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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章,老侯一生的死對頭

類別︰ 作者︰淼仔 本章︰第三百五十章,老侯一生的死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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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對迎門而站的兩個小小子,長得虎頭虎臉,墩墩胖的臉上裝出很威風的神色,其實透的全是滑稽。

    老侯父子四人放聲大笑。

    這就也不要人通報,老侯叫道︰“國公,老夫我來看你,拿你許給我的東西來了。”听到這叫聲,鐘家三兄弟相對無話可說。

    大老爺扯住老侯袖子,干笑道︰“父親,您是來看人的,還是來收東西的?”老侯瞪瞪眼︰“我是人也看,東西也收。”

    說得有心提醒父親不要失議的大老爺閉上嘴,二老爺和三老爺掩面竊笑。房中,迎出來一個人來。

    這是個中年的婦人,容貌間不經意帶著憔悴,但最近想來滋潤有余,盡皆展開。展不開的是那過往的傷心輪廓,展開的又滿是豐盈。就像地面上的花,有幾片花瓣開得殘了,中間出來的又大放光華,就造成美貌還是美貌,但舊歲月依然留跡。

    出來的是個女人,父子四個人收起笑容,擺出莊容。老侯是見過國公夫人的,以欽差身份呆過的老侯曾在國公不在家時,多次受到國公夫人的招待。

    必然是國公不在家,國公夫人才能出面當主人,老侯也就會過幾次面。雖然有時候酒菜是直接送給老侯,有時候酒菜是擺在廳上,有頭臉的管家作陪。

    這回一見面,老侯打心里生出震撼。

    這還是見過的那個人?

    那個不管怎麼笑容滿面,滄桑也不肯放過她的人?

    層層疊疊的歡喜在老侯心中綻放開來,他由衷的為輔國公喜歡。沒想到他還能有夫妻和好的時候,不由得延漫到自身……算了,那個人都不在了,就是在,也不用指望她學會反省,生出對舊事的後悔心。

    老侯一生沒嘗過夫妻滋味,但為輔國公鄭重走上前去,對著國公夫人深深一揖,白胡子都差點垂到泥地上,呵呵一樂︰“見過見過。”

    見父親是這樣的大禮,鐘家兄弟跟在後面更是腦袋接近到地上。

    鐘家和袁家有親戚,按輩分來算,南安老侯是輔國公的長一輩,鐘家兄弟才是國公的同輩,國公夫人不敢怠慢,說著不敢受,偏過身子讓開,立于一旁,端端正正的拜了三拜。

    袁懷瑜袁懷璞見是舅祖母認識的,邁開小胖腿兒,去告訴輔國公︰“認得的客,”輔國公同喜歡袁訓一樣,在孫子中間,也最喜歡袁訓的兩個兒子。

    循聲握住兩只小胖手,撫摸著肉乎乎的質感,先心花怒放的笑上一聲,又听出來外面是誰,再笑第二聲,喚一聲︰“瑜哥兒,幫舅祖父待客人。”

    袁懷瑜自覺這就成大人,興沖沖道︰“好!”重到外間,見老侯等人已進房中,袁懷瑜一手叉腰,小姿勢還沒有變過來,一只小手舞著︰“請里面坐。”

    袁懷璞後面沖出來,他也得過輔國公的交待,幫忙招待,直到丫頭面前,笑眯眯︰“上茶,上好點兒的茶,”

    袁懷瑜從不願意讓弟弟搶走風頭,把前幾天跟著輔國公後面學出來的話賣弄出來︰“這是,”歇口兒氣,大聲地道︰“要緊的客!”

    “是舅祖父要緊的客!”袁懷璞補上。

    兄弟兩個又要相對瞪眼,老侯走過來分開他們,一手握住一個,左右端詳著他們︰“我是你們家要緊的客,袁家的客,知道不?”

    小小子們傻住眼,我們家的客?

    腦子里一時半會兒的轉不過來,和老侯大眼瞪小眼的對上,一個搔胖臉蛋子,一個歪著頭把老侯上上下下的打量,那狐疑的神氣像是又在問,你是誰?

    輔國公在房里聞不到聲,也大約猜得出來,料想這是里間,主人不再三的請,男客人是不會長驅直入,忙打斷他們︰“老大人,快請進來。”

    “是了,進去進去!”袁懷瑜微一用力,掙脫開來老侯,老侯真的吃上一驚︰“你小子好大的力氣,”另一只手上又是一空,袁懷璞也掙脫開來。

    袁懷瑜小身子只一轉,就到老侯身後,推著他的大腿往里擠。老侯才道︰“太爺爺我年紀大了,你慢點兒,”衣前一緊,讓袁懷璞揪住衣襟,往里就扯,奶聲奶氣地嚷︰“快走快走。”

    把個老侯給帶進去。

    國公夫人笑得花枝亂顫。

    她也相當喜歡袁懷瑜和袁懷璞,不然她長天白日一個人對著輔國公該多尷尬。輔國公剛回來的時候,話都不敢當著他的面說,怕知道是自己就說要走。就是大氣兒喘粗了都怕輔國公知道是自己。

