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門紀事

第二百二十七章,遇到登徒子

類別︰ 作者︰淼仔 本章︰第二百二十七章,遇到登徒子

    ,最快更新侯門紀事 !

    沈渭也是個英俊少年,他滿面苦模樣丑生生的,把袁訓逗笑。袁訓一貓腰,往水里一鑽,算最後洗了洗,再“呼”地出了水,扯住他就往岸上揪,笑道︰“把眼淚信給我瞧瞧,讓我看看什麼叫能動你心?”

    兩個人嘻嘻哈哈上來扯衣裳套上,夏天熱,都不肯著盔甲,光著上身,都是古銅色肌膚,又寬又厚的肩頭,像青山上最深處的岩石。

    只著一條長褲,袁訓是石青色,沈渭果然是黃色的,看針腳兒都細密,又細又精致的針線,不是外面能辦來的。

    見都是家中寄來的衣裳,袁訓對著沈渭笑,沈渭對著袁訓樂,手臂把著手臂,臉上水珠子都還沒有甩干,去尋沈渭的行李,找那信觀看。

    營地就在水邊,半邊營寨才樹出來。扎帳篷的大錘砸樁虎虎生風,行李也有一多半兒沒有打開。好容易找出來信,見陳留郡王總沒有現在就會議,商議明天去哪里的意思,袁訓和沈渭又出營地,在青草地上尋塊樹蔭,打仗打得人都皮了,不管是地是草,能坐就不錯,取出信來,袁訓看時就哈哈大笑。

    那信是上好的信箋,有名的薛濤箋。

    薛濤箋是一種長短合宜的紙箋,有著各種顏色,一開始是為做詩大小合適而裁短,後代也用于寫信。

    小袁將軍先調侃道︰“拿這個寄情信,只怕洛陽又要紙貴。”沈渭嘿嘿兩聲,大為得意。

    寄給沈渭的是深紅色那款,紙箋為寫字流暢,應該是平整而又光滑。小沈將軍收到的這一封果然與別人收藏的薛濤箋不相同,從信頭到信尾,都有著奇怪的皺折,極自然又不失和諧。

    就像什麼呢?

    像上漿的衣裳著了水,又干了但是沒燙,就那感覺。

    “哈哈,這果然像眼淚沾濕的。”袁訓拿在手中樂不可支,沈謂同他掰字眼兒︰“像?就是。不信我拿張好紙來,你哭上去自己吹干看看。”袁訓認輸︰“我說錯了,倒不用我再哭一回,”晃晃手中紙箋取笑︰“這上面哭的就足夠賞。”

    沈渭只許他看一會兒,就奪回手中。袁訓調侃他︰“還沒看明白,也沒聞一聞,就不給再看了?”

    “你老婆信也不給我聞。”沈渭愛惜的沿原印子疊好,小心的收起來。听袁訓笑嘻嘻︰“那是我老婆的,你這信又不是你老婆給寄的。”

    沈渭翻眼兒︰“這是什麼話。”

    “就是你拖著不娶她,她只怕不等你的意思。”袁訓自覺得這笑話很是可完就自己笑得往地上一歪,捶地繼續大樂。

    沈渭更白眼他︰“是表妹親事!你真真的仗打糊涂了,把表妹是何許人物也,也給忘記?”听上去,表妹是他頂在頭上的人物,但下一句,沈渭自語道︰“等我有了兒子,可不答應他訂表妹親事。”

    “你不是挺喜歡的?”袁訓慢慢坐直身子頂奇怪地問。

    小沈將軍鼻子不是鼻子,眼楮不是眼楮地道︰“我打小兒就喜歡,一直喜歡到習慣。”他發了句牢騷︰“打小兒就跟她一個桌子吃飯,經常把我筷子伸她碗里,惹得她哇哇叫。中午跟她一個被窩里睡覺,每回她卷被子,我就蓋不成。我們倆睡個午覺,得兩個媽媽看著才行。不然我要把她推醒,讓她睡不成,她要哭鼻子,跑出去就告我狀。”

    “沈府秘辛。”袁訓又笑得要捶地。

    沈渭眼神一轉,在他面上停住,忽然鬼鬼祟祟,壓低嗓音道︰“哎,小袁,我們定娃娃親好不好,我趕著生個兒子定你女兒,”

    “是叫壽姐兒是吧?你還別說,伯父這名字起的是土了點兒,不過加壽是好事兒,”小沈自說自話起來。

    袁訓忙打斷他︰“哎哎哎,你得有多趕,才生得下兒子配我女兒?”

