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門紀事

第六百三十五章,人生何處不相逢

類別︰ 作者︰淼仔 本章︰第六百三十五章,人生何處不相逢

    ,最快更新侯門紀事 !

    “邳”字大旗的下面,一座陳舊的醫館已關上門。但和風吹草叢木香散開一樣的氣勢,小雨潤潤的在眾人眼前展開。

    就像梁山老王的強橫,鎮南老王的貴氣,趙老先生是滿肚子書,張大學士常年在朝堂上,滿肚子書不表現出來,表現的是高人一等的儒雅,這醫館自身的大家氣質,在明朗秋月下鋪開在無形中。

    大人們都有了肅然,看出章太醫讓尋的這一家並不虛假。但袁訓交給孩子們,蕭戰和執瑜執璞嘀咕幾句,對蔣德露出笑容,大人們也沒有阻攔。

    對面又是一家醫館,蔣德往對面走去。把平時的大搖大擺收起來,蔣德皺起眉頭苦著臉,嘴里嘰哩咕碌還有幾句閑言語,把對面一家看著氣派也不小,掛著日夜出診燈籠的門拍響。

    “來了,”伙計開門︰“敢問您是?”

    “我病了,你對面這家不頂用,他看不出我什麼病!”蔣德牙疼般的含含糊糊,又哼哼嘰嘰。

    伙計面色一變︰“您再說一遍?”

    蔣德手指舊醫館,更加的不耐煩︰“他家醫術假,都說你家好不是?”

    “砰!”伙計手扶的門板對著蔣德臉摔下來。蔣德往後虛讓一讓,並沒有讓打中,但一門板秋風全摔在面上,蔣德莫明其妙,把門又拍得震天響︰“開門,我要看病!”

    門重新打開一條縫,這一次出來的是個山羊胡子的老頭兒。老頭兒面上三分酸,另外七分全是冷笑,對著蔣德只看一眼,還沒有等蔣德說話,“砰”,把門板狠狠的又摔下來。

    整個醫館都震了震,蔣德和後面等消息的孩子們也震了震。都是一個心思,這家醫館瘋了不成?

    “假醫生,”蔣德讓連摔兩記,心里不痛快,這樣說著,又去下一家醫館。

    這一回,蔣德不在本條街上尋,他道︰“這條街上的人興許受邳家挾制。”他走到另一條街上,看著也不小,敲開一家中等醫館的門,這一回說話左右打量著,提防別又摔什麼過來。

    “我要看病,這是診金,”取一張面額不小的銀票放過去,蔣德擰著眉頭︰“剛從邳家看過來,但他們不行,你家給我好好診視。”

    伙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誰家?”

    “就是隔壁那街上,上面只有一個大字的那家。”蔣德描述的不能說不詳細。手指,把銀票數額又點上一點。

    伙計原地想上一想,一扭身子,對著櫃台後面跑去。蔣德沒好氣︰“你家不看藥是怎麼的?”

    見里面不止一個人腳步聲響,門簾子一揭,出來七、八個人手持棍棒,為首就是剛才的伙計,手一指蔣德︰“就是他敗壞藥王名聲,”

    “打他!”棍棒一起打下來。

    袁訓一行在街上裝閑逛,眼睜睜看著蔣德讓打出來。蔣德不是打不過,是犯不著跟他們出手,這一回讓攆的比剛才還要難堪。

    蔣德一氣之下︰“再找一家。”

    “算了,回去吧。”袁訓好笑︰“還沒有看出來厲害嗎?邳家在本地有相當的聲譽。同行本是冤家,但人家同行相親。這不容易做到,也是心中有溝渠。”

    眼角,裝著無意瞄瞄孩子們。蕭戰對舅哥們干笑,舅哥們對妹婿干笑︰“嘿嘿嘿,咱們回去吧。”

    香姐兒不取笑哥哥,對蕭戰一個大鬼臉兒︰“全是你鬧的,看看,這下子信了吧?章太醫的話,你也不信?”

