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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在見官員,太子往泰山去的事情再隱瞞下去,好似不把群臣看在眼里。官員們跪伏一地,吃驚的不少人擅自抬起頭,對著皇帝怔怔。從他們的臉上可以看出心思,都在想這不是小事情,怎麼能太子殿下私下里前往呢?
皇帝忍不住好笑,溫言安撫他們︰“這事情不小,事先沒有過多宣揚。著禮部尚書方鴻和國子監阮英明前往陪祭,已經回來了,著人記錄昭告天下吧。”
不痛快的官員不止一個兩個,但沒有等他們上諫說辦得草草,太上皇和太後到來,官員們退出來,邊走邊議論紛紛。
方鴻和阮英明有先見之明,見過皇帝回話,去見太上皇。見過太上皇,徑直出宮回家,衙門也不去。
但約有二十個左右的官員氣憤不過,摩拳擦掌的氣勢分成兩班兒,分別往方家和阮家。
御書房里,太上皇和太後把心思表明。太上皇一句一個︰“元皓長大了,元皓如今知道省錢,但過于節省,讓人笑話你對妹妹不好。”
如果瑞慶長公主不是皇帝心愛的妹妹,太上皇這句話足以引起一場宮闈風波。但皇帝也極心愛瑞慶長公主,對太上皇並不介意。從案幾上取過幾個奏章送給太上皇︰“這是戶部新核算出來的延寧郡王封地四至,還沒有完全,但江強瞞下的已能基本猜測。只一個黃河入海處每年新生土地,江強跟周近官員們平分的,就接近一省財政,”
太上皇打斷他,笑吟吟︰“這是元皓辦的差使。”太後沒有說什麼的意思,太上皇先把太後安撫幾句︰“你不要搶,你的孫子辦差在後面。”太後撇嘴︰“元皓也是我的孫子。”
兩個人不爭的時候,問皇帝︰“給元皓多少賞錢?”
皇帝輕笑︰“父皇母後稍等時日,再過上十幾天,戶部初步有個估量,江強的家產倒全抄沒,去年就有數目呈上來。父皇說賞賜忠毅侯一行花費,倒不如由這里全出了吧。另外,再給賞錢,父皇母後您看可好?”
太上皇和太後說好,外面又過來瑞慶長公主。長公主一進來就差雀躍,在太後宮里看過元皓信的她嫣然如花︰“皇兄,你看過元皓的信沒有,元皓如今知道省錢,知道一文錢能買多少東西。”
皇帝有心玩笑,但眼角瞥到堆積如山的奏章,微微輕嘆,對妹妹使個眼色︰“等我閑了再看吧。”
聞言,不但瑞慶長公主會意,太後也瞅太上皇一眼︰“你在這里坐著的時候,不是總說沒事別煩你,如今煩了這麼久,咱們走吧。”
太上皇不無懊惱,帶著太後和瑞慶長公主回宮。皇帝散上幾步,坐下來準備批閱奏章,外面有人回話︰“回皇上,大人們出宮後,就分成兩撥兒,一撥兒往方鴻大人家里,一撥兒去靖遠侯府。”
“啪”,皇帝拍了桌子,隱約已知道官員們用意。皇帝怒道︰“去听著,看他們說些什麼!”
……
“方大人,泰山祭祀是本朝頭一件大事!太子微服出行,這是對上天的不恭。你在禮部,難道這話你想不起來?”
方鴻掏掏耳朵,細聲嘀咕︰“不就是沒有帶你去不是。”
“大人!凡往泰山祭祀,古有定例。自秦封禪以來,沒有敢怠慢而行。今太子隨行,一沒有文臣,二沒有武將。頌石上寫些什麼?讓上天看起來,實在簡薄,實在簡薄!”
方鴻輕咳一聲︰“我去了,阮英明也去了,你們要鬧,往他家去吧。”
……
“阮大人,您是天下師,請您指點泰山封禪自古有幾位君王,都去哪些人,有哪些慣例?”
阮英明早換上一身家常衣裳,知道打嘴仗,索性先以氣勢示人。不換衣裳就見了人,見到面後,氣倒一個是一個的意思。
面對咄咄逼人,小二才不會送話柄出去。先對侍候在外的家人使個眼色,再就打著哈哈︰“好好好,听我細說。古書上說,王者受命,必封泰山。封泰山,以告太平也……”
天下師不是嗎?搖頭晃腦先背一大段子古書,約有兩刻鐘出去。听的人不耐煩,打算打斷,小二正色︰“你們要听,難道我簡單的說,給你們尋錯不成?”
手一指來的人,小二隨時拍案而起︰“好呀,你們原來是尋我錯來的!”
“你說你說,”大人們心想不錯,是尋你錯來的。但不是讓你揪錯,你盡管說吧。
小二曼聲︰“自秦始皇帝起,東巡,召集名士,登泰山。眾生談論禮儀不同。始皇帝定規,舊世雖有仿效,卻不能盡同。”
“阮大人說得透徹,能听听去了多少人嗎?”
小二含笑︰“當時你不在,我也不在。書上說東巡,總有官員跟隨。多少人來著?路上要是水土不服一個,吃錯藥一個,和人爭執再有十幾個,不能按出京人數來算。”
“對你阮大人請教,不是讓你繞著彎兒罵我們。”
小二嘻嘻︰“還有名士不止一地,出自己家門打算見駕多少人,興許路上水土不服一個,吃錯藥一個,就是沒有和人爭執的,見到始皇帝嚇倒下也許有人。不能按地方官呈報名冊來算。”
“大人請正容,咱們說正事。”
門外,家人後面跟著阮梁明過來。小二見到,這才肅然。沒有胡子撫,就端起茶碗,要呷時又沒有呷,板著臉認認真真︰“恭敬于心,豈可虛于禮數。太子殿下前往,禮部方尚書代百官,我阮英明代名士,此儀式已成,再說無用!”
