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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一章 文章 之名,符其實

類別︰ 作者︰淼仔 本章︰第四百四十一章 文章 之名,符其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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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桂因為疑心病發作,以為太子殿下要和他算賬。太監里面有好的,但身體殘缺招致天性殘缺,歪起來比一般的壞人陰柔歹毒。

    看眼前不見得就使喚他,對卜衛說一聲,有事讓他頂著,自己說去便所,直奔住處,床與牆的夾縫里取出小小油紙包,打開來,里面一小堆白色粉末。

    這是很多人熟悉的,名叫砒霜。

    張桂手里有這個,是他讓發去做苦役時有的。在見到以前柳禮耀武揚威欺壓的宮人們紛紛來報復,柳禮受辱他親眼所見。

    免不了的,張桂也跟在里面受侮辱,看管他們的人根本當看不見。就像柳至跑去大罵柳禮,看管的人只會對柳至巴結的笑,根本不當柳禮的面子是一回事情。

    哪怕你以前再高,折下來也得受辱。張桂看在眼里,把這個道理參悟透,心也涼透。

    當時柳至還沒有過去,柳禮覺得有盼頭兒,柳家不會不管自己。他抱著一個心思,自己不好,娘娘也好不了。

    這當主子的犯事牽累下人,當下人的犯事也連累主人,在古代並不鮮見。

    張桂呢,可不敢指望柳家會搭救他這低品級的太監,他事先備下毒藥,花他一大筆銀子,準備自用,就有這麼一小堆,別說毒死一個人,死十幾個都足夠。

    砒霜這東西,多放可以很快要人命,少放能慢性中毒,很符合放在加壽姑娘送的湯菜里。

    毒性可長可短可緩可急,可中傷可陷害,是張桂眼前的好東西。

    握在手中,張桂有了底氣。太子殿下要是還向著袁姑娘,張桂就一不做二不休,把袁加壽陷害到底。

    他這樣做,不怕太子不信嗎?

    他不怕的。

    放好砒霜回去殿室中,太子殿下已離開,皇後娘娘正自言自語︰“不管怎麼樣,是我身上掉下的肉,不能和我生分。”

    娘娘是辯白太子最近和她的冷冰,那是表面上問安恭敬,只有母子們知道相對的時候笑容漸少。

    又像在告訴這里侍候的人,別看我不得寵,從看管到今天皇上也沒有來過,但是太子是我的兒子,你們都小心侍候著為好。

    這就是張桂的底氣,也是柳禮在臨死前,張桂沒騙到他銀子,騙出來的幾句話。

    用柳禮的話說︰“告訴你怎麼得娘娘的歡心。”

    柳禮是這樣說的︰“咱們是閹人,唯一的用處就是得主子的寵,混不出來比死都難受,不活著也罷。得娘娘的寵,就是哄著順著,她是娘娘她最大。”

    張桂心想你跟沒說一樣,就問道︰“可娘娘現在不許出宮?”

    “柳至大人心黑,是想整死我,有什麼往我和柳義身上一推,這就死無對證。他就可以保全娘娘。你只管放心,熬得過去,就能等到娘娘出頭,太子總是娘娘的親兒子。柳家不要我,不會不要娘娘,不會不要太子。”

    張桂對後面幾句話是信的,好吧,娘娘和太子必須一條心,娘娘和太後有舊心結,太子和袁加壽必然的不能好。

    他只為保全他的命,他也不是知書達理的太監,只想得到這里。

    ……

    殿試前,小六過滿月,受封為虎賁尉。沒過幾天,小小甦姑娘過滿月,第二天即是殿試。

    先有明旨發出來,今年的殿試與往年的不同。有太子殿下同下場,當殿就要出名次。

    把國子監里一應的官員用上,翰林院也是要齊集殿中,所有人手一起閱卷。

    辛苦是必然的,但速度也就能出來。為防止有人徇私舞弊,這道聖旨是頭一天才下。當殿閱卷的時候,也是一份試卷三個人各閱一遍,取綜合意見。

    誰有可能批到自己的試卷都不知道,考生也不能在一天時間賄賂完所有的官員,幾無作弊可能。

    柳明和魯豫等著太子中殿試,他們手中握著一些宮人的語言,均對太後不利。

    要說能把太後扳倒,皇帝是她親生的,她沒有把皇後往死里送,宮人的言語也不過就是太後對皇後的事諸多要听,引起大家的疑心罷了。

    柳明要的就是這疑心,要別人疑心太後與皇後不和,不是表面上太後的一片慈愛,听魯豫說過,力證魯豫要呈上去。

    魯豫跟他想的肯定不一樣,魯豫會私下里呈上去,顯擺自己的能干。皇帝怎麼發落,他倒不管。所以他含糊的告訴柳明有證據,但是哪些宮人,又說的是什麼話,魯豫沒告訴他。

    柳明沒受傷以前是打打殺殺的干活計,比不上能文能武的柳至。他听到魯豫說一聲有證據,而且魯豫是刑部二侍郎之一,跟柳至比肩,柳明就歡喜,和魯豫約好等太子殿試一過,太子名聲天下再揚,就把這事情捅出來,為皇後報效一回。