    元皓緊隨其後,對蕭戰一個大鬼臉兒。

    大家在街上又走了走,到底給元皓買到點心,大人孩子們也都有份,往回走時,剛到客棧里,見幾個衙役裝束的人走上來。

    “就是他!”有一個人手指蔣德,認一認,是頭一家問詢醫館的伙計。伙計氣乎乎︰“他敗壞藥王名聲。”

    衙役們見袁訓一行人多勢眾,又個個神色大方自如,先問上一問︰“列位,你們是一起的?”

    侯爺機靈,笑道︰“我們是投宿時遇上,並不是一路人。”

    聞言,衙役們對著蔣德喝上一聲︰“外路人,這就出城去,我們這城里不許你住!”

    “什麼意思!”蔣德心想這倒有趣,一聲不好不能說,這就要把我攆出去?

    這可是大半夜的。

    蔣德故意翻個臉兒︰“你們敢!”

    “敢!管你是誰!我們這鎮上有道聖旨,雖然年頭兒久遠。但敗壞藥王後人名聲的客人,一概不予收留。出去!”

    “嘩嘩啦啦,”衙役們從腰後取下的有鎖鏈,有的拍拍腰刀,蔣德也不能跟他們真的動手,還想講個理兒時,天豹樂了,走上一步對蔣德笑道︰“你只管去,咱們不過是順道兒遇上,別的事情有我,不用你了。”

    蔣德真的惱火上來︰“臭小子,你就喜歡獨一份兒!”

    “取你行李,這就離開!”衙役們又催。

    蔣德拍拍口袋罵道︰“爺上路從來只帶銀子,”扭身就走。等押他出去,留下一個衙役把袁訓好一通話告誡︰“列位想在本城呆幾天,說話上可不能學他。”

    香姐兒又給蕭戰鬼臉兒,這一回加壽也跟上,元皓自然跟上。蕭戰對著舅哥們干笑,舅哥們對著妹婿干笑︰“嘿嘿嘿。”

    大家回房,越想這事情越好笑。執瑜執璞知道蔣德真的不回來,一夜露宿並不算什麼。但關心要有,還是去問父親︰“要送鋪蓋帳篷嗎?”

    袁訓正在嘻嘻︰“不用了,他一會兒還能不悄悄回來?這城小,問過半夜里也有藥材,據說城門不關。再就是關上城門,也攔不住蔣德將軍。”

    天豹不去想城門的事情,天豹歡歡喜喜在加壽房外巡視一遍,又把院子巡視一遍,又去加壽房外巡視一遍……天豹想蔣德最好一怒回京,侍候壽姐兒安全上,就只有自己一個人。

    半夜里蔣德進來,見屋頂上悠然伏著一個人,快樂的招著手,風送細語聲︰“你還能出來嗎?從明天起直到我們離開,老實呆房里吧。”

    “臭小子。”蔣德回他一句,但真的回房去睡,第二天,自然也不會出來。

    ……

    藥王廟,經過歷代的修建,形成小小的建築群。不管是正殿、鐘鼓樓等,都有可看性。

    但蕭戰攜著加福,後面跟著韓正經,在這里停下腳步。胖孩子一度納悶︰“瘦孩子怎麼不跟上我們?”香姐兒把胖孩子帶走︰“正經去幫戰表哥,他說他需要幫手。戰表哥的主意從來不好,咱們不跟他。”

    胖孩子深以為然︰“咱們走。”

    他們離開後,蕭戰三個人直奔打听過的一處房屋,都說這里住的是本地藥市的各家長者,說出話來人人敬重。

    一疊銀票送上去,長者們一怔︰“這位小爺,您這是什麼意思?”

    蕭戰拍拍韓正經,韓正經擠出一個半哭臉兒,加福也滿面肅穆。蕭戰是難得的鄭重,嗓音沉下來也似蘊含上很多心情︰“這是我表弟,起小兒愛病,是在這里看好的。這不,現在養得又壯又胖,”

    韓正經抖拌小肩頭。

    “家里為他許的願,只要好起來,我們來捐銀子。另外,見見當年為他治病的先生。”

    長者們了然的笑笑︰“是哪位先生當年看的病?”