    兩個人都已經是將軍,這還扳著手指頭算日子。

    “今年底回去成親,有孕,明年底以前生兒子,只小你女兒一歲。”沈渭把一個手指頭煞有介事的舉著。

    袁訓目瞪口呆模樣︰“一歲?”他大笑道︰“你當成親就有孩子?”

    沈渭聳聳肩頭︰“這事兒不能比,我比你能。”

    “那你要不生兒子呢?”袁訓擠兌他。

    這也難不倒小沈將軍,他再舉出來兩根手指頭︰“那我明年回去,後年生孩子,就算生下來的晚,大後年得兒子,”他樂了︰“女大三,抱金磚。”涎著個臉︰“小袁將軍,我們結親家吧。”劈手就要奪袁訓脖子上戴的玉蟬,笑得氣也喘不順︰“這是信物。”

    差點兒沒把袁訓勒背過氣去。

    袁訓奪回來,也笑得氣喘吁吁︰“這是傳子不傳女,沒女婿的份!”

    “那你算是答應下來?”小沈將軍親還沒有成,這就開始對著親家兩眼放光。袁訓扶正玉蟬,低聲笑著解釋︰“我是沒什麼說的,可你也知道,宮里有娘娘在,得問過她才行。”

    袁訓到太子府上,是淑妃娘娘舉薦,太子因此特外的高看于他,太子黨們全知道。沈渭這就明白,但自居家世,道︰“這沒什麼,等我寫信讓我爹去皇後娘娘面前一說,讓中宮娘娘和淑妃娘娘說,再沒有不答應的。”

    袁訓忍住笑,這家伙還真的去找釘子踫不成?道︰“你還是先把我女婿生出來再論這事。”

    天近半下午,黛色山崗上似有早出煙霞。千絲萬縷,似織女打翻手中線,又似銀河里浣紗掉出來的,層層染染由看不見的天際邊,往這邊渲染而來。

    袁訓以手覆額頭張望著︰“今兒黃昏來得早?”卻見煙霞變幻,招展飛揚,殺氣騰騰由山嵐上剝離,似流星趕月般往這邊襲來。

    卻是好幾面旗幟。

    沈渭也跳了起來,兩個人認了一認,卻是梁山小王爺。袁訓眯了眯眼︰“听說他上個月總算說動梁山王,給他兵馬去打屏障山,不在那里忙活,往這兒來?”

    電光火石般明了,袁訓收起笑容︰“莫不是吃了敗仗?”

    “不敢去見梁山王,離我們最近,往這里要兵馬來的。”沈渭添上後面幾句。袁訓淡淡︰“這和在京里潑皮打架不一樣,這里天蒼蒼野茫茫,打起來要糧沒糧要水沒水,敵兵追著你屁股後面攆,”

    這滋味兒不是好玩的。

    沈渭也就笑了,和袁訓往營地去,想听听小王爺說什麼,邊走邊揭蕭觀小王爺的短兒︰“還記得杏花開得最濃的那年,和他在杏花林子里打架,打到一半,他往外一跳,喝一聲,爺爺我餓了,這里有家好酒樓,等我填飽肚子再來。”

    這里沒酒樓。

    他們拿梁山小王爺一通開涮趕到營地的時候,小王爺剛好趕到。他著一身兒黑色暗金盔甲,肩頭護膊和身前身後魚鱗片上都有擦痕箭刮傷,他臉上也不是好氣色,帶著邪火兒沒處撒模樣,和吃了敗仗的人一模一樣。

    袁訓就推沈渭往旁邊讓︰“我們離他遠點。”免得成他出氣那筒。見旁邊停著個扎營放東西用的大車,就往大車後面走去。

    “姓袁的!再溜得遠等會兒也得來見我。”蕭觀暴喝過,打馬直奔去見陳留郡王。等他走以後,沈渭先露出腦袋納悶︰“這一年一年的,小王爺竟然還是五歲那年的性子,這五、六個先生,七、八個名家教的大將風度都哪去了?”

    袁訓第二個走出來,好心好意地道︰“人家不是正沒精神頭兒,可不能提他糗事,他五歲時候?還露屁股的時候吧?”

