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戶,某地——
十八疊半大小的茶室里,羅剎和清水榮一相對而坐。
“……以上,即為此次‘仁王侵入’事件相關始末的報告全文。”
說罷,清水榮一放下手中的卷軸。
羅剎輕輕頷首,然後親手將膝邊的盛滿熱茶的茶碗,推給清水榮一。
“辛苦了,榮一。”
剛做完時長達20分鐘的長篇報告的清水榮一,這時剛好有些口渴了。
于是,他在低頭稱謝之後,捧起茶碗大口牛飲起來。
這當兒,羅剎以自言自語般的口吻,輕聲呢喃道︰
“113人死亡,2人重傷,2人輕傷,13人失蹤……受傷者寥寥……凡是跟橘青登對陣的人,連受傷的機會都很渺茫嗎……自我掌管清水一族以來,還從未有過如此慘重的傷亡呢。”
羅剎以一聲冷笑給他的這番都囔作結。
清水榮一聞言,霎時面露惶恐,豆大的冷汗從其額間滲出。
他連忙放下手中的還未喝盡的茶碗,雙手攥握成拳,以拳面抵著榻榻米,俯首彎腰,戰戰兢兢地顫聲道︰
“羅剎大人,是屬下無能,請您處罰屬下吧!”
清水榮一早已年過不惑,黝黑的臉龐上布滿滄桑的痕跡。
反觀羅剎,不過二十五、六的年紀,皮膚白皙細膩。僅從外表來看,完全想象不出他是一位實力頂尖的劍客,只會以為他是哪家豪門大戶的貴公子。
一個面容凶惡的大叔,驚慌失措地向一個小年輕面縛餃璧……此副畫面,說不出的滑稽。
不過,任誰都能感受得到,清水榮一刻下所流露出的那副恭敬態度,是發自真心的。
遍布其頰間的張惶、慚愧等情緒,毫無半點作假。
年輕時的清水榮一,僅僅只是江戶街頭上的一個隨處可見的小混混。
沒錢沒地位沒人脈,不出意外的話,他只會在社會底層度過不起眼的、毫無意義的一生,然後死在哪條不起眼的臭巷里。
然而,使其人生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的“意外”,竟真降臨在他頭上。
在機緣巧合之下,他邂後了法誅黨的首領八岐大蛇,並被他相中。
隨後,在八岐大蛇的授意下,不計其數的人力、物力資源,源源不斷地一股腦砸向清水榮一。
可以說,法誅黨給了他至關重要的“天使輪投資”。
清水榮一倒也爭氣,靠著法誅黨的支持,外加自身的敢打敢拼,他迅速地拉起了隊伍,“清水一族”就此成立並飛快壯大。
在成功發家後,他十分識趣地投桃報李,奉法誅黨為尊,萬事皆由法誅黨來做主。
雖然在名義上,清水一族和法誅黨並無上下之別,可實質里,前者儼然已成後者的半個下屬組織。
清水榮一的上一任領導,是在法誅黨內有著崇高地位的海坊主。
“坊主”在日文里泛指小子、和尚以及禿子。
而“海坊主”直譯過來就是“海和尚”。
相傳,海坊主乃海女房的丈夫,身軀龐大,有著一對藍光爍爍的妖眼,頭上無毛,像個和尚,“海坊主”之名便由此而來。
它一般在海上天氣很差或是傍晚的時候出現,像鼴鼠一樣從海中鑽出,擋住船的去路,其會向漁夫們強行索要所捕得的魚,要是漁夫們不給或是捕魚量太少而達不到他的要求的話,其會在盛怒之下吐出黏液或掀翻漁船,讓漁夫們船翻人亡。
清水榮一的那位老領導受封“海坊主”的名號……倒也名副其實。
此人雖很有能力,卻偏偏生著一副剛烈的暴躁脾氣。
一言不合就對人破口大罵,甚至大打出手,確實是像極了動不動就掀翻船只,使人溺亡的海坊主。
在海坊主坐鎮關東的那段日子里,清水榮一深刻地感受到什麼叫做“伴君如伴虎”,對其既敬且畏……“畏”遠多于“敬”。
後來,出于八岐大蛇調整資源布局的緣故,海坊主被調離關東,之後接替其位置的,便是羅剎。
實話講,清水榮一對羅剎的初印象非常不好,隱隱有些瞧不起他。
舉止溫文爾雅,面容清秀,皮膚白皙,長著一張很討眾道人士喜歡的臉蛋……
清水榮一最討厭講起話來文縐縐的人,以及長得像娘們一樣的男人——而羅剎恰好將這兩樣都佔了。