    別人對今年當殿出名次或忐忑或欣喜,這兩位是心懷鬼胎。

    ……

    第二天晴光萬里,夏天撲面而來。韓世拓對著桌上的素色夏衫胸臆酸澀。

    以前的他在京里,最喜歡夏天薄薄的衫子。他以前最愛的還是輕俏顏色。

    輕粉的,嫩黃的,淺紫的,水綠色……把世子爺騎馬練就的好身板兒亮出來,不用說話就能迷倒青樓人。

    從他出京歷練以後,就改成清一色的黑與深青石青老醬紫等不招眼的顏色。

    他的衣裳歸寶珠管,寶珠不肯給他穿俏的,韓世拓自己也不曾置辦。

    夏光還是舊日的夏光,就是房外從小看到大的石榴樹都沒有變過,只有世子變了。

    握起衫子他還是不穿,他由舊事到今朝,由粉衣到素色,他巴著今天換上官袍。

    那將是他一筆一劃一吟一誦,是讓小二表弟罵的狗血噴頭換來的。

    穿上一定是舒服滋味兒。

    “還不走嗎?”掌珠挺著大肚子出來。夏天衣裳更顯得肚子大的嚇人,韓世拓不錯眼楮帶上笑看一會兒,沒回答她的話,而是問上一聲︰“是男孩吧?”

    掌珠撇嘴︰“你這話敢當著祖母說說看?祖母說是女孩像加壽的品格兒,是男孩要像執瑜的品格兒,你敢說要男孩,祖母會罵人的。”

    掌珠自己也只想要男孩,但有孕的婦人都一個通病,她自己可以亂想,別人說不可以,這就抬出安老太太把韓世拓的話駁回。

    韓世拓做個俯首的姿勢,嗓音也壓低︰“見到祖母千萬別說,祖母說男孩女孩都好。”

    “可不是,不能讓祖母听到。”掌珠再這樣說,看著韓世拓換過衣裳,端正過發和簪。掌珠正要說辭行和高中的話,見韓世拓施下一禮︰“夫人,再回來,我可就是個官了,下官先這廂有禮,僥幸我得中,不枉夫人好些年的操持勞苦。”

    掌珠眼皮子一跳,心慌意亂又上來。換成平時要笑話還沒有下場就敢說中,但今天她回不出來。掌珠認為要付出的辛苦完全沒有,每每听到這樣的話,她就抓搔不著又不能分辨,因為這個家里的人全這樣說。

    就是那挑刺的四太太,在韓世拓中春闈後也躲著自己走,掌珠自己納悶,我到底做了什麼?

    把二房三房四房全攆出去?

    掌珠認為自己最大的功勞,這是一件。

    見韓世拓往外面走,掌珠跟著送出幾步。二門上文章侯夫人等讓掌珠留步,她有了,不敢比袁家待寶珠,也頓成家里人的眼珠子。

    老太太侯夫人文章侯兄弟等送韓世拓出大門,文章侯三兄弟送世子到宮門,一起上馬離去。

    大門內,老太太淚眼婆娑︰“今天就能中?這是菩薩可憐我老了,怕我等得著急。”

    侯夫人也道︰“是啊,今天就中,免得熬人神魂。”

    四太太鬼鬼祟祟從影壁後面露出腦袋,听到這兩句大不以為然。你說中就能中,你是那考官嗎?

    但見二太太是一樣的話︰“有個狀元當先生,哪能不中?我看,必然中!”

    三太太更是一個附合的︰“阮二大人名動天下,我娘家听說他肯給世拓講書,也請想他去給我家兄弟佷子講書,二大人家里不缺錢,根本不理會。說一聲給太子殿下講書不再收別人,也就請不來。這是給太子講書的,肯到咱們家里來,我看世子也是必中的。”

    四太太從來不服人,听到別人比她強,不管真和假,先出口傷人的能耐,就是讓這句話壓下去。

    她滿心里不服,但袁家太有本事,為世子請來在京里出名好些年的夸口狀元公阮英明,阮二大人最出名的就是先夸口再中狀元,四太太不認得他,也折服一二,就不敢傷人在先。

    而老太太孫氏、文章侯夫人等深信不疑會中,也是因為阮小二的名頭兒高。

    一是吹牛,二是吹中了。

    看著文章侯父子叔佷四個人背影不見,女眷們談論著進去,四太太避開她們讓出道路,跟在後面氣鼓鼓。

    世子要是中了,這家里越發沒有自己站的地方。四太太有心老一老面皮,跟著嫂嫂們說幾句,但又巴望韓世拓不中。

    最後一拍大腿,等中了再說。她回房去不提。殿試的當天,這又是一個心懷鬼胎的。

    …。

    宮門上韓世拓父子叔佷下馬,近年來沮喪心思重上心頭。

    自從福王造反後的這一年里,文章侯都不敢往宮門外面走。韓世拓改邪歸正,文章侯想讓兒子襲爵,也遲遲不敢上書。

    他怕皇帝沒想到還有一個他們家是太妃親戚,他往上一冒頭,皇帝想起來,這還有一個爵位要拿掉,一句話的事兒,他的侯府就此不保,他可對不住一家人。

    恍然對宮門,文章侯有多年不見之感。其實他昨天因為兒子要入宮殿試,才偷偷摸摸在不遠處逛著看過。

    韓世拓就要進去,這三兄弟反而一起氣餒,韓世拓心里明白。舊年的傷痕割的太深,如果不是皇帝仁德,夷起族來文章侯府早就不在。

    對著父親和叔叔們打一躬,如對掌珠的那樣︰“我去了,等我得官回來。”