    “邳老先生。”

    ……

    邳家醫館里,執瑜執璞和太子加壽在這里。太子悄悄問道︰“你們有什麼主意?”

    “再看一看。”

    店里等看病的人不少,他們干坐著,或是走動並不顯眼。先打量的,店內的擺設。

    椅子陳舊,有修過的痕跡。執瑜執璞低聲道︰“這人念舊,”

    “或者喜歡舊東西。”

    “不浪費的人。”

    櫃台後面的藥架子,一眼看得出來是個古董,不知道傳下來多少年。時常的使用,也有修繕在上面。

    四面有畫,有道謝的人寫的字,有……執瑜執璞心里有個成算時,見外面進來一群人,幾個長者陪著蕭戰、加福,帶著韓正經進來。

    三個人打了打眼風。

    蕭戰不用說是得意的︰“哈哈,有勞,我們這就去見邳先生,哈哈面談,真是有勞,來見他的人,我們佔了先。”

    執瑜執璞小聲道︰“先出兵馬的未必贏,再說你逞能,不肯用章太醫的信,讓我們看看你戰哥兒行不行。”

    太子和加壽竊笑︰“咱們等著,這就分出輸贏來了?”加壽是不會幫著蕭戰,見機行事落他的井下他的石倒有的一說,加壽笑眯眯︰“哥哥,我賭戰哥兒贏不了。”

    “那我只能押戰哥了。”太子再湊近一些︰“沒有彩頭沒意趣。我贏了,今天讓我香三回,你贏了,我給你香。”

    加壽飛紅了臉,嬌嗔上來,扭過臉兒不看太子。斜斜的角度,眼睫垂下來在面頰上輕輕忽閃著,紅暈緩緩的又上了額頭。

    這像是一只蝴蝶,又像秋風里最明艷的紅花,太子有瞬間看呆住,少年人的情懷,情意永遠是滿月般圓滿,等到太子回過神,胸臆也全是戀戀。

    壽姐兒真好看,太子自己嘿嘿著。等蕭戰出來的時候,太子覺得只有身邊有加壽,干坐著也美好極了。

    殿下不介意就這樣一直等下去,直到天長地久,但蕭戰太不爭氣,沒一會兒灰頭土臉讓送出來。

    加壽、執瑜執璞露出笑容,听韓正經不死心,回身對送出來的長者還在爭取︰“我們真的想拜師,還可以再送銀子。”

    長者陪笑︰“先生就是這個脾氣,不是送銀子他就會答應。”

    太子也樂了︰“財帛動人心,這就踫了釘子。”

    都走出來,跟著蕭戰到另一條街上,街角人不多的地方,蕭戰氣的罵︰“不開眼的老東西,說我拿錢騙他家醫術。”瞪一眼藥王廟︰“我就不信這廟沒有人捐錢修。我就不信捐錢的人全白修。我頂頂恭敬他,加福也頂頂恭敬他,我們幾時表現出拿錢騙醫術來著。”

    執瑜忍笑︰“說說見面的情形吧?”

    “進去的時候,對他報京里出身,說章太醫介紹來的,他還頂喜歡。再說修廟,他就更喜歡。後來我說加福和正經喜歡看醫書,有不明白的地方,能不能給指點一二。就到這里,他就翻臉,把我們攆出來。我本想他答應指點,小古怪看書的疑問可以先有個解答,也算我前鋒得勝。結果呢,就到這個地方,他沖我瞪眼楮,說出去,快出去!”