    好在輔國公也沒有說過什麼。

    國公府里自家有孫子,但上學的上學去了,小的呢,也沒有袁家的這兩個活潑,或者說叫淘氣。

    又有輔國公偏愛袁訓——國公在兒子身上屢屢失望,滿腔父愛全放到沒有父親的袁訓身上——移愛到袁懷瑜袁懷璞身上,听到他們過來的嗓音,先就滿面笑出花。

    小孩子在房中混著,國公夫人慢慢的才自如。

    這就請鐘家三兄弟進去,他們初次過來,還有個客人的拘束。見相讓,大老爺欠身子,還在鬧虛禮兒︰“多謝相請,”

    話不及說完,袁懷璞重新過來,揪住大老爺的手,又往里帶︰“快進去!”袁懷瑜也把二老爺三老爺給推進來,老侯在房中打趣︰“你們這不是請客人,硬生生是公堂上帶犯人。”

    鐘家三兄弟想想也是,大笑出來。

    寶珠到來的時候,房中正圍著兩個小孩子繼續說笑。

    ……

    房外說︰“訓大奶奶來了,”國公夫人忙迎出去。老侯撫須,面上生出無數光彩,自得地道︰“看看,知道我來了,這就趕緊的來接我,寶珠從來是個好孩子。”

    輔國公取笑他︰“老大人好幾年不在這里住,把兩下里隔多遠忘記?”老侯想想也是,撫著手邊描金彩繪牡丹花紋的茶碗,碗內熱茶還是燙手︰“就算我進門就通報,寶珠也趕不及,”國公笑得歡歡喜喜︰“她自然趕不及,她有了身子,更不會趕。”

    老侯再拍腦袋,失笑︰“上了年紀就是不好,是我忘記才是,寶珠又有了,我那妹妹還給她帶來許多的好東西,”

    這里面還有中宮帶來的東西無數,老侯這一回認真是來看國公的,一不小心成了押運的。

    這時候寶珠在外面躊躇。

    和國公夫人見過,正說︰“往四嫂五嫂房里看過,見她們都還好,四哥出門兒游玩做詩去了,我才過來,舅父可在睡?”國公夫人就告訴她老侯父子到了。

    對著自己隆起的大肚子,算著應該在七月里生的,乍見男性的長輩,寶珠羞慚上來。這樣子,可怎麼好見?

    國公夫人會意,勸著︰“自家長輩,不妨事的,”又是遠路而來,不可能不見,寶珠這才打算往里面去見禮,見兩個兒子出來。

    袁懷瑜袁懷璞是淘氣的時候淘氣,乖巧的時候乖巧。在寶珠有了以後,袁夫人耳提面命,帶比劃帶比喻,總算讓兩個孫子明白不可以撞到母親。這就笑嘻嘻過來,也不像以前那樣揪母親衣角,只前面帶路,爭著告訴她︰“有客人,”

    “他說他叫太爺爺,”

    袁懷瑜小手往下一斬,把弟弟話打斷,大聲道︰“不對!舅祖父說的,叫老大人!”袁懷璞小臉兒一黑,小肚子再就一腆︰“不對!舅祖父說的,他叫客人!”

    胡亂吵著,把母親也帶進去。

    老侯等人不要寶珠見禮,寶珠隨意的行過,國公夫人伴著她坐下來。說不到三句話,老侯就看出來,寶珠對自己有話說,就道︰“我們這一來,就要打擾你。幫我們安排住處,這天也熱,我和國公有私房話說,你先帶伯父們過府去,有話晚上我們再說。”

    寶珠也不否認,起身笑道︰“舅祖父真真是火眼金楮,因舅祖父不在,我有事要來請教舅父,不想舅祖父也就來了,我也不麻煩舅父,晚上再和舅祖父說話不遲。”

    和鐘家三個老爺出去,再找袁懷瑜袁懷璞時,又不知跑到哪里玩去了,寶珠也就不去找。

    房中,國公夫人避開,老侯坐到國公床前。

    “你是真的看不見,還是已經好了,裝看不見?”老侯拿個手在國公眼楮前面晃,看著他眸子有神,總覺得疑心。

    輔國公微笑︰“能看見,我為什麼要裝看不見?”

    “看見了,你就難為情呆在這房里,看不見,你就可以安生在這房里夫妻相對,我說的對不對?”老侯一邊說,一邊把手放到國公枕邊的一個扳指上面。

    這扳指不是袁訓給國公的那個,也是個珍品。

    “慢來慢來,你欺負我眼楮瞎嗎?”輔國公露出得色︰“老大人就沒听過瞎的人听得真?”

    老侯忍俊不禁,道︰“好吧,”輕手輕腳的,又把手伸到一方帕子上面去。那帕子散發著婦人馨香,上面繡一個字,老侯搭眼看過,就知道不是國公的名字,就沒有認真去看。

    這會兒試探國公,又要把這帕子拿走。

    輔國公先他一步,一把抓走,擲到床里,笑道︰“好你個老大人,好你個來探病的親戚,你拿我妻子的東西意欲何為?”

    他全然的問罪模樣,老侯卻低低的笑出來。怕國公夫人在外間听到,老侯湊近輔國公罵︰“你給我如實招來!你這個不老實的東西!是不是借著看不見,就賴在這房里不肯走?還大言不慚你妻子?是幾時好的,快說!”