直至後來,在目睹羅剎的杰出才能,並且知曉其過往後,清水榮一才逐漸對其改觀。
被遺棄在街頭的孤兒;被某劍館主撿回去當奴隸;偷學劍法,終于反殺長期欺壓他的劍館主和師兄弟們,逃出禁錮他多年的地獄;毫不懈怠地持續磨練自己的劍法;因自覺學識淺薄而發奮讀書……
明明有著不堪回首的過往,卻沒有自怨自艾,甚至能毫不在意地將曾為街頭流浪漢、奴隸的這段舊事,當作笑談來同他人隨意聊起。
羅剎的出將入相的過人本領,以及他那休休有容的豁達脾性,都令清水榮一深感佩服。
相似的貧賤出身,更是拉近了彼此的距離。
細細數來,從他們初次相見至今,已近3年。
時間雖不算長,但高度吻合的相性,使雙方間培養出了非常深的默契。
被羅剎的人格魅力深深折服的清水榮一,對其言听計從。
而羅剎也很看重從底層一路拼殺上來的清水榮一,業已將其視為自己的左右手。
羅剎是個敬才如命的人,凡是被他看重的人才,他都會不吝培養,並展現出超乎尋常的寬容之心。
可相對的,對待無能之人,他就沒有那麼好的脾氣了。
對待犯了錯的人,他總會流露出格外冷酷的一面,每當這個時候,都會令清水榮一 然想起︰面前的這個男人,可是一個受封“羅剎”之號的狠角兒!
清水榮一將腦袋埋得低低的,視線緊鎖鼻尖前的榻榻米,做好了被羅剎責罵一通的心理準備。
然而,羅剎卻擺了擺手。
“這不關你的事。而且,現在也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刻下的當務之急,是盡快想出反制橘青登的方法,切不可再失戰機。”
听到羅剎這麼說,清水榮一的面色頓時好看了不少。
這個時候,羅剎追問道︰
“榮一,失蹤者的身份都搞清楚了嗎?”
心懷“戴罪立功”之念頭的清水榮一,即刻回答道︰
“大體上搞清楚了。失蹤的這13人里,有7人是能獨自拉旗的干部,另外6人則都為普通的嘍�@! br />
拉旗——清水一族內部的黑話。
簡單來說,就是可以出任“經理”一職,獨自管理清水一族旗下的一家或多家店鋪。
清水榮一的話音甫落,羅剎便 地一挑眉。
“失蹤者多為干部嗎……”
羅剎彎下腰,右肘抵住大腿,右胳膊支起,撐住下巴,作思考狀。
清水榮一乖乖地靜坐在旁,莫說是講話,就連呼吸聲都放緩了許多,生怕打擾到羅剎。
少頃,羅剎的童孔微微一縮。
“我懂了,原來如此……哼!竟然給我來這一出嗎……橘青登呀,真有你的啊。”
羅剎 地直起腰桿,聲音隨著身板的挺直而驟然抬高。
“榮一,叫 過來!”
雖不清楚羅剎為何要突然召喚 ,但身為羅剎的頭號忠臣,清水榮一早就養成了“不論羅剎下達什麼命令,全都無腦答應”的習慣。
他條件反射般地快聲應了句“是”,然後“呼”地站起身。
正當清水榮一準備轉身離開茶室時,羅剎又叫住了他︰
“還有,即刻召開干部會議。凡是身在江戶的、還能動彈的干部,都必須到場。”
清水榮一不受控制地面露訝色。
“干部會議?”
羅剎一字一頓地正色回應道︰
“我要下達‘折殺橘青登’的作戰計劃!”
……
……
與此同時——
江戶,月宮神社,審訊室——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
“嘔!嘔嘔!放、放過我吧……嘔嘔嘔嘔!”
……
此時此刻,月宮神社的審訊室內,一派“熱鬧非凡”的景象。
7名年齡不一,體型不等,唯一的共同點就是身上都紋著大量刺青的男子,被輪番施以令人不忍直視的酷刑。
他們或是被關進沒法彎腰下蹲的“站籠”里,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或是被五花大綁,遭受海老名刑、吊刑等各類經典酷刑的折磨。
“快說,幻附澱的制作工坊在哪兒?”