    心想此時說得官的話,才能安慰家人。

    文章侯不由得流下淚水,正要勉勵一番,跳脫的四老爺和陰沉不愛搶說話的二老爺一起低叫出來。

    一個道︰“大哥快看。”

    一個道︰“世拓快看。”

    宮門上清道路,幾個官員搖搖擺擺著往里進,有太監在前面一臉阿諛的笑,帶著他們。

    文章侯對著中間一個瘦削俊俏青年脫口而出︰“那不是二大人麼?”

    國子監里最高官員阮英明在幾個下屬陪同下,和翰林院最高的官員孟至真等人走在一起。

    不用文章侯等人猜測,只看太監臉上的笑,就能清楚。而從他們旁邊走過的人,見到大人們進這個宮門,停下步子不敢再走,議論的話出來。

    “是主考官嗎?”

    “看樣子像。”

    文章侯這就心花怒放,把兒子的手緊握搖動,快速而又歡快地道︰“二大人是主考官,世拓,你……”

    不管他下面說的話得體與否,韓世拓都一把握住父親的嘴,用眼神示意他。

    世子怕侯爺說出你先生是主考官,這你還怕什麼?讓附近的人听到可就不好。

    文章侯瞬間醒過神,對著兒子嘿嘿,韓世拓放開他,再看二老爺和四老爺都是滿面喜色,也都是一臉進去這就不怕的表情。

    韓世拓是想躲著的,他怕別人攻擊他受二表弟教導,別人會提議二表弟當殿回避。

    但那邊有一個不怕的。

    阮英明有感覺似的,無意中轉轉身子,把韓世拓收在眼中。他停下步子,一應從他眼神里過的人全陪笑,都以為阮大人是看自己,孟至真因為見識到小二的學識淵博,有退讓于小二的心思,小二站住,他也站住。

    小二招招手。

    韓世拓大喜過望,還不敢相信,手點點自己鼻子︰“叫我?”小二點點頭。

    文章侯推一把兒子︰“是叫你。”韓世拓走上前去,這是他的內表弟,但近來听他講書,行了一個弟子禮。

    小二板著臉︰“文章出自然,妙法于理間。就是這樣,進去不要拘束。”

    “是。”韓世拓答應過,小二對孟至真拱拱手︰“孟大人請,”孟至真還禮,和小二一起進去。

    韓家父子都認為這是沒進殿,先得一個大彩頭兒。四老爺喜歡的渾身作癢,就差歡呼雀躍。那有學識的那個是我家親戚。二老爺素來愛沉著,常把個城府深擺出來的面上也笑容俱在。文章侯則是淚下,把剛才的淚眼續上。

    “肯和我們家認識,好。”

    韓世拓嘆口氣。

    父親的意思是在這宮門上,二表弟也肯認做是認識的,他感動得淚流。

    全是福王害的,一家子路上見到不是姓韓不會受牽連的親戚都怕別人不相認。

    暗罵一聲後,韓世拓卷卷袖子︰“父親二叔四叔,不要悲傷,我去了。等我出來,咱們家就重新振興。”

    世子本來沒有蟾宮折桂的心,這會兒精神頭兒全鼓出來。折桂他是不能的,但這心滿滿的鼓起來。

    文章侯等人含淚目送他進去,見因為小二當眾指點他,不少人主動和韓世拓招呼,互道姓名,約著出來後書社里去會文。

    四老爺嘟囔︰“這個像是比約著吃花酒體面好看。”與佷子爭青樓魁首不認輸的四老爺生出羨慕。

    他在本科是夸口要下場的,但沒捧幾天書就丟下來,兩眼昏花頭腦昏沉,讓他的話徹底成個大空話。

    這會兒就只能對著佷子背影仰望,盼著他中了才好。

    他悄聲嘀咕︰“等中了出來,這些人請他去論文,我呢?怎麼賀的好。要不要請他吃花酒呢?世拓還肯去嗎?”

    二老爺離他近,听在耳朵里,忍俊不禁輕輕一笑。

    ……

    沙沙紙上書寫聲,在寂靜的宮殿里掠過。

    每一回悄抬眉頭,太子就能看到居中而坐的皇帝,他嘴角噙笑,寫的就更流利。

    韓世拓每一回抬眉頭,也能看到坐在皇帝下首最近位置上的阮英明,他還真的是本科殿試主考,當殿宣出。

    有二表弟在,韓世拓也和太子見到皇帝一樣,文思奔涌。

    頭一個交卷不是太子,是來自雲南的貢士,第二個也不是太子,太子在第九名上交出,韓世拓在第十五名。

    小二塌沒下眼皮覺得滿意。

    皇帝讓太子坐到身邊等候現場閱卷,太子悄悄對小二眨眨眼。

    張大學士上了年紀出于謹慎,讓殿下不必早交卷,多檢查一時是一時。

    袁訓拜托小二插進來,小二心想不讓殿下有些與別人不同的地方,那我何必摻和?