    輔國公滿面無辜,渾然不似假裝︰“哎呀,看不見的人好傷心不是?現在由著兒子們撮弄,他要我往哪里住,我只能往哪里,”裝模作樣的用袖子拭那不可能出來的眼淚。

    老侯嘿嘿嘿笑了出來,罵道︰“看你個死不認帳的東西滿嘴謊言!我要在這里住好些天呢,我看你還能裝幾天?”

    輔國公搖頭嘆氣,好不傷心︰“唉,看不見這事兒,難過死人,你這來探病的人居然還不信我?”

    讓老侯啐上一口,兩個人相與大笑起來。

    ……

    當晚面見老侯的,還有余伯南。余伯南是寶珠請來陪老侯父子們用飯的。國公府里有遠路的客,素來有請當地官員士紳同來的舊例,既能借此和官員們多作來往,也讓客人們看看手段,顯示對他們的重視。

    寶珠已經和余伯南把舊事說開,一應來往事情就不扭捏。

    “就是這樣,我去見了他,”寶珠說著,老侯微微一驚,但點頭大為滿意,暗想,不愧是我家的親戚,膽色也像足了老夫。

    瞄一瞄寶珠隆起的肚腹,老侯莞爾︰“你怎麼見的他?”就這模樣去見他不成?袁二爺有了身孕?還是陡然的發了胖?

    寶珠飛紅面頰,回答慢上一步,座中的余伯南搶著回話,余伯南笑得合不攏嘴,先豎大拇指︰“寶珠好能耐!寶珠好本事!寶珠好……”

    寶珠斥責他︰“說正事!”

    余伯南陪笑︰“是是,”一五一十的把話告訴老侯,老侯從听到寶珠的大船擺設時,和吸引到福王走進去時,就眸子一睜。但沒有就此打斷提出疑問,他城府比余伯南和寶珠深得多,繼續往下听。

    “就這樣,他下了船,趙大人還在追捕他,前天有信來,說又多了三處縣城暴民哄搶。莊稼就要成熟,要說上個月暴動是青黃不接,大家沒吃的才搶,這個月他們搶的不僅是糧食,還有銀錢珠寶兵器馬匹,依老大人來看,這是要亂不是?”

    余伯南好生敬仰地問老侯。

    他收到老侯探詢的目光。余伯南打個激靈,早不是青澀少年,看出老侯用意,雙手往上一拱,大聲道︰“我是與寶珠女婿同科的舉子,先赴任在大理,去年進京述職,蒙太子殿下親自召見,對我說邊城門戶,責任重大,此重擔殿下都放給我,老大人卻不相信與我?”

    這一番激昂慷慨,放到別人面前也許就信了。但余伯南遇到的是老侯。老侯意味深長的看了看他,內心著實的掂量。

    他這一回出京,是實在的來看國公。老侯回京前的官場就在山西,和輔國公相交頗深,才為兩家妹妹的孩子定下親事。听到國公受傷,老侯同病相憐的心上來。

    他知道有病有傷有傷心有難處,沒有一個知心的人過問是何等的淒涼。雖然有妾,以老侯和國公來說,妾不能知心。

    老侯就不顧自己偌大的年紀,一定要來看輔國公。可憐他從此病榻,听說下不來床已足夠痛心,他還看不見了,一定滿腹心酸事,老侯要來當知心人。

    鐘家三兄弟不放心父親的年紀,兄弟三個全是現請的假,都有官在身呢,陪同老侯過來,一路上方便侍候。

    這一行沒有白來,見到國公夫妻像夫妻模樣,老侯大大的放心。準備游玩的同時,也幫幫寶珠出個主意什麼的,一件大事摔到他的面前。

    招月來絲錦?

    上好玉瓷?

    以老侯和老太妃過招幾十年的經驗來看,最喜歡這些東西的人,現存的只有一個,年紀也相當,就是與寶珠說的面容不相似,那就是福王殿下。

    換另一個人在這里听到這些話,都不如老侯內心的震撼敏感度高。

    老侯一生的官運亨通,就是他和太妃沒完沒了的暗斗。有太上皇在的時候,老侯也不敢明著來不是?

    斗的老侯死也不服,斗的寶珠祖父安老太爺的官在京里怎麼也上不去,老太太又在父母喪後受到前南安侯夫人羞辱,一怒出京,丈夫和三個庶子一起喪命。斗的老侯數十年官場如履薄冰,兢兢業業,才博得一片好前程。

    老侯敢說自己沒琢磨過太妃的弱點,沒推敲過所有與太妃相連的,太妃兒子、太妃女兒——那時候還沒過世、太妃的舊宮人……全在老侯心里,是他一生的恨。

    越思越想,越應該是福王殿下。

    但福王好端端在京里,老侯出門前,還交待過鐘恆沛︰“我一生,不願去拜福王。但他家有喜事,你以府中名義隨份兒禮也罷。”

    那殿下等著抱兒子呢,按時間推算,他插翅也難飛出來和寶珠相見在山西河面上。

    這樣的疑問,怎麼能輕易的告訴一位府尹大人?