    說說笑笑中,鼓聲響起。陳留郡王果然升帳了。

    ……

    滿帳篷的軍官都對著梁山小王爺樂,不然就是要笑而不敢笑。就是陳留郡王也坐在書案後面發愣,不知道小王爺讓把人集齊,他怎麼倒一句話也沒有了。

    蕭觀小王爺走在書案前,軍官們中間的空地上。他大腦袋低垂對地,手背在後面負著,活似過年算賬不想給佃戶銀子的財主。他滿身狼藉都看得出來,把愣頭青似的他就添上幾分沉穩,再看到他這沉思模樣,都覺得像極一個人。

    他的爹梁山王。

    梁山王沉思的時候絕對比兒子有派頭兒,至少衣裳比小王爺看上去光鮮。可小王爺此時犯難模樣,讓他奇跡般的穩重下來,跟他的爹就有幾分相似。

    他沒完沒了轉圈子,陳留郡王不能等他。清咳一聲︰“小王爺,王爺他命您來有什麼說的?”你沖進來就叫我升帳,說有話要當著眾將的面說,把陳留郡王嚇得還以為王爺遇險,總算弄明白梁山王好好的呆著,陳留郡王也沒多余氣力再問,想反正有話,這就升帳吧。

    帳也升了,這位又這斗敗的雞模樣還是繼續嚇人。

    聞言,蕭觀抬頭愣住,虎實黑亮的眼楮瞪住陳留郡王︰“誰說我爹有話要說?”不但陳留郡王愣住,帳篷里凡長耳朵的都愣住,木樁子沒耳朵不算。

    陳留郡王心想這位你玩笑開大了,你沒事兒拿我開心呢?再咳上一聲,陳留郡王慢條斯理地道︰“不是您說的,王爺讓您來的?”

    “是啊,我爹讓我出營,我就奔你這兒來了。”蕭觀繼續呆呆模樣。

    陳留郡王鼻子差點氣歪,他忍忍氣,重新和蕭觀理話頭兒︰“這麼說,是王爺把您攆出來的?”

    “對啊。”小王爺呆呆。

    “為什麼呢?”

    “我對我爹說,屏障山要打,屏障山後面的石頭城也要打,我爹說石頭城依山而建,易守難攻,我說他長別人威風,他讓我滾。我無處可去,就來看看你。”小王爺面無表情,依就呆萌。

    “撲哧!”

    陳留郡王笑噴了一下,隨即苦笑︰“謝謝你想著我。”陳留郡王這就覺得,有朋自遠方來,不值得樂乎。他甚至想走出帳篷看看天色,若是還不晚,有星星月亮能照路,小王爺去看看別人倒是更好。

    ……。

    帳篷里鴉雀無聲,小王爺已經犯呆,再加郡王也想心思,這還有人說話嗎?輔國公倒是旁邊坐著呢,不過他素來沉斂,這時也只撫須猜測蕭觀的來意,同是默然。

    沈渭的位置在袁訓後面,推推袁訓後背,袁訓用肩頭踫踫他手。軍官們都在站班兒,袁訓就盡量不回頭,和沈渭沒有眼神交流,但小動作做完,不約而同地擠眉弄眼各自一笑。

    都在心里浮出同一句話,小王爺又開始犯傻。

    太子黨們都認為小王爺不太精細,這是架打多了,難免要起腹誹。

    讓他們腹誹的蕭觀仿佛听到心聲,濃眉皺起,擰得跟道山川似的,對陳留郡王沉聲道︰“給我兵馬,我就走。”

    陳留郡王心想我想攆你走,可並沒有掛在臉上,而且我比你多吃十幾年飯,城府比你深,你看出我的心思不太可能吧。

    就裝著沒心思的樣子,一口回絕︰“沒有!”

    再道︰“拿王爺調兵令箭來。”

    “只給弓箭兵行不行?”蕭觀提高嗓門兒,活似要來火。

    陳留郡王才不怕他虛發脾氣,一樣提高嗓音︰“沒有。”

    “長槍手!”

    “沒有!”

    “大刀手!”

    “沒有!”

    “那弓箭兵!”繞了一圈子,蕭觀又轉回到原先。

    陳留郡王忍不住好笑,對著這犯憨的人威嚴再擺不出來,輕笑道︰“我給你弓箭手,你也打不了石頭城!”

    軍官們全笑了笑,他們都是知道石頭城的。那城一直就在那里,城是石頭而建,身後以山為屏障,也是石頭的。另外很高,有人就是想從上面往下偷襲,也下不來。

    只怕還要摔出事來。

    再說那山只有一條路上山,也守得嚴緊。

    陳留郡王在蕭觀說出,他要打石頭城的時候,就覺得可笑。此時,他笑道︰“不是我不答應,是那城中有水源,地下水,攔截不住,又難攻,我就是把全營的人都給你,再把分出去的人叫回來,也不是我一家能打下來的。”

    蕭觀瞪大眼︰“那城里有金子!狗頭金,這麼大塊。”拿手比劃一下人腦袋。

    “有珠寶天仙也得有命消受。”陳留郡王繼續笑著︰“小王爺您歇會兒吧,在我這里住一夜,你喜歡怎麼玩,就玩會兒,就是自作主張打石頭城,很是不必。”

    蕭觀低吼︰“為什麼你也這樣說!”