過來的人一肚子氣,要不是在小二家里,只怕跟他論拳腳。見阮大人剛才嬉皮笑臉,大家以為他理虧,火氣還不便發作。小二這一硬梆,大人們怒氣引動,紛紛站起擼袖點指︰“豈有此理,本朝頭一件泰山大事,你怎麼能草率從之!”
“你只圖自己風光,只顧討好殿下,就忘記泰山不是等閑小事!”
“你……”有人走上幾步,怒目的眼楮都泛紅。
小二端著茶碗,還是不喝,重新悠然,笑得不錯。
“放肆!”門外傳來喝聲時,把大人們憤怒壓下。扭頭一看,見吏部尚書大人,阮英明的親兄長面沉如水出現在門外。大人們錯愕,這才把阮尚書是天下師的哥哥,這里也是他家,他家的家人又不笨,難道不知道找回尚書來說話想起來。
剛才他們只顧違護“泰山封禪,豈能等閑視之”這論調,別的想不起來。
有的人還帶著不服氣,但有的人已清醒一半。阮梁明緩步進來,又是一頓訓斥︰“不在衙門里!怎麼跑到我家胡鬧!有不滿意的,上密章也罷,金殿上諫也罷!襲擾我家,是你們的王法?”
所有的人全讓打醒,對面這位不是刑部尚書,不是工部尚書,是主管文官任免、升降等的部門最高長官。在權力不受侵犯的朝代里,是六部之首。本朝太平年代,重兵馬,重禮法。兵部和禮部也佔相當地位。又有刑部聖眷高時,也能平分秋色。但吏部只要管文官任免升降,就是文官們的忌憚。
阮梁明鐵青著面容,大人們垂下頭,一個一個往外面溜。直到他們全走得看不見,阮小二哈哈大笑地得意︰“敢來跟我爭?大哥,我尋你還算及時吧?”
“是我回來的快。”阮梁明讓小二此時形容逗笑,但還是關切︰“看上去你沒事情,但你打算彈劾他們嗎?我記名也很容易,只是一下子全得罪光,你看呢。”
阮小二聳聳肩頭︰“雙拳難敵四手,我才不這會兒招惹一籮筐。看看方鴻兄不彈劾我就不彈劾,兄弟我佔盡得意,誰要跟他們計較。有計較的功夫,不如晚上尋人作詩去。”
阮梁明微微一笑︰“緩一步兒,再說這事情不遲。”
“父親,有詩社貼子送來。”阮琬奔進來。呈上帖子給父親,轉身對伯父噘起嘴兒︰“大伯,為什麼您要讓我回來,不然跟著瑜哥璞哥已經周游天下。”
阮梁明給他拉好奔跑中凌亂的衣衫,居然賠個不是︰“大伯沒有想到,你父親帶你出門的時候,他瞞得緊,大伯也不知道具體事情。你別怨了,橫豎瑜哥璞哥他們會回來,你好好和他們玩幾天就是。”
阮琬呀的一聲,又去對父親嘟嘴兒︰“是呀,你走的時候,為什麼只說帶我出京,不明說呢?”
阮小二嘿嘿一聲︰“兒子,這就是當差的謹慎,你要學一學了。事涉到太子殿下,別說對你大伯不能說,就是祖父那里,我也沒說。肯帶上你就算為父我對得住你,好歹,你算去了一趟大場面。”
阮琬沒了脾氣︰“父親說的是,我還去了呢,比柳家的雲若哥哥強,比董家的賢哥也強。”阮小二讓他出去玩,不要再糾纏,阮琬出去。
兄弟們獨坐,小二難得有個正經的腔調,長嘆一聲,評論剛才來的大人︰“這群利祿中紅了眼的,只想到太子過了明路,他們中或許有人能跟隨風光。就沒有想到一點,泰山祭祀本朝從沒有過,太子儀仗齊備前往,只招猜忌全無好處。這樣看似不周全,卻不會把皇上置于無立足地。笨蛋。”
阮梁明見兄弟明白,放心地回衙門。晚上,小二出去會詩社樂到深夜方回。方鴻沒有打發人和小二通信兒,小二也沒有去人。第二天,兩個人都沒事兒一樣上朝,只有皇帝把這事壓在心里,對于認為太子應該風光前往的人暗生不悅。
朕還在呢!皇帝這樣想。
……
村外沒有遮擋,北風在冬天的尾巴里帶足寒。把送行的紅花娘襖子吹動,紅花娘也沒有在意。她抱著小紅不舍得放下,又凝視女兒女婿,沒有說話以前,眼楮紅紅的淚光水盈。
紅花解開心結,但習慣使然,同她的娘相對還是不自然。話,由萬大同一個人叮囑。萬大同笑得熱烈而質樸︰“分家這事情就算了吧,他們依靠家里也不是一天兩天。又走了丈夫兒子,只有您老和她作伴。有不對的,只管說她就是。她再犯糊涂,往京里來住幾天就是。”
“分什麼家喲,我們操勞他們一輩子,老了就該他們侍候。去找你們,添麻煩。”
紅花的娘說過,小紅抱住她脖子︰“姥姥只管來吧,不麻煩。讓我的丫頭侍候你。”
紅花的娘笑著,眼淚止不住出來︰“小紅是個姑娘了,這是你娘為的,以後你長大要嫁當官的,姥姥再去。”
“哥哥,”小紅叫著。
她這樣叫,不會是太子,只能是 大路。 大路過來︰“哎,還要我再道一次別嗎?”
“是我問你,你長大當官嗎?姥姥說你當了官,就去咱們家住。”小紅脆生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