    再說袁兄是個敏捷的探花,我小二也不差。我這等不差的人,會出來摳著字眼兒拖到最後的人?

    他從過年前,春闈以前,就給太子和韓世拓模擬考試,限時間。不限時間按下科場的考法,在里面要呆兩夜三天,小二先生也不能當天回家不是?

    小二為早交卷晚交卷,和張大學士狠狠辯論一回,加上方學士等,議定太子不必趕在前十名里,也不要落後。

    太子在第九名里交,是他忍不住。他的岳父是急才名聲,他的師傅全是最好的,他要是還拖拉,自己都想好沒道理。

    第九名和第十一名相隔兩個,太子就起身。

    韓世拓是小二讓他在十名和第二十名里交,小二說到這時候你還做不出來,你下科再考吧,你活生生墜袁兄的名聲,墜我名聲。韓世拓老實听話,卡在中間交了卷。

    殿的兩側,貼牆的那里,坐滿閱卷的人。三個官員一組,是早就排好。見卷子一出來,三個人輪流看過,他們認為不好的,直接就打掉。

    文章如李白杜甫的,和一般貢士的區別,一看就能出來。有人寫舉頭望明月,有人寫天上一輪月,高下自然分出。

    打掉的放到一旁,為嚴謹公正,到最後,小二和孟至真會隨意抽選出來再看,如果發現有錯打掉的,整體落選卷子全要重新看過,而打掉這卷子的官員們,官也就到了頭。

    這是為公正而設。

    好的卷子,論國策論民生頭頭是道,往上傳,如是幾番,到小二和孟至真手里。

    一甲二甲和三甲,由他們最後定奪。

    狀元、榜眼和探花,小二和孟至真呈上,由皇帝御筆親點。

    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繼袁探花以後,再一回當殿出名次,又是全部都出來,還是皇帝登基後的頭一次科舉,官員們不敢怠慢,交一個閱一個,一層一層的往上傳遞。

    又半個時辰過去,卷子交上去一半,太子的也到皇帝手里。太子忐忑不安的等著,直到皇帝看完,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太子殿下才多少有些安心。

    他不求有多好,只求不太差就行。

    不是他對自己的要求低,而是他的年紀擺在這里,在殿試的人中最年青,他的身份也擺在這里,並不以學問躍龍門,他是儲君,會衡量天下事就行。

    天到這時候,已經是下午。交過卷子的人候在殿角,案幾撤去。余下的桌子一張比一張少,最後幾個還想磨蹭的坐不住,也交了卷。

    官員們松口氣,看文是費腦子的事情,這就最後幾張,看完就可以輕松。

    很快,卷子到小二和孟至真手里。兩個人離座,把打下來的抽看過,又把三甲的抽看過,又把二甲的抽看過,一甲就三名,文章絕妙,早就記得滾瓜爛熟,不用再看,後面交的沒有能超過他們的,就呈給皇帝。

    皇帝不看,三個文章還捧在太監手里。他吩咐道︰“喚本人出來,當殿念卷。”

    三個人念出來,皇帝心中有數。又讓二甲抽兩名也念過,把太子的交給他自己,命他當眾念出。

    太子在听完別人的,面上笑容更濃。十二周歲的他還有頑皮,對著小二又眨眼,小二肅穆忍得好苦,但心中大為放心。

    太子念完,殿試的貢士們無話可說。殿下是有名師的人,但他們中的也不乏請教名師之人。殿下的文章怎麼說呢,文理好,又勝在大氣上面。

    這跟蕭觀作為小王爺進入軍中後,振臂一呼︰“跟我打仗去,咱們一定贏。”肯定有呼應的,說不好是山呼海應。

    但士兵的兒子進入軍中,或者是小軍官的兒子振臂一呼︰“跟我走,保你們贏。”一定是大把疑惑的眼光,說不準還有人要問這傻子說大話的是誰?

    同樣的論國策,太子說出來就是蕭觀的氣勢,貢士說出來就是小軍官的氣勢。這里又與身份相關。

    殿試的貢士們紛紛心服,但有些腦子轉得快的心中不舒服。太子殿下又不做官,何苦來佔一個名額。

    說這話是擔心太子把一甲里佔一個,就少一個狀元榜眼或探花。

    他們的面色皇帝沒有看到,離的也有些遠,有的還站在人堆里讓擋住。但皇帝想到。

    叫過太子到面前,父子都是滿面笑容。皇帝含笑︰“太子,你考得不壞。”

    太子叩謝道︰“這是父皇訓誡,師傅們教導,阮英明大人指點的功勞。”

    阮家小二不為搶太子師,他願意退到指點的位置上。因為他不是太子師,太子把舉薦人也說出來︰“還有忠毅侯舉薦阮大人的功勞。”

    小二這會兒可以放開的笑,笑眯眯地想,袁兄臉上又多一塊金子,與我小二有關哈有關。

    皇帝滿面笑容,也許听到表弟對太子上心,他又喜歡一層。但沒有當殿夸獎袁訓,袁訓為太子如何,就皇帝來看是他應該做的。

    太子好,袁家才好不是?