    “我們從去年打到今年,光糧食就消耗得兵部又要彈劾,又要說勞民傷財,等回去報軍功,又得看他們臉色。王爺上個月會議上已經說過,再有兩個月肅清五百里出去,就可以收兵回去。兄弟們都累了,得找太平地方休整休整,花點兒錢,喝點好酒。家在邊城的,這就可以家人團聚。打石頭城?”

    陳留郡王眸子一翻,反問蕭觀︰“您知道這仗打起來兵力充足也得圍上半年?”花錢花人花精力,這不是紙上談兵能開玩笑的。

    “不用半年!”蕭觀反駁道︰“我都想得停當,”他這一年里長進不少,畢竟這是在別人的大帳里,蕭觀在這里停下來盯盯陳留郡王的臉色。

    陳留郡王哼上一聲,蕭觀才繼續往下說,他說呢,也不是只對著陳留郡王。他是轉過身子,跟軍前動員似的,對著帳篷里大小軍官揮下手,這一會兒,眾人眼前又出現梁山王的影子,小王爺又開始像他爹了。

    “兄弟們,”蕭觀一開口用這三個字,別人也還罷了,袁訓和沈渭全身一麻,好似中毒一樣有一會兒動彈不得。

    兩個人悄悄的出著長氣,小王爺動不動就想當別人爺爺,真是沒想到,這輩子居然還能等到他當兄弟的時候。

    沈渭低頭竊笑,反正他不站在第一排,蕭觀也看不到他。沈渭想等我探親假回到京里,告訴人去小王爺對著我喊兄弟們,受驚嚇的一定不是一個或兩個。

    “都知道這一帶最有錢的地方就是石頭城,那里有金子,有銀子,”蕭觀舔舔嘴唇,福至心靈般再加上一句︰“還有女人!漂亮的,雪白的那種。”

    陳留郡王忍住笑,听你說話就是個雛兒。袁訓也忍住笑,這一位有好戰的名聲,就是風流從沒有听說過。這軍營里真能教育人,以小王爺之尊,也知道女人好了。

    沈渭更是笑得頭也不抬,把他兩邊站的人帶笑好幾個。

    “我知道兄弟們都打累了,都想回家去抱老婆孩子,比如姓袁的,”蕭觀停一會兒不找袁訓事情,像是渾身不舒服。他對著袁訓嘿嘿︰“姓袁的就很想回去抱會兒我家弟妹。”

    袁訓忍無可忍,那是我家的,不是你家的。小王爺信口開河,袁將軍也不必敬重。袁訓黑著臉︰“我大你大?”

    “我大!”這個話題在京里爭執過一次,當時以小王爺一句驚人的話收場,蕭觀此時又拿將出來用上一用︰“我哪里不比你大?”

    在京里說這話的時候,寶珠當時在,袁訓不好反擊回去。現在寶珠不在面前,袁訓敏捷地對著蕭觀褲襠里掃了一眼,斜了斜眼角︰“沒看出來。”

    哄堂大笑這就出來,笑聲中,袁訓慢慢騰騰的道︰“只怕還沒沾過女人,還敢說大?”

    “我!”蕭觀漲紅臉,他怎麼能在姓袁的面前服這個輸,這里全是男的,小王爺當即就解腰帶,邊解邊怒氣沖天︰“讓你看看什麼叫大!”

    戰前動員立即變成無賴吵架,陳留郡王大笑吩咐人︰“這可不行,快拉住小王爺。”蕭觀帶的就有人,從京里跟他出來的混混王千金和白不是一把抱住他,連聲求告︰“小爺,這里不是脫衣裳的地方。”

    袁訓這就算出氣,笑嘻嘻道︰“就是就是,脫衣裳的地方不是這里。”

    “哼!等打完這仗,我把你天天揪到青樓上去,讓你老婆天天罵你!”蕭觀跳腳又罵出來兩句,讓人拉著勸著才算罷休。

    小王爺讓這一出子明顯氣到,接下來的話說得氣勢無比,可見“氣勢”之中,氣是不可以缺少的。

    “想明年在家多呆幾個月的,就跟著我去打石頭城!打下來他們補給養的地方,這就算傷了元氣。再重新恢復這元氣,至少多半年一年!有這功夫,兄弟們沒成親的可以在家里呆著成親,有孩子的,”

    狠狠再一瞪袁訓︰“愛抱孩子的,可以想抱多久就抱多久。”袁訓就知道小王爺耳目也靈通,心想我才知道有女兒沒有多久,他倒也知道了。

    又一眼狠狠瞪過來,蕭觀再道︰“愛抱老婆的,也能多抱幾晚!”