    見余伯南還眼巴巴盼著,老侯敲打了他︰“既然知道責任重大,余大人,你說完話,就可以回避了。老夫我此番出京不是當差,實實在在來看故人。有話,我也不會對你說。”

    寶珠都詫異住,隨即省悟到自己把余伯南叫過來見老侯,像是有些不對。但余伯南是起先在國公府里就請去陪遠客的,後來又到袁府里和老侯用茶閑話,等大家全散去,這才移步內宅里說話。

    又府尹本就參與此事,寶珠也就沒有讓余伯南離去。

    轉思過來,寶珠默默無言。余伯南見寶珠都不幫著分辨,起身告辭。一個丫頭送他出二門,廳上老侯微閉雙眸,這不是對著寶珠是晚輩大模大樣,是老侯需要全神的聆听和想心事。靜靜地對寶珠道︰“你把見到他後的一舉一動,什麼形容,什麼舉止,細細的再對我說一遍。”

    ……

    杜氏在家里乘涼,和丫頭們看月色玩笑。見余伯南回來,杜氏和以前相比,殷勤許多,迎上去打量他神色︰“怎麼回來的這麼早?”

    余伯南一愣,隨即臉色一沉。杜氏後悔失言,解釋道︰“不是袁家有客,想你難道不多陪會兒?”

    有解釋多少好過些,余伯南淡淡嗯上一聲,想老侯不信自己,自己還以為府尹在這里比天大,又怎麼樣呢?

    杜氏恰好在找話說︰“孩子今天送去玩了會兒,喜歡,險些接不回來,”訕訕地笑︰“你們父子全去了,”見余伯南望過來,面上又狐疑地現出猜測的神色,杜氏再解釋︰“沒想到袁家會留下來玩不是?”

    “四妹妹沒把你放心上,”余伯南一針見血。與你不合,不至于遷怒到我兒子身上。

    杜氏面色猛地一難看,見余伯南已經進正房,讓丫頭打水他要早睡。獨留下杜氏在院子里呆若木雞,心頭嗡嗡的響,袁將軍夫人沒放你在心上…。

    這話真是難听到極點。

    杜氏憤然,我又能把她放在心里?我…。管你們以前是怎麼樣的去……

    ……

    中夜推枕,老侯到大同的頭一晚,他就睡不著。

    他住的地兒,是他以前的舊住處。雕梁畫棟,花木扶疏,他在花木中流連,四面月色花木葉搖似無窮壓力層層逼近。

    分層去疊,月色花香可以粉碎,但那一句話卻怎麼也不能撼動。

    福王!

    是福王!

    一定是他!

    寶珠以女人的細心和當差的謹慎,描繪出的那個人,除去他面上顏色不像。福王是白胖富態,就是穿件乞丐裝也一眼看出是個富人,寶珠說的那個人,卻精明精干之色,像行走在外多年的商客。

    這是怎麼回事?

    在老侯的判斷里,所有的矛頭都指向福王。如果是個替身?也不對呀。替身應該長得跟福王一個模樣才符合推斷。

    深吸一口濃郁帶著花香的氣息,老侯揉了揉想得滾燙的額頭。

    “父親,您路上不認床,怎麼到了地方反而不能入睡?”三個兒子主要是來陪老侯,見他良久不睡,鐘大老爺忍不住出來,為老侯添上一件衣裳︰“雖是夏天,夜里也涼。”

    老侯拉了拉衣角沒回答。

    見他還是沒有入睡的意思,大老爺道︰“不然,我讓二弟三弟都出來,咱們月下說說話,逛逛小袁的好宅子吧。”京里侯府是幾代經營,非一般新進勛貴人家可比,大老爺也對袁家大宅院露出贊賞︰“白天散酒,我和二弟隨意的逛了逛,亭台樓閣不弱于京里。”

    老侯讓他提醒︰“對了,幫我記住,我走的時候,要把國公的老梅樹帶走,”大老爺含笑︰“是。”見老侯自己話把自己話招出來,輕嘆道︰“我和國公說,以前他送我,我不敢收。等我無官一身輕時,我就來討要。沒想到,我又來辦差了。”

    大老爺失笑︰“父親您早就養老在家,要說您還有差使,那就是照顧小加壽長大。”加壽不管在哪里都是寶貝,就是老侯父子們遠在加壽長大的山西,話中也能時時帶出加壽。

    “是啊,”老侯悠然︰“在為父心里,加壽原本是頭一等的事情,”想到出京的時候,別的人都可以去個家人辭行,只有加壽那里,要買上好東西,好好的哄著她︰“太爺爺至少小半年不來了,給你往山西家里催東西去。”加壽好大不情願的答應,和老侯勾手指,約定明年必回。

    “原本”二字,讓鐘大老爺挑出來,他略一尋思,就問出來︰“是寶珠和您說半天的話,那里面有差使?”