    蕭戰把眼楮瞪得大大的︰“難道我不比他瞪的好看嗎?我比他瞪的更嚇人。我敢說等我到軍中,我一瞪眼,沒有人不怕。管叫敵人聞風喪膽……”

    執璞忍笑,打斷蕭戰︰“獨在這里沒嚇住一醫生?”加壽捧場的哈哈哈哈哈,清脆的笑聲讓太子也笑了出來。

    蕭戰沮喪︰“就是這樣,就他不怕我,他倒沖我瞪眼楮。”

    “哈哈哈哈……”執瑜執璞捧腹一陣大笑,對蕭戰擠擠眼︰“看我們的吧。”

    一行人打道回府,見出去逛的還沒有回來,先等著。到中午全回來,元皓又有了大包小包的吃的。

    蕭戰說過他“遭遇”,怒氣沖沖一個評語︰“此人不識相。”

    袁訓也忍住笑,問兒子們︰“你們呢?”

    “爹爹,我們去看過他的醫館,見到舊的東西很多。有兩把椅子是修了再修,可見這位先生是念舊的人。如今送他古董,”

    蕭戰沒好氣︰“我送的錢不少。”

    執瑜笑話他︰“我們打算送他幾件保存上精心的古物,他也用得上,也看得出來我們也是念舊的人。”

    加壽添上話︰“我都說了,癖性上的人,要由癖性上解開。”

    蕭戰怒道︰“你送什麼,讓我先過目!”

    “坐下,戰哥兒,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杵在這里要打架。我們出來帶的,並沒有好古董。但是有一樣,是他用得上的,就在剛才,我們坐醫館里的時候,也听到伙計們說上這東西稀少難得,”執璞得意的晃晃胖腦袋︰“戰哥兒,你猜到是什麼嗎?”

    加壽晃晃胖腦袋,把個得意也表露出來。

    元皓趕緊晃晃胖腦袋,任何鄙夷戰表哥的事情,哪怕少得了胖孩子。

    太子想上一想,也跟著晃上一晃。視線全集中在孩子們身上,應該沒有人見到,不過殿下大為得意。

    “什麼!”只有蕭戰要瞪出牛眼來,他太不服氣。

    執瑜執璞笑道︰“南珠。醫館里要珍珠配藥,我們在的時候,有十六個方子里要南珠,還要好品質,有四副藥里說沒有,伙計說上個月里定的珍珠就沒有到,讓病人自己尋來配進去。”

    蕭戰生氣地道︰“這外面一堆藥攤子,全是空殼兒不成!”

    “他要上好的,伙計又說,他家醫館里的藥,與別家不同。就是一味菊花或是甘草,也是選了又選的。外面的珍珠不是不能用,但和病人事先說過,不是他家醫館里出來的。”

    解釋到這里,執瑜執璞轉身袁訓笑道︰“母親和姐妹們全是男裝出行,但備下的也有幾件女裝。我知道母親首飾里,稱心如意首飾里,各有一件子大南珠首飾,如今擰下來,送二妹拿上章太醫的信,去同先生好好說上一說。”

    蕭戰不死心,不挑眼兒他不會好過,蕭戰怒道︰“也許咱們全錯了,讓你們說中,我是想顯我威風,我故意不用章太醫的信。好吧,我讓攆回來。但誰又知道,章太醫的信就管用,不用畫蛇添足。”

    執瑜執璞也惱了︰“你戰哥就可以折騰一回,是計策,我們就成畫蛇添足?”

    “打架?”不痛快的蕭戰樂了。

    “好!”元皓也樂了︰“打暈。”

    執瑜執璞撇嘴︰“才不同你打,我們下午要去用計策。”

    “去也白搭。”蕭戰壞笑︰“小古怪,听我的沒錯,你直接拿信去吧。別跟著他們折騰。”

    “去過了。”香姐兒白眼兒蕭戰︰“你當我想不到直接用信就可以嗎?”