    他也沒有這就夸獎太子師和小二,他要說的是︰“你的文章也罷了,朕知道你用心向學。這名次,就算了吧。”

    貢士們盡皆露出笑容,特別是有份奪狀元的三個人,這一回笑得開心無比。

    皇帝恍然大悟,他不讓太子有名次,是把太子看得高,不想有人說在文章上壓過太子,但無意中滿足一些人,皇帝輕輕失笑。

    御筆親點,把狀元榜眼探花全點中。又興致高漲,從二甲里抽出幾個人,讓他們當殿對答,當場授官。

    “韓世拓。”

    韓世拓走出來,淚水止不住的泉涌。他伏地就哭,皇帝微笑︰“听說有中了就失迷的人,朕今天見到一個中了就大哭的。你為什麼哭?”

    “回皇上,臣是河北人氐,從祖父那一代入京,滿門俱受皇恩,受福王造反拖累,一家老人俱戰瑟,日夜痛罵狂囂豺狼,愧對皇上。幸我皇仁德可比堯舜,甘霖降于四方。只斬首惡,四海清明。臣滿門苦思報效而不得,幸開科舉,臣雖不是弱冠才高,也不敢不來。只為報答皇恩,能盡微薄忠心。今天能得天顏關注一二,是臣幸甚,臣粉身碎骨無以報答。是為流淚,是臣代臣家中老小,謝皇上仁德寬鴻。”

    一個太監湊上來說幾句,皇帝也想起來。想到福王,難免面上一沉。但想到福王一族里有人說自己仁德,知道自己沒夷族人是可比堯舜,當著眾人的面,皇帝愛听。

    又看到韓世拓分明四十有余的年紀也來科考,皇帝這會兒沒想到他以前的放蕩,只認為是學而不綴,心里生出喜歡。

    皇帝沒夷定邊、福王的族人,干的是一件大好慈悲事情。他內心里惴惴,也擔心定邊族人還有怨言。文章侯在眼皮子下面,又沒有官職,也不領兵權,皇帝才不擔心。

    出來一個造反的族人,歌功頌德得恰在好處,皇帝揚眉欣然,這是個榜樣不是?

    目視小二和孟至真︰“朕心懷上蒼悲憫之德,沒有和賊子們過多的計較。難得的,他也說得中肯。你們看他放什麼官好?”

    孟至真是外省人沒根基,龍頭屬老成,狀元中得晚,不是少年高才飄逸飛揚,听到是福王一族先就謹慎上來,他不想要。

    起身回道︰“難得福王一族中出人才,以臣來看,還是繼續洗心革面的好。可往國子監里任官,受阮大人燻陶為好。”

    皇帝听出話外音,翰林院相當于皇帝近臣,起草詔書,修書撰史等,很多重臣從這里出來。這是福王一族,孟至真不要想的沒錯。

    就看向小二︰“阮英明,你看呢?”

    阮英明不慌不忙起身,關于韓世拓的去處,他早就和袁訓商議過,從容而回︰“皇上是千古之名君,與太上皇能比肩。雖出福王定邊這般奸賊,也與繁花似錦出幾個馬蜂同理,豈能與牡丹爭輝。他們的族人不知情的不知情,不答應的不答應。這正是有理方能行走,無理人人背棄。韓世拓雖是福王近族,但在造反之時他有討伐之功。他家素來和福王不和,福王並不照應。他在京中無官可做,前往梁山王帳下為軍需調度之官員,運籌糧草起早睡晚。又曾親約福王于外省,手刃未成。”

    皇帝笑笑︰“他在外省,朕知道你沒出過京,你是怎麼知道這些事情

    ?”

    韓世拓也納悶,你怎麼知道我約福王出來要手刃他?當時約福王,韓世拓事先都不知道福王是福王。再一想,這是四妹夫說的。

    “回皇上,他是臣家親戚,是臣的表姐丈所以得知。”阮英明侃侃︰“可見定邊福王之流,親族都不贊同,何況是天下人,此等猖獗,只能遺臭萬年。臣舉賢不避親,韓世拓有一片忠心,又曾在外省為官穩重,以臣來看,不如去兵部軍需運送上,或者去戶部錢糧上面,這是他熟悉的,他能辦好。”

    貢士們有竊竊私語出來,阮英明孟至真橫幾眼讓他們不要君前失儀。

    都讓阮英明的話震驚,兵部里糧草運送,或者是戶部上錢糧,全是肥官職,有的是錢撈。

    這有親戚就是好不是?

    皇帝也覺得這親戚太出力,想一想竟然沒有反駁。問韓世拓︰“你願意去哪里為官?”

    韓世拓哆嗦著嘴唇,淚水再次滾落︰“回皇上,臣是福王一族,能有官做就是天恩鴻博。臣願往國子監里任職,就便兒多讀賢書,多多教導族人不再走驕橫自滿,不知感恩之路。”

    小二一樂,這家伙機靈得不錯。這話深深洗心革面,還要求終身洗心革面,一不沾錢二不管糧三約束族人,可以為反賊族人之表率,皇上听了能不喜歡?