    老侯心情沉重的點頭,本來心思才轉開,是大老爺的話把又他提醒。大老爺笑道︰“父親,那我們兄弟三個,也算跟著您來辦差?也就是說,這一路上的開銷,這就有人出了。”

    “啊?”老侯錯愕一下,胡子抖動險些噴出笑聲,半開玩笑的道︰“為父我想著國公的東西,你倒不錯,這就想上銀子。不過你說的也有道理,為父算辦差的,你們自然是個隨同,但銀子能不能出,還得看寶珠的信里怎麼寫了?”

    寶珠此時向燈下寫信,信的抬頭︰呈太子殿下親啟。已經等不到趙大人回來商議,听過老侯隱晦的話,老侯也不敢確定是不是,只是把寶珠提醒,這事情不小,寶珠本就要寫信,本就要讓趙大人寫信,現在分分秒秒要抓緊,就自己親筆來寫。

    雖然只是隱約的看到些什麼,筆下也就千鈞重起來。燭火晃動,面前仿佛出現甦赫偷襲的那一天,血光劍飛,大難臨頭。

    再這樣的來上一回,寶珠冷笑凝結,休想!

    休想再和甦赫那次猝不及防一樣的驚恐!

    “亂民暴動,此起彼伏,想鐵甲軍豈能擋住排山倒海的人流?……侯殿下鈞命。”憤怒,讓寶珠如飛般寫完,一口氣才松下來。

    “奶奶,”紅花抱著一堆的帳本子走進來,帶著鄭重︰“按您的吩咐,家里所有能提用的銀子皆在這里,現存的糧食馬匹兵器是這個數目。”

    放到寶珠面前,還不甚明白的紅花小聲地問︰“又要打甦赫了嗎?”寶珠沒有回答是或不是,只飛一眸光在她面上,柔聲道︰“你怕不怕?”

    “不怕!再來我燒死他!”紅花咧開嘴兒笑︰“小爺就省許多事。”甦赫要殺袁訓,早就是紅花的大仇人。

    寶珠本來沒太想到甦赫身上,由自己的想像和紅花堅決的話,心思飛轉過去。是啊?亂民們在鬧,要是甦赫再到來……打個激靈,寶珠急急忙忙把寫好的信又打開,是啊,還要提醒殿下這是內外勾結,這事情更大得不得了?

    本來寶珠想的只是邊城亂,她也知道梁山王大軍在擋甦赫。不信梁山王,也要信自己丈夫。但紅花的話,電光火石般讓寶珠透徹洞察。

    她得趕快再添到信里面去,不能少了一句……

    她重新奮筆,紅花把帳本子放下來,看看硯台里墨足夠,悄悄退出。在檐下見繁星滿天,是個消夏的好月色。玉宇澄清,皎潔無垠,任是誰破壞這寧靜都罪不可赦。紅花攥緊拳頭,恨恨上來,那個甦赫,你再敢來,紅花可不饒你!

    對了,你在哪里兒呢,你識相的,離我家小爺遠點兒,不然,哼哼,紅花詛咒你!

    ……

    邊城的外面,星辰更明。離開一百里和一千里看上去都差不多,風,也一樣的狂吹大作,帶來夏夜的清涼。

    靖和郡王的心已經不止是清涼,簡直涼到了心底。

    他哆嗦著,語無倫次︰“你,是你……”

    四野無人,隨同靖和郡王出來的只有幾個家將,他們也都露出駭然。郡王繼數天前接到一封信落馬以後,手下將軍還算得力,又有漢川郡王英國公和渭北郡王趕到,把甦赫擋住。靖和郡王休息幾天後,半夜三更的出來會人。

    誰能想到他見的是……對面十幾步外,十幾個里最中間的那個,黑色馬,黑盔甲,腰間是彎刀,身材魁梧,露出面容,粗臉盤子,好似酒樓上最大的那尺寸,大鼻子濃眉厚嘴唇,甦赫!

    是你……

    家將們在心里說,靖和郡王在嘴上說。

    “唰!”刀劍齊出,家將們沖上去把靖和郡王護在身後,大叫道︰“郡王快走!”有一個人袖子微動,看樣子想放示警煙火。

    一只手過來,握住他的手腕,家將驚恐的看過去,他也哆嗦了︰“郡王!”阻攔他向不遠處兵營示警的人,卻是他家郡王。

    靖和郡王比他顫抖得還要厲害,顫聲道︰“不要放,先不要急!”

    “嘿嘿嘿嘿……”甦赫冷笑起來,跟貓頭鷹叫似的寒懾人心。

    “咱們單獨說幾句吧。”

    家將們驚慌失措,居然忘記面前這是久有凶悍之名的人,一個分心只怕人頭就要落地,紛紛回身看靖和郡王怎麼回答?靖和郡王讓他們看得面上紅一塊青一塊,在夜色中也不能盡顯,只見到臉上一會兒顏色深,一會兒顏色淺,像凹凸不明似的,點上一點頭,勉強地道︰“好!”

    那嗓音顫抖得像馬蹄下葉上露珠,葉滑,露珠凝結後就呆不住,一抖,就滑落地面,就此沒入。

    郡王的嗓音也隨時沒了氣的,隨時會滑落消失。

    忠心,在家將們心中佔據上風。

    “郡王,您不能單獨見他!”

    “有話就在這里說!”