“幻、幻附澱?這是什麼玩意兒?我從來沒听說過這種東西啊!”
“不肯說?好!喂,拽繩!讓他在空中再多呆一會兒!”
“等、等一下啊!我真的不知道什麼‘幻附澱’……啊啊啊!”
吊刑——顧名思義,是把犯人的手腕用布纏緊,用青麻繩縛于背後,與肩平行,再用細麻繩穿過梁上的金屬環將犯人吊起來,犯人被吊在與地面相隔三寸的位置拷打。
這種刑罰,雖然不會令人立時就產生劇痛感,但一刻鐘後,全身肌肉連骨頭都會痛得發顫。
……
“只要你肯乖乖地說實話,我就把你從‘站籠’中放出來。”
“我……我……我已經實話實說了呀……我已經將我所知道的一切和盤托出了……我真的不知道什麼‘幻附澱’……”
……
假使有清水一族的雅庫扎,或者是熟悉清水一族內部的人事關系的旁人在此,一定會大吃一驚吧——放眼望去,這些正遭受嚴酷審訊的人,全部是清水一族的干部們!
這個時候,天章院和青登正一前一後地站在外頭的走廊上,隔著窗戶察看室內的審訊工作。
“盛晴,真有你的啊……竟然還真讓你抓來了那麼多清水一族的干部。”
天章院側過螓首,朝身旁的青登投去半是笑意、半是無奈的目光。
青登澹然一笑︰
“天章院殿下,接下來,就拜托你們了。”
天章院輕輕頷首。
“那是自然。我會讓我的部下們以最快的速度逼這些社會渣滓們開口的。”
說到這,天章院下意識地再度揚起視線,將目光掃向青登。
望著眼前這張年輕得過分的臉龐,她不由得回想起青登急匆匆地奔來月宮神社,請求她助其一臂之力的那一夜。
當青登從桔梗山歸來後,他便馬不停蹄地直奔月宮神社,找到天章院。
“天章院殿下,我打算將清水一族的重要干部們挨個抓來。屆時,希望你能派出新御庭番的擅長審訊工作的番士們,協助我拷問那些人。”——以上,便為青登當時對天章院說出的原話。
青登的行事邏輯很簡單︰既然清水一族深度參與了法誅黨的“幻附澱制銷工程”,那麼我只要把清水一族的有頭有臉的人物全部抓來,總能審出點有用的情報!
清水一族可是官府的“老相識”,其內部的所有重要人物的相關情報,都被官府登記在冊。
所以對于先後在奉行所“三回”、火付盜賊改任職過的青登來說,弄到清水一族的重要干部們的情報,根本不是一件難事。
是時,在听完青登的這番提議後,天章院只覺得是天方夜譚。
誠然,清水一族的干部們極有可能知曉涉關幻附澱的情報。
但是,你也要有那個將他們生擒活捉的本事才行啊!
天章院的掛慮跟總司、左那子一樣——總司和左那子也不贊同青登行此激進之策。
她們都認為清水一族勢大,貿然同其展開正面交鋒,怎麼看也不是一件明智之舉。
然而……青登的心意已決,遑論天章院等女如何說、如何勸,他都不改其志。
他以相同的說辭,回絕了眾女的好意︰
“這是我所能想到的找出法誅黨制銷危險藥物的證據的最快手段。我沒法容忍那該死的破藥繼續存在于世,哪怕是半刻也不行。”
听見青登這麼說後,天章院便知道自己已勸不動對方了。
無奈之下,她只能點頭應允。
左那子和總司本想陪青登一同闖陣,但被他嚴詞拒絕了。
“你們兩個只需幫我堵住對方的後路就好,當我攻進清水一族的據點時,潛藏在其中的干部極有可能會趁亂逃走,等到了那時,便需要你們出力了。”
雖然青登嘴上說得好听,但左那子和總司的心里都清楚︰他只是不希望她們親涉險境而已!
在青登的極力堅持下,哪怕是孤高的左那子,也不免服軟。
連性情剛烈的千葉大小姐都讓步了,耳根子特軟的總司就更不必說了。
就這樣,二女同意了這份“兵分兩路,青登負責主攻,她們兩個負責截後路”的作戰計劃。
接下來所發生的事情,便母需贅述了。
青登的作戰計劃大獲成功。
不僅斬敵過百,一口氣抓來了在清水一族內有著顯赫地位的7個中高級干部,而且還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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