    為韓世拓討要兵部和戶部的官職,也是他和袁訓早就商議過的。一個這與韓世拓以前的官職接近,一個是皇帝打下來,多少也要以此為據,就差不到哪里。

    昨天下聖旨,當殿出官職,昨天小二和袁訓嘀咕出來。小二還不想幫忙︰“我包他必中,你管他去哪里做官。”

    袁訓哄住小二︰“幫忙幫到一半撒手不管,你的人情就打折扣,人情全是你的,你幫哥哥說這番話,哥哥見你的人情。”

    不然小二才懶得幫,小二本來就只和寶珠走得近,掌珠分家的事情在親戚中間不是好名聲,小二背後也有看法。

    沒想到韓世拓要去他手底下,小二為他能安皇帝的心喜歡,覺得這是我指點出來的,不錯。另一方面又想他歸我管了?我就指點一回,這就要指點一輩子?

    袁兄給我一生的麻煩,這得給我多少謝禮才行?

    哪怕皇帝在面前,小二也分了心思走了神。把他見過的袁訓好東西想上一想,要這個討那個,不給可不行。

    不給我就欺負人。

    美美的心思讓皇帝的話打斷,皇帝心想倒也識趣,國子學里看書呢,對他來說也不錯。

    問過阮英明可願意,小二腦子里袁訓的好東西亂飛,說好,韓世拓當殿授官,國子監里五經博士,八品,不大,但職責是研究經史,名聲上好听。

    貢士們都為韓世拓遺憾,兵部和戶部多好不是,發哪門子瘋去當五經博士,那能有多少油水?

    但也有人理解韓世拓是為避嫌的意思,只有韓世拓自己知道,他家的侯爵是文章侯,自從封侯就讓人背後罵,因為這家里的人做的是章台走馬的好文章,正經文章一個沒有。

    韓世子要從他開始,讓人認真的稱呼一聲文章侯。

    天色到這里已近傍晚,余下人的官職另行發放,皇帝攜太子去見太後,太後撫養太子一場,皇帝至孝,趕緊的去母後面前買好她,也讓負責記錄皇帝言行的官員記上一筆。

    某年某月某日,太子殿試文章卓異,帝親謝太後。孝名聲上更添一筆。

    太後見天色晚,讓太子去見過皇後,讓皇後一起過來用晚膳,一起為太子道賀。

    文章侯府里欣喜不迭,皇後也興奮莫明。

    小二寫一封信,讓人送到袁家,讓袁訓備下東西他來取,袁訓給寶珠看過,夫妻一同竊笑︰“好貪心的人兒。”

    ……

    柳明走進宮門,這是殿試的第二天。他拿不到魯豫手中的切實證據,魯豫也不肯來見皇後,柳明就自己來,試圖說服娘娘見魯豫,好讓魯豫和柳至斗個痛快。

    他和柳至這就算撕破臉,但奇怪的是柳至不是暴躁出名,但也不是好性子的人,柳至最近對他沒有任何動作。

    兩個人各有大門,不是互相尋找不容易見到,出街口的時候見到一面,柳至也當沒看到。

    柳明一面奇怪,一面認為自己有娘娘的話,柳至總有忌憚吧。

    他想過柳至也許有家人勸著,七老太爺以耿直出名,丞相在的時候都敢直言,不是歪性子的。說不好勸柳至不要動兄弟,柳至听進去。

    但柳明騎虎難下,柳至不動他,他心里更不安,更要奉承好娘娘,娘娘才是真正的靠山。

    把要說的話在心里尋思著,見前面過來宮車。

    為首的蔣德,他跟著加壽是公開露面,柳明認得他。後面的車里不用說是加壽姑娘。

    火燒般的嫉妒把柳明的心吞噬,他讓到一旁,把跟加壽的人又數一遍。

    太監,宮女,和加壽坐車里的有嬤嬤,看不到柳明也見過。後面居然還有一輛車,這車里坐的是隨行的女官。

    袁加壽是太後的佷孫女兒,但她現在算宮里的哪個牌名上人?有自己的宮車不說,還能有女官侍候?

    皇後讓比到殿角里也沒處站,柳明這樣想著,不把這小姑娘打下去,娘娘以後還能有個好?

    出自于柳家,柳明也有皇後的重身份那習慣,世家子有這習慣的像是不少。

    袁加壽還沒有成親,儼然比娘娘在宮里還要“橫行”,等成過親,媳婦壓倒婆婆皇後像是不會有人奇怪。

    柳明深深嘆氣,唉,袁加壽的六七歲,可比娘娘的六七歲氣派得多。

    腳底下有個凝結泥塊,柳明差點兒撿到手里,給那車上一塊,讓它沾上泥,讓你還氣派?

    高頭大馬拉著車,高頭大馬上坐著侍衛,跟車的太監也高頭大馬…。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姓袁的,有我柳明在一天,我就要讓你橫不起來。柳明肚子里暗罵不止,卻無可奈何眼下沒有辦法只能離開,一行人跑過來,邊跑邊暴喝︰“宮車停下,娘娘有旨!”