    “怎麼樣,怎麼樣?”蕭戰追問。

    “不教唄,全是你說的輕易不肯教,一說就中,以後大事你少說話。”香姐兒黑著小臉兒。

    蕭戰拿把金子往臉上貼︰“我料事如神一直如此,你不用謝我。”

    “嗤!”執瑜執璞對他嗤之以鼻,還是按胖兄弟自己說的,請母親出來,又讓姐妹們和稱心如意取首飾匣子。

    每位帶的,全是男裝也可以裝飾的簪子。這是考慮到路上也許有裝富家少爺的時候,發上的荊木簪子就換下來。

    寶珠名字里有珠,首飾大多有珍珠,兩枝簪子上擰下來四顆大南珠。

    稱心如意是帶出最好的簪子各一枝子,是太後賞的,珍珠也不小,各有一個。

    香姐兒也只有一枝女用簪子,但奶媽多帶出來一個她的花鈿,擰下來兩個。

    加壽的多出來,加壽的奶媽有她的想法,奶媽全是跟小主人的人,小主人長大後的體面,就是她們的體面。奶媽說不好有和太子殿下並肩見什麼人的時候,壽姐兒不能讓比下去,奶媽的心思,帶上一匣子。

    梁山老王為加福也有一匣子,老王有的是道理︰“咱們還去絲織最好的地方是不是?給加福辦幾件好衣裳,難道沒有首飾配?外面的首飾,不如家里的好。”

    再把甦似玉的也算上,倒有小小的一盤子,但勝在珍珠個個的大。

    “稱心,尋塊沒用過的好帕子包起來,”執瑜說著。

    “給,”又一枝子南珠簪子送上來,好孩子笑靨如花︰“國夫人給我的,也用上吧。”

    出自袁國夫人的首飾,不比盤子里的小。

    哥哥姐姐們一起對好孩子道謝,執瑜笑道︰“等咱們到了產珍珠的地方,給你換兩支。”

    “是嗎,是嗎?咱們還去別的好地方?”好孩子興沖沖來問姨媽。

    “是嗎是嗎?舅舅,咱們還去海邊兒玩?”胖孩子興沖沖問袁訓。

    寶珠看向袁訓,袁訓含笑說是,韓正經也來了精神︰“好孩子沒看過大魚,怎麼能叫好孩子,”

    “咄,生的不好你別說話。”好孩子敏銳的听出表哥的話里漏洞。

    胖孩子得瑟︰“是啊,沒看到大魚以前,你改名兒吧。”

    “反正我不叫胖孩子,我生得好呀,怎麼能胖,”

    她的父母親好笑︰“你又開始了,消停消停吧。”但見三個人又吵起來。

    “生得好跟好孩子是兩回事情,”這是韓正經。

    “你有加壽姐姐生得好嗎?你都沒我生得好,”這是胖孩子。

    “我生得好呀,從小就好,”

    爭執中,珍珠包好,執瑜送到香姐兒手里︰“二妹你拿著,下午哥哥們跟你再去一回。一定打動他。”

    ……

    珍珠擺在桌子上面,下面有帕子不會亂滾亂晃,但有日光照射在上面,光澤閃爍似乎無處不到。

    主人,一位不能稱之為“老”,四十出去的中年人。老先生,也許只是對他的敬重。

    他有著干練的容貌,一身青衣半舊而潔淨,眯一眯眼神,整個人看上去帶著警惕。

    比上午見到還要冷淡,邳先生塌沒下眼皮,聲氣兒已經不好︰“我說過,有誰的信我也不教。我認得章太醫的時候,他還小,當時看他就糊涂。寫什麼信!當他臉面挺大嗎!”

    香姐兒對哥哥們一瞥,上午就是這樣回話。

    “帶回去吧,這珍珠不錯,我們店里也正好缺珍珠,但幾天的功夫,珍珠就送到。”邳先生把珍珠隨意的包一包,用很小的嗓音,保證三兄妹听得到︰“小小年紀就會拿錢打動人,長大還得了,上午來一黑臉傻子,一模一樣,當我看不出來!”