    靖和郡王眼窩里熱起來,他知道家將們對他疑心頓生。但是他們還是選擇為他的利益考慮,忠心的人,志不可奪。

    這又讓他想到幾十年前的那三個人,周止,劉才和賀夢南。

    他們不知從哪里掌握霍君弈的死因,一口咬定是東安郡王所殺,說服靖和郡王為東安郡王報仇。

    江左郡王戰死,霍君弈死去,最擁戴霍君弈的三個人,周止劉才和賀夢南,就成了江左郡王一支之首。

    他們來見靖和郡王,也掌握一手靖和郡王和東安郡王不和的證據,在大帳里你一言我一語要靖和郡王出戰,靖和郡王記得當時,自己冷笑︰“我打不過他!”

    靖和郡王都快捶了桌子︰“我的商隊才讓東安郡王劫走,不管你們從哪里知道,你們都應該明白!打仗這事情,是要花銀子的。朝中補給就那麼多,余下一部分由諸國公們供給!登國公個老東西,他眼里哪有我?他先給的全是東安郡王!”

    “我們有錢,我們給你!”周止拍著胸脯道︰“本來我們想等平陽縣主到來,再說報仇的事情,但您也看到,這正是個好機會!才和赫舍德會戰過,赫舍德死了,咱們諸軍也大傷元氣!以我們的推測,王爺會命就地搜索,又王爺提出彼此不傷商隊,赫舍德雖死,也得立下這規矩,要談,總得半年左右。半年的時間,兵器可以采買的到,您先補給,東安郡王慢上一步,他就不是對手!”

    靖和郡王好奇心上來,也有貪婪,但好奇心佔據大半。周止、劉才和賀夢南三個人請他不要帶任何隨從,靖和郡王也答應下來,來到一處金洞。

    里面金光可以閃瞎人眼,處處是狗頭金。

    據他們三個人說,這是霍君弈無意中發現,還沒有報給江左郡王,他就沒了命。周止劉才賀夢南是霍君弈的心腹,所以知道。

    親眼見到,靖和郡王貪婪上來。他當即答應把這些金子運走,用于為霍君弈報仇,那會子混戰正亂,亂勁兒中殺誰沒有證據的話,都說不清楚。

    東安郡王那個時候敢殺霍君弈,後來見到陳留小世子就要過來,又趕快嚇得逃走,就是這個原因。

    你沒看到我在,你就拿不出證據。

    後面的事情順流而下,靖和郡王反悔,殺郡王和殺將軍相比,殺郡王罪更大。靖和郡王交待去運狗頭金的是家人,因為時間足夠,靖和郡王不敢用士兵,臨時快馬從家中調出一隊,一來一回足有三個月,期中把周止三個人穩得好好的,讓江左郡王的人馬見到,對靖和郡王很是放心,也為靖和郡王以後收下這一隊人打下基礎。

    為防泄密,靖和郡王請三個人同去收集,三個人怎麼死的,靖和郡王不甚清楚。因為他有一個能干的管家,二十年前就到他的府中,三個人就死在他手里,因是私自出營,又再也沒有回來,靖和郡王又左右了一下謠言,都認為周止三個人是為霍君弈去報仇,死在敵方手里不能再還。

    靖和郡王得了錢,又向梁山王要求得到江左郡王的人馬,梁山王是只要你們打好仗,別的事王爺也不摻和,免得多得罪人。見江左郡王的人馬早就在靖和郡王營中,梁山王不管他們怎麼商議的,也就答應。

    這就是靖和郡王反悔的原因,他去殺東安郡王,後患無窮。但殺了一定要為霍君弈報仇的三個人,他是錢也有了,人馬也有了。

    成山洞的狗頭金,一半運往內陸,一半運往他國。那能干的管家順利而回,向靖和郡王回報過程,告訴他得到的幫助中,有一個圖案,見到這個圖案,靖和郡王盡自己所能,給他國的商隊行方便,他也同樣以後行方便。

    和甦赫混戰中,靖和郡王收到那個圖案,不用想也就明了,驚得一頭栽到馬下。是甦赫!

    一直和他互行方便的,他也一直為其行方便,為他們購買銅鐵兵器行方便的人,是甦赫!

    靖和郡王嚇得幾夜沒有睡好,幾十年前到他府中的管家,很快就和甦赫勾搭上,這說明什麼?甦赫早就有打算謀圖中原,而且手中早有靖和郡王的把柄在。

    靖和郡王是躲不過去才來見甦赫,他不知道甦赫打算怎麼對付他。

    早在他不肯對東安郡王動刀兵,就注定他安然于自己的位置,輕易不肯冒險。今天冒這個讓家將都糊涂的大險,靖和郡王也是沒有辦法。

    阻止住家將,靖和郡王還能沉穩的對甦赫頷首︰“我們單獨說話。”兩個人在注視中,帶馬走開,在不遠處,相對而視。

    靖和郡王是陰沉沉面容,他讓人算計幾十年,只能是這個面色。而甦赫呢,也一樣的好看不了。

    甦赫按和福王約定的日子,這會兒應該到大同。他還在這里磨蹭,三個郡王,靖和、漢川、渭北圍著他,他不是不敢打,他是打不起,折損一兵一卒都是助力,不愛惜不行。

    “讓路,放我走!”甦赫言簡意駭。

    靖和郡王怒極︰“誰!”他尖聲若女人般︰“誰和你策劃的!”