    柳明亮了眼楮,娘娘要發難?好好好,他腿腳不便走不快,說著走沒出去三步,就樹後站住,準備看個熱鬧。

    見為首的是張桂。

    張桂怒不可遏,帶著皇後宮里的金甲士和太監們不惜命的過來,因為袁加壽終于動手了。

    她剛才送的湯里用銀針探過,銀針發黑,里面有毒。

    皇後又哭又鬧,一面讓人去回皇帝,一面讓人捉拿袁加壽,張桂倒吸一口涼氣,自己要動還沒有動,沒想到老天開眼,她先動了。他跑在前面。

    宮車停下,加壽才不會出來看,蔣德皺著眉頭撥轉馬頭到車後,看看殺氣騰騰過來的張桂等人,火冒三丈,他先罵出來︰“對誰大呼小叫,奴才不想要腦袋了!”

    “你才不想腦袋!讓袁加壽出來,娘娘讓拿她回去!”張桂以為佔住理,囂張到不可一世的回罵過來。

    蔣德眼神兒眯起︰“拿誰?”氣若淵亭般凝重。

    張桂對比之下,發現自己遠不如蔣德沉穩,沒有個大太監的模樣。沉一沉臉,口吻放重,語調放慢︰“奉娘娘旨意,袁加壽謀害娘娘,現捉拿她去見娘娘。”

    回答他的是一聲怒罵︰“去你奶奶的腿!”

    張桂大怒,手指蔣德︰“你敢抗旨不遵?”

    蔣德再罵︰“去你姥姥的腿!”

    這句話可怎麼回?只能氣壞人。張桂再怒︰“你,給我下馬,跟公公說話,你怎麼還在馬上坐著!”

    張桂早就看蔣德不順眼,能在宮里坐車騎馬的人不多,進宮後還坐在馬上的也不多。皇帝皇後太上皇太後的車駕前後,可以有這樣的隨行,袁加壽算什麼,也有一個?

    張桂今天是欽差大臣,頭一個先要拿下蔣德︰“給公公我下來說話!”

    “去你曾奶奶的腿!”

    “你敢……”

    “去你曾爺爺的腿!”

    ……

    一個金甲士踫踫張桂︰“張公公,你再在這里對罵,報信的人早走遠了。”

    張桂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見有一個太監背影消失在樹叢里,再看宮車前後少了一個人。

    張桂明白過來,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好啊,你敢拖延我欽差的功夫,來人,把他們拿下!”

    蔣德忍俊不禁,這等笨蛋也來當欽差?要是沒有人提醒你,把你家祖宗十八代的腿罵完,太後已經過來。

    見他省悟要來真的,蔣德跳下馬。對著準備到面前的金甲士亮一亮腰牌︰“御前帶刀侍衛總管蔣德,奉皇上之命護衛袁姑娘。敢問娘娘旨意在哪里,又為什麼血口噴人?不怕受刑法嗎。”

    張桂真的不是個好欽差材料,他一听就大笑,又威風的跑了題︰“哈哈,你當公公我不認得侍衛總管,宮里幾時有你這麼個總管?”

    蔣德心想你真白痴啊,我是總管用得著知會你?

    手心一攤︰“娘娘旨意。”

    金甲士看張桂,你就沒有不是?

    皇上要說拿人,有人快速擬旨,沒有聖旨憑什麼抄人家抓人下獄。娘娘一見有毒,大哭大罵不止,大叫捉拿回來,張桂奪路而出顯威風,空口一句話罷了。

    張桂就硬頭皮︰“跟我去娘娘,見到就有。”蔣德譏笑︰“那就看你有沒有能耐帶走我了。”

    張桂瞪圓眼楮︰“你敢抗旨不遵?”蔣德鄙夷,這兒就是換成別的娘娘,沒有旨意也不會讓人拿著走。你憑什麼!

    張桂怒喝甲士們︰“他敢抗旨……”車里出來一個聲音︰“打起車簾來,我見見這撒野的奴才!”

    帶著童音的嗓音滿是嚴厲,張桂無端的打個寒噤。

    見車子轉過方向,車簾子高打,現出三個人。

    前面的一左一右,是兩個面無表情的嬤嬤。稍後坐在中間的,胖嘟嘟兒面龐,小臉兒繃著的,正是袁姑娘加壽。

    她不過是個孩子,但她一現身,威嚴山一般的壓過來,張桂是跑腿小太監見人就哈腰習慣了的,由不得的身子一軟,往下挫了挫。

    就這一愣神的功夫,讓加壽挑到毛病。

    沉著臉的加壽喝道︰“奴才,見我怎麼不行禮!”

    這分明是個當,張桂自覺主動一頭跳進去。他冷笑一聲,腿反而蹬直。他是來捉拿謀害娘娘的人,行個禮您請跟我回去,皇後等著和您商議這下毒的事情怎麼辦?這肯定不是。

    他得有派兒,對面這馬上就要下獄,風光不再,張桂橫起來,不但橫,還腆胸挺肚子︰“娘娘有旨,袁加壽大逆不道謀害娘娘,奉旨捉拿回去受審!”