    “先生,”香姐兒柔聲喚他。

    邳先生板著臉。

    “上午來的黑臉孩子,是我家妹婿,不瞞先生說,他也是為了我學包針灸的事情過來。”香姐兒坦然承認。

    邳先生面上一寒︰“我看出來了,變著法子哄我家的醫術!”香姐兒直視著他,倒不是沒有剛才的恭敬,是不贊同他的話。

    “先生,我對您說出來,是不想您當著我和哥哥的面罵我三妹婿。我家的人,我不護著,外人知道,只會更加瞧不起。這是一。”

    “二,醫術本就是傳世救人,如果個個只家傳,後世都得自己揣摩,就不會有醫術上的積累。這是二。”香姐兒不自覺的昂一昂腦袋。

    邳先生哦上一聲︰“你還有三,還有四,還有五?”他露出諷刺︰“你要是有,我就听。”

    “有!”執瑜執璞一左一右按住妹妹肩頭,執瑜道︰“只要您听,我們還有六七八,”

    執璞道︰“九和十也有,我家二妹要學針灸,並不是為她自己,也不全是為自家人。”

    香姐兒垂一垂眼簾。

    胖兄弟們含笑︰“少說一句,這是三。下面再說,就是四了。”

    邳先生張口結舌,好一會兒道︰“好吧,你們是纏上我了,從上午到下午全是你們。我索性听完吧,不過明天可別來了。”

    “今天說不好,明天也可以說。”執瑜執璞含笑︰“這是五。”

    “這是哪家的無賴孩子,這也算是五。行了,別廢話,你們說吧。下面是六?”邳先生也學上他們的語氣。

    “七,我家二妹學針灸,是為有一位長輩姑祖母,還有一位長輩曾祖母,家里還有祖母,都是一旦有病,不能給男醫生針灸的人。”執瑜執璞笑容可掬。

    香姐兒身子微晃,嬌聲問道︰“哥哥?”她沒有想到心思哥哥們也知道。

    執瑜執璞顧不上對二妹解釋,對著邳先生道︰“十,”

    “打住!”邳先生不悅地道︰“剛才從五跳到七,我看你們是孩子,也就罷了。這怎麼又到了十?照這樣說下去,你們下一句話難道跳到一百上面?”

    執瑜訝然︰“六是您說的,我們尊重您,我們不敢說六,可不直接說到七?”

    執璞扳起手指︰“七,為姑祖母,八,為曾祖母,九,為祖母,這可不就到了十?”

    房中寂靜下來,邳先生瞅著胖兄弟,執瑜執璞和香姐兒坦然面對他︰“無賴孩子就是這樣。”

    “好吧,咱們好好說話。”邳先生有敗下陣來之感。

    “真的好好說話嗎?”三個孩子卻還不肯相信他。

    邳先生手指他頭頂後面上方,掛著一幅濟世救人的中堂︰“以祖訓起誓,咱們從現在開始規規矩矩說話。”

    “我們有章太醫的信!”執瑜斬釘截鐵︰“您不給他面子嗎?”

    “二妹親自到來,因為認穴位,據說夫妻可傳,父女不傳。”執璞認認真真道︰“只有您這兒有一位女先生懂。這就跟水有源頭,樹開花結子一樣,不是為了傳下去,為什麼教出女先生?”

    香姐兒道︰“我也有,但請先生吩咐下去,讓門外不要擋人。”

    邳先生沉著臉,點點頭,但他的模樣,讓孩子們教訓不太喜歡。執瑜執璞的話,已經帶出教訓的味道。

    香姐兒當看不到,出門去,很快回來,後面跟著好大一群人。

    邳先生看得目瞪口呆,香姐兒已介紹起來。先指住飛揚俊朗的青年︰“這是我爹爹。”

    再指一指男裝但面容嬌柔的青年︰“這是我母親。”

    再一指太子︰“大哥哥,”

    “大姐,三妹,三妹婿,”

    蕭戰不等香姐兒解釋,也知道她的意思。把胸脯挺起︰“我們全是陪小古怪學東西來的。”

    元皓看看很威風,一樣挺起胖胸膛︰“我也是。”

    “這是我大姨家表弟,三姨家表妹,這是三妹婿家的祖父,”梁山老王把個胡須一撫,也擺個決不退後的姿勢出來。

    一不小心擺過了頭,一陣殺氣出來。邳先生摸摸手臂,喃喃道︰“天兒又冷下來了。”

    鎮南老王呵呵向前︰“看看我,你就暖和了。”元皓介紹︰“我的祖父,”隨即小臉兒一黑,十足是壞蛋舅舅的語氣對著邳先生︰“你要听話哦,不听祖父的話,不給大魚看。”

    玉珠夫妻也湊趣,常伏霖朗朗拜上一拜︰“學醫者,先有仁心。豈能枉顧二妹一片誠心?”

