情！
怪物們的狂暴大戰，讓整個畫中世界撼動。這個只有黑白線條勾勒而成的脆弱世界，開始撕裂！
磅！！妖龍的尾巴狠狠地掃出，卻被巨獸閃開了。龍尾重重地砸落在地，在地面上形成一道深達千尺的裂縫！
嗖嗖嗖嗖嗖嗖！！巨獸雙爪瘋狂亂抓，打出千百個月光波。這些真空波化成的弧光落在妖龍身上，撕裂著它的血肉，但是妖龍也敏捷地閃躲，因此貝迪維爾的月光波大部分都打空了，與其說它們在撕裂妖龍，更不如說它們正在裂解天空！
〞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東方妖龍從口中噴射出火焰，緋紅色的不詳火焰。它落在畫中世界之中，就像把白紙燒毀似的，不斷把畫中世界白色的部分燒的焦黑，也把黑色的線條扭曲成詭異的形狀！
磅！！巨獸躲開火焰以後一下擒抱，抓住妖龍的尾巴猛然甩出，把蛇形的巨龍甩到天際遠處！它和有邊界的天空撞擊，發出的巨響如同古鐘震鳴！
嘶------------------------------------！！妖龍發出刺耳的尖叫，從口中噴射出光柱狀的強烈火焰洪流。洪流裂解天地，橫掃而來，一路揚起萬尺塵埃！
然而狂獸猛然躍起，不僅閃過了怪物噴射而來的火焰洪流，還急速接近巨龍。沒錯，身為靈體的狂獸也長出了翅膀，它僅是個靈體，想變成什麼就能夠變成什麼！
怪物與怪物再次近身搏斗，瘋狂地糾纏對殺，在天空的雲流中亂竄，打得難分難解！！
然而這個畫中世界已經受不起兩頭怪物的瘋狂折騰，開始漸漸裂解！黑與白的世界之外透進來光芒，如同是昭示世界毀滅的火光！
啪啦！畫中世界裂解，發出如同玻璃碎裂之聲，同時打開了一個缺口。正在混戰中的巨狼一陣冷笑，一下猛擊打飛了妖龍，然後朝著缺口飛奔而去！
他順利逃了出去。
不要在沒有神的世界里祈禱。
如果你偏要這樣做的話------
------祈禱的對象，只能是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