    嬤嬤們對他似笑非笑,加壽眉頭也沒有動一下︰“誰敢陷害我?”張桂心想別廢話,皮笑肉不笑道︰“您自己做的事情自己知道,請下車,跟我走!”

    加壽斜起眼神,把他從頭到腳一通的打量。

    “跟你走?娘娘是說現在我就是欽犯?我的宮車是皇上賞的,你一個奴才也敢讓我下車?”

    “你無憑無據,空口就敢污蔑于我。你知道是什麼罪名?你隨我去見太後還差不多!”

    柳明在樹後直了眼楮,這小孩子好張利口。

    張桂也這樣想,而且跳腳︰“你不把娘娘放在眼里嗎!”

    遠處一個聲音接上︰“你不把太後放在眼里嗎!”

    加壽對蔣德扮個鬼臉兒,蔣德回她一笑,嬤嬤和後來下車的女官也露出笑容。

    任保帶著太監護衛過來,陰陽怪氣︰“喲,這是誰要為難壽姑娘?”張桂矮了半截兒,任保是太後的總管,是總管,他才回到皇後身邊,還什麼都不是。

    強挺腰桿子︰“我,我有皇後娘娘的口諭。”

    任保諷刺地回他︰“那真不巧,張公公,咱家的差使比你大,我有皇上的聖旨!”

    柳明愣住,張桂也愣住,這宮里地方不小是不是,這點兒功夫就見過太後又見過皇上,還有聖旨出來?

    任保“好心”地解開他的疑惑︰“皇上在太後宮里呢,太後听說,讓氣著了,正在犯肝氣疼,正請著太醫,咱家就過來了,奉聖旨問問你娘娘宮里怎麼了,為什麼又和壽姑娘過不去,張公公,你說不明白,你可兜著。”

    柳明眼前一黑,“又”,和壽姑娘過不去?太後在皇上面前也是這樣的說?不然這奴才他敢當眾說這話?

    听上去像皇後沒事兒總找事情。

    張桂也覺得不妙,知道任保過來他帶不走袁加壽,就支吾道︰“聖旨自然比娘娘口諭大,等我回娘娘,您要是不信,您跟我一塊兒去看看,問個明白就知道我假傳。”

    轉身就要走,身後一聲獰笑︰“拿下!”任保帶來的侍衛們把張桂圍住。

    張桂怒問︰“任總管什麼意思!”

    任保擰著眉頭斜睨他︰“你倒還來問我!好奴才!皇後娘娘宮里又出了事,一應人等不許亂動。少停,皇上聖旨就到,搜查娘娘宮中。事情是從哪兒起的,哪兒的人嫌疑最大。就是壽姑娘,太後讓接走也要盤問跟她的人。一起審問,把這事查個水落石出。”

    張桂氣得腦門心往外面冒火,怒回一聲︰“查就查!”心里格登一下,氣勢從內中先軟下來。

    他的住處有一包子砒霜。

    他剛才就生氣去了,這會兒想起來。瞬間,張桂的面色雪白,血色褪的一干二淨。

    ……

    太後歪在榻上有氣無力,太上皇坐在榻沿上慢條斯理喝著水。只看太上皇喝水的樣子,和太後面上的怒氣急就是天上地下,皇帝在榻前陪笑。

    “都要害我的加壽,都是要害我啊,”

    皇帝柔聲︰“母後,這就讓人去接加壽過來,放到您眼前,您看著她,”

    太上皇道︰“對,不錯眼楮的盯著。”

    皇帝下半句話再出來︰“有您在,就不會有人動她。”

    太後不理會太上皇的調侃,也不理會皇帝的哄勸,繼續哼哼嘰嘰︰“看我不順眼,看我的加壽不順眼,都不是好東西。”

    皇帝陪笑︰“兒子讓嚴審,這冤枉到您這里來,這可不行。”

    “加壽一片孝心送東西,是我教導有方,”

    皇帝道︰“是是,”

    “卻送出來這樣的事情,以後不送了吧。”

    皇帝道︰“再不用送了。”

    太上皇又插話︰“都留給我喝,我聞著怪香的,怎麼不給我?”太後裝不下去,對太上皇怒目︰“她在太子府上熬的,你幾時聞到香?”

    太上皇恍然大悟︰“哦哦,太子府上?”扭頭告訴皇帝︰“太子府上的人也得查問一番,要問都得問。”

    皇帝答應下來。

    太醫送上丸藥,太後說不肯吃,氣的吃不下去,外面傳來加壽的嗓音︰“太後,”

    太後忙坐好,張開手臂等著︰“我的孩子,受了委屈吧,快到我這兒來。”

    加壽小跑著過來,皇帝在旁邊也不用論禮,哄太後從來是頭一件事情。往太後懷里一扎,仰面問她︰“說您氣著了,可吃了藥沒有?我沒事兒,看我,好好的。”

    太後對皇帝板起臉︰“看看我們多懂事兒,”

    太上皇又插話︰“除去她全是不懂事的,”太後哼一聲︰“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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