    “這是曾祖父。”

    張大學士也幫了個腔︰“我想起來了,邳氏下科場的人也很多,出自本地的也有,但不知道夫子論仁,這文章應該怎麼寫?”

    他們或激昂或慷慨,路上最喜歡點頭哈腰的文章老侯二兄弟也底氣十足模樣︰“先生當教二姑娘,不能辜負她好學之心。”

    最後面細細的小聲音,小紅問大路︰“不教的是名醫嗎?”大路大聲道︰“不算!”

    孔小青慢吞吞︰“盛名之下,其實難副。名聲跟德行,言行和其人,能不能配得上,這可不好說。當然你肯教的話,就是好先生。”

    大家一起喝彩︰“這話說得好。”

    孔小青興奮的紅了臉︰“我念書的時候不多,不過我很用心。”

    元皓火冒三丈︰“有我好嗎?有我好嗎?”

    這是個有名望的醫館,前面櫃台的熱鬧哪怕有如沸騰,後院子里也沒有人敢驚動。數排樹木遮住街上的喧鬧,也讓再焦慮的病人到這里後,不由自主安寧下來。但不過幾句話的功夫,讓來的這群人弄的,著火似的鼓動出熱烈。

    香姐兒更是火上澆油,回到最前端,握住父母親的手,大聲地道︰“這就是我的一千個理由,一萬個理由,一兆的理由,我的家人全陪我的,請先生教我。”

    外面走來幾個醫童︰“先生,沒事兒吧?”

    邳先生擺擺手兒︰“沒事吧,忙自己的去。”緩緩的,他這時候才起身。眸子輕抬,又黑又亮的眼神放到袁訓面上,雙手把衣裳微微一整,輕施一禮依然傲氣十足︰“侯爺,恕我見禮來遲。”

    ……

    “你知道我們身份?”蕭戰頭一個叫出來。

    “這是試探?”執瑜執璞尋思。

    胖元皓最嘈嘈︰“騙我們的禮兒是不是?”

    孔小青在最後面又慢吞吞︰“問他!”

    袁訓不得不先阻止他們︰“孩子們,你們太鬧了,要麼出去吧。”廳上恢復安靜。

    袁訓利落的還了個半禮︰“布衣在身,侯爺這話就不用說了。不過先生,我也要听听你的解釋,看來你早知道是我們,那為什麼還把我女婿弄得灰頭土臉?”

    蕭戰大步來到岳父面前,撒了個嬌兒︰“岳父,他上午分明欺負我。還欺負的有加福。”

    “還有我,”韓正經也小心眼兒委屈莫明︰“姨丈,上午我們頂頂恭敬他。”

    邳先生笑了,雖然不是對著袁訓來的,但還是若有若無的有諷刺︰“恭敬我的人太多。啊,說說章太醫,他是我的師兄。先父已與前年去世,章太醫只是先父不掛名的門徒,又主管太醫院官職不小,我沒有知會他。是他數月前來了一封信,聲明侯爺家二姑娘要來,我們重新恢復書信往來。不然,我實在不願意與他來往。”

    “這是為什麼?”加壽問他。

    “這是大姑娘?那就是聞名天下的加壽?”邳先生也有好奇心,把加壽看了看,又把加福看了看,悄悄兒的把一看就和加壽形影不離的太子瞄過,知趣的沒有求證太子身份,侃侃地說起來。

    “早在先父在的時候,京中來人川流不息。佔相當一部分的,是女眷和姑娘們,讓人煩不勝煩,避之唯恐不及。”

    “啊?”所有人全有了疑問。

    “出名的幾個吧,我也不怕你們傳出去,他家惱,我家早就惱了!忠勇王府里,有位奶奶要害人,重金問我求無色無味,放到湯水里,治死人驗不出來的藥。”