    幾十年前,你甦赫還沒有名氣!那個時候你怎麼敢手腳伸到我身邊?你當時也沒這能耐!靖和郡王像女人糾纏于舊情似的不依不饒︰“是誰!”

    他激動憤怒︰“你必得告訴我,讓我明白!”

    甦赫慢慢騰騰,靖和郡王的反應在他意料之中,他也做好花功夫說服他的準備,正要說,卻見靖和郡王眼神一直,就此不動,面上像中箭似的一僵,人就這樣僵在馬上。

    牙齒“的的的”地上下打起戰來。

    今晚沒霧,所以能看清楚。遠方,一道黑線似的人馬,飄忽在左,又飄忽在右。他還是像霍君弈,越看越像他…。

    甦赫不明就里,遠處的葛通卻不住冷笑。

    老東西,嚇不死你!

    作賊總是心虛的!

    袁訓勸葛通不要擅殺郡王,葛通能听進去,就用出這個法子。戰場上,迷霧中,葛通一身類似于霍君弈當年的盔甲,又暗藏下好馬鬼似的奔馳,是想讓靖和郡王自己露出破綻。

    他萬萬沒想到,靖和郡王今天出營,見的是甦赫。

    甦赫一回身,犀利的看出遠方那是個人。他心里沒鬼,他不會恍惚。來辦要道路的大事情,不允許別人打擾,一指遠方,跟甦赫的人拔出彎刀,過去兩個。

    而在此時,一隊人馬無聲無息草丘後走出。蕭觀皺眉,對王千金道︰“葛通在弄什麼鬼!”王千金壞笑︰“小爺您只管看著,咱們跟姓葛的有好幾天了!他不是裝神就是弄鬼,看苗頭是對著靖和郡王來的!”

    “這個不難猜!他一到邊城,就指名要去靖和郡王帳下,我就知道他不打好主意!他的外祖父是江左郡王,人馬全在靖和郡王這里,後來打听靖和郡王防備他,我倒好笑,不防他還行!”蕭觀一揮銅錘︰“走,咱們會會他去,他今天不說實話,把他小子往死里揍!”

    “甦赫!”冷不防,白不是大叫一聲。

    蕭觀壞笑︰“你敢騙我!這附近就是軍營,甦赫怎麼敢到這里來!”隨意一看,倒吸一口涼氣。

    月光微轉,恰好打在甦赫面上。

    那盔甲,那神態,那……

    蕭觀立即把葛通拋開,怪叫一聲︰“殺了甦赫官職大,兒郎們,把他給我截住!”

    甦赫只有幾個人,一眼可以看出。甦赫是不會服輸的,獰笑正要招呼人退去,面前銀光一閃,靖和郡王也不打戰了,也不哆嗦了,抽出寶劍就劈過來,甦赫揮刀迎上。

    “當!”

    刀劍相擊中,靖和郡王飛快地道︰“你走,回去調兵馬,我放你過去!”

    無意中出現蕭觀,靖和郡王沒功夫再顫抖恍惚,他得趕緊把甦赫這個燙手山芋送走,離自己越遠越好。

    等蕭觀趕到,甦赫已逃走,小王爺自然不會放過,一面讓人去知會附近的漢川、渭北兩個郡王,一面靖和郡王已回營調兵來追。

    葛通遠遠地看著,鄙夷的有了一笑。原來他會的人是甦赫,這下了好戲比葛通預料的還要好。

    ……。

    十數天後,梁山王收到戰報時,甦赫已從靖和郡王營地通過。靖和郡王繼無端摔下馬後,又一次發這個病,臨戰摔到馬下,為保護他無心抗敵,眼睜睜看著甦赫過去。而靖和郡王人馬的亂,又讓漢川渭北郡王沒有及時追截,後面再追時,又有地勢的原因,怕中埋伏,就此按兵不動,致信梁山王,等候王爺軍令。

    ……

    很快六月,京里的加壽過了生日,是妹妹香姐兒的生日到來。寶珠就要臨產,趙大人又已回來,在家里準備女兒抓周。

    衛氏、梅英、方明珠都在這里,圍著香姐兒。

    紅漆大圓桌子上,香姐兒開開心心地坐在上面,面前是抓周的那個盤子。盤子里面,裝的是首飾、算盤、書、官印、胭脂等。

    今天不是正日子,就沒有客人。今天不是正日子,卻做的是抓周的那天準備作什麼?

    見衛氏把個盤子往香姐兒面前推,耐心地比劃著︰“要張大手,把盤子一把拖過來。”香姐兒對她嘻嘻,還是只拿一個亮晶晶的首飾,笑嘻嘻道︰“最好看的,”把圍觀的人全逗樂。

    衛氏急了︰“好姑娘,你不能只拿一個,要像姐姐一樣,一大把全抓過來,全是你的,這樣大福氣。”

    香姐兒懵懂。

    把衛氏逼的沒有辦法,再示範一次給香姐兒看。香姐兒看著衛氏滿盤子抱,格格笑了出來。

    寶珠笑個不停︰“奶媽,您就別再教她了,她只認好看的,那些書呀小算盤呀,不好看的她全不要。”

    拿起一本小書,衛氏送到寶珠面前,抱怨道︰“這是您親自畫的樣子,哎呀,紅花兒看著鋪子上人做的,這還不叫好看嗎?”

    “好看的,”香姐兒又甜甜的說出來,對著她的奶媽招手︰“好看的吃。”她要好看的點心,現在話說不全,就好看的吃。

    寶珠呻吟一聲,衛氏無可奈何。

    “這可真真是沈家的人吶,”奶媽嘀咕︰“這說話聲調兒,都和沈親家太太差不離兒。”寶珠又笑起來。

    “不行,還是得教,明天抓周,夫人的親戚都來,要和壽姐兒抓的一樣才行。”衛氏轉而抱怨自己︰“小哥兒們抓周,全是我沒放心上,結果呢,一個人只抓一樣子,這可怎麼行,來來,好姑娘,”對香姐兒推出笑臉︰“咱們再來試試。”

    香姐兒快樂的吃著點心,以為衛氏還要和自己玩,只給她一個大笑臉兒。

    此時的京里,中宮面前也熱鬧非凡。

    諸夫人們帶著孩子,中宮宣進來的,問抓周怎麼安排。中宮不會去看,就先听一听。加壽坐在她腳下,和念姐兒商議著去哪家。

    都想讓加壽去看。

    但加壽只能去一家。

    小沈夫人示意兒子去和加壽玩耍,小小子生得像一輪明月般。小沈夫人嬌滴滴︰“我們是和香姐兒同一天生的,同一天抓周,姐姐自然是去看我們。”

    連淵夫人偏不讓她,讓一讓就什麼都落到她後面,放女兒下地,也是粉妝玉琢的小人兒︰“我們是長媳,該去我們家。”

    尚棟夫人笑道︰“我們是小的弟媳,自然疼我們。”

    說話中,太子殿下到來,見一地的孩子跑,中宮滿面笑容,太子也笑︰“母後這里總是熱鬧,”中宮讓他猜︰“依你看,我們在說什麼?”

    “還能是什麼,是袁佳祿就要抓周了吧。”太子隨口就能說出。

    盧夫人也在這里,她是唯一孩子不和袁家定親,也要受中宮優待的人,聞言和自己的丫頭低聲道︰“看看,早知道咱們也定下親事不是,現在呀,是要定也就晚了。”

    袁將軍夫人都快生不過來了。

    還有梁山王妃定下親事還要搶孩子……幾個字才浮現腦海中,梁山王妃宮門外求見,小沈夫人頓時緊張起來,情不自禁的喚一聲︰“娘娘,”

    中宮含笑︰“有我,你不要擔心。”小沈夫人長長的出口氣,明顯的能讓所有人听到。好博得同情,那位王妃又要來爭親事了。

    梁山王妃進來,太子也就不走,臨時看個熱鬧。見世子妃同來,也帶著她家的小孩子,那孩子生得,眉毛濃又重,臉蛋子跟他爹他祖父一模一樣,有時候太子都納罕,梁山王算是皇帝近枝,怎麼就生成那模樣,還一代一代的往下傳?

    “快叫娘娘,快給姐姐看看,我們生得多麼好,”

    太子覺得站不住腳,他怕梁山王妃讓他說這孩子生得好,他實在說不出口。忍笑出來,英敏小殿下送出來,仰面希冀︰“明天還來嗎?給壽姐兒再帶好吃的,”

    英敏殿下又長了年紀,又看了許多書,要他說出父親每天來看,他說不出來。好在有加壽,小殿下頭一回請太子明天再來,用的就是這句話︰“壽姐兒現在沒有人送好吃的,父親今天帶的她喜歡,明兒還給她送來吧?”

    他的渴望全在眼楮里,太子也能看得出。

    這個兒子是皇太孫,和太子小時候一樣,這就開始按儲君教導,當大人來看待,要太子如中宮那樣慈愛式的疼愛,太子也做不出來。

    但借著加壽,太子也就答應︰“好,”就便兒再問︰“你要什麼?”英敏殿下漲紅臉︰“我不要,只要您來給加壽帶上就行。”隨後,無恥地再賴到加壽身上︰“不讓壽姐兒哭就行。”

    太子出宮去,在馬上回想總是微笑。

    加壽會哭嗎?加壽從來活潑得別人可以頭疼,有用不完的精力折騰到東,折騰到西,就她掉眼淚這事情很少見。

    這就心情欣然的回到府中,照例先去看公文。有一封加急的信,率先引起太子注意。字跡娟秀,並沒有太多的力,也不是用心練過的,只是一個可以看,筆跡太子很陌生。

    打開來,是寶珠的。

    太子先是失笑,她給我來信?

    落款上寫的是袁二。

    看正文,太子的面色驟然沉聚。烏雲滾滾全在他面上,隨時暴雨傾盆。

    “豈有此理!”太子看到一半,就怒的摔了信。他怒的不是信,是信中所提到的人。定定神,重新再看,太子勃然大怒,往外面大喝一聲︰“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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