    張大學士騰的沖上前去,手這一會兒已顫抖著,要抓邳先生的架勢。

    邳先生靈活的側身一退,冷笑道︰“這位是曾祖父?老爺子最好安坐,也免得激動會中風。我會功夫,不是好欺負的。”

    袁訓不想再瞞他,輕聲道︰“這位是張大學士,忠勇王府的世子妃,是他心愛的幼女。”

    邳先生失笑︰“原來!”手點住自己鼻子︰“那大學士你欠我好幾條人命,求藥的那奶奶,要害的就是你女兒,還有你外孫!”

    “毒婦!賤婦!”張大學士幾十年的涵養盡皆沒有,也忘記孩子們還在這里,破口大罵起來。

    關系到自己孩子的性命,袁訓一行沒有人勸他。邳先生讓大學士閉嘴︰“年高的人少發怒為好,雖然我這兒有的是藥,您還是保重為上。”大學士氣的呼呼的,執瑜執璞很懂事,扶他坐下,邳先生又叫來人熬湯藥,免得大學士真的倒在這里。

    “還有一位歐陽家,要求的也是無色無味驗出來的藥,你們京里全怎麼了!盡出這種東西!”雖然是舊事,邳先生也再次發怒。

    “哪個歐陽家!”

    袁訓和寶珠面色冷冰,太子殿下沒忍住問出來。

    邳先生輕蔑的笑︰“我既然說,總是有名兒的。女兒在宮中的那家。”太子一口氣堵在胸口,要不是面前有個張大學士在喘粗氣,太子也差點頓足大罵。

    歐陽容她求藥,她能用給誰?

    太子聯想到有一年加壽下毒給皇後,和加壽讓下毒,這兩個案子的鬼,太子認為這就能確鑿,再不需要別的證據。

    “還出了兩個姑娘,也是親身到此,打的全是好招牌好身份,我父親顧及姑娘們臉面,看她們下跪又叩頭的,教上幾個月。也幸好沒有教多,不出一個月後,京里來人請我父親看病,有兩家人全吃的是不按君臣的藥,”

    加福驚駭︰“那不是要死人嗎?”

    “我父親到的及時,全救下來。但認一認床前侍疾的姑娘們,有兩個就是她們!”邳先生怒不可遏︰“學醫,是救人的,不是害人!再來的人,我理當小心。”

    香姐兒听呆住,干巴巴地道︰“要是您不願意教,要是……也情有可原,”她仰面去尋袁訓︰“爹爹,听上去,呃,不能為難人家。”

    袁訓也生出不學的心思,哄一哄香姐兒又愛又憐︰“你學學草藥也就很好,下針的事情也未必好學。”

    邳先生笑了,他話鋒一轉︰“但祿二爺另當別論。”

    他悠然語聲︰“忠毅侯府福祿壽喜,二姑娘是祿二爺,在與章太醫通信以前,我已有耳聞。”

    香姐兒不學的心思一下子就拋開,歡天喜地道︰“您也知道我?”

    “知道,”邳先生露出溫和︰“說起這事情傷我臉面,我有一個徒弟,資質一般,雖下功夫不得小成。去年我不在家,他大膽往京里給親戚看疫病,別人沒看好,他自己反而過上。他私下出門,又不是京里人,也沒有丟下話,沒有人知道他去了京里。他又逞強,怕我責備,給自己抓藥不寫信回來。等到他病重,凡染疫病的人不許身上東西流出,更是沒有信回來。如果沒有祿二爺到的及時,這小子早就沒命。”

    對著香姐兒,也是一禮下來︰“二爺,多謝了。”(未完待續)

加入書簽 上一章 目 錄 下一章 加入書架 推薦本書

如果您喜歡,請把《侯門紀事》,方便以後閱讀侯門紀事第六百三十五章,人生何處不相逢後的更新連載!
如果你對侯門紀事第六百三十五章,人生何處不相逢並對侯門紀事章節有什麼建議或者評論,請後台發信息給管理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