    陳留郡王正听得津津有味,心想可以啊,這就算歷練出來。當兵的你同他說加官進爵,不如說金銀女人來得實物化。又見蕭觀一轉臉子,眸光對住自己。

    郡王嚇一跳,我又不急著抱老婆,你說完了就看我是什麼意思?

    “去的有官有錢,不去的是膿包!”蕭觀這就負氣說完,聳拉著腦袋一個人也不看,也不知道是讓袁訓的小插曲氣的,還是底氣不足,大臉對著地,誰也看不到他臉上表情。

    在場的軍官們都是身經百戰,都听過不下百場的戰前動員,但今天這小王爺脫褲子的動員還是頭一回。

    大家三三兩兩的私語著,都有看陳留郡王怎麼說的意思。這個時候,有一個人,雖然他是在陳留郡王這帳下,但他是不要看陳留郡王表情的,他走出來,一字一句地道︰“龍懷武願小王爺前去!”

    大臉對地的小王爺哈地一聲,原地跳起多高。上前一步,就拍到龍懷城肩膀上,喜歡不禁的道︰“哈哈,好樣的,我一看你就是漢子。”

    陳留郡王和軍官們全尋思上來,這不去的從此就不叫漢子?這就都想到袁訓才和小王爺鬧的一出,有人低聲而笑︰“沾過女人的才叫漢子。”

    又引起一片竊笑。

    “好樣的,哈哈,你真是個男人,哈哈,肯出來的全是男人……”蕭觀沒口子把龍懷武夸上半天,自己唇舌都快干了,再沒有出來第二個。

    他不知道龍懷武最近和兄弟們集體生分,雖然第二天輔國公和陳留郡王都只字沒提康才的事,但後來把康才押解回邊城也沒有問過他,在龍懷武心里,這就等于拿他當空氣來看。龍懷武在這里呆得早就沒有意思,他固然不能離開父親,但今天有這樣的機會,可以跟著蕭觀,就有可能在梁山王面前露臉,又可以狠打一仗,去去心中悶氣,龍懷武自然不會放過。

    蕭觀不知道這些內幕,只把龍懷武當成個榜樣夸了又夸,夸不出第二個人來時,惱怒地丟下龍懷武,大步走到袁訓面前,一伸手,把袁訓揪出來︰“就你了!你功夫我知道的,跟著我走!”

    袁訓對上他,總是莫明的中槍。就反手解開他,道︰“我听軍令!”蕭觀滯上一滯,袁訓伸出手︰“你有嗎?”

    “啪!”蕭觀對著他手用力打下來,再怒吼道︰“好吧,我沒有!可我沒有,不是你不去的緣由!你給我听好了,我的爹瞧不起我,說我年紀輕又是才從軍,說我不會攻城!我的爹能瞧不起我,你這郡王也一樣瞧不起你!”

    陳留郡王愕然,外面天可還沒有黑呢,這是青天白日血口噴人不是?梁山王幾時有這樣的家傳?

    蕭觀一根手指又點到沈渭臉上,吼道︰“還有你,姓沈的!我讓人瞧不起,你也別想好!”沈渭這一回倒不反感,反而受寵若驚模樣,心想這是小王爺拿我和小袁一樣對待了。沈渭笑容滿面︰“啊是,”是過才反應過來,我幾時讓人瞧不起過?

    帳篷里這就亂了,凡是面相年青一點兒的,都讓蕭觀一通的亂指。滿帳篷里就听到小王爺一個人咆哮︰“不能讓別人看輕我們是才來的,看輕我們打的仗少,我們有膽!”

    陳留郡王也忍無可忍,要在肚子里罵道,這就是一混帳,不過這混帳這通話,倒說得我也有些動心。

    郡王是少年成名,少年就到軍中,他受過別人無數當面背後的輕視,他這一輩子都不敢忘記。往事悠悠就此浮上心頭,梁山小王爺在這里吼的話,陳留郡王當年都吼過。小王爺在這里使的性子,陳留郡王也都使過。似幾何時,又有一人出來這般吼的,讓陳留郡王想不動心都不行。

    這是戳中舊事的中槍法。

    在陳留郡王回思舊事的時候,小王爺早就又跳又吼又怒又罵的把話揚到帳篷每個角落。“合兵就能打下來!可你們肯嗎?沒有人肯是不是?那有人挑頭,”把胸脯一拍︰“我挑頭別的人來不來?來撿便宜他們也得來!走!不跟我走的都不是漢子!”

    輔國公听到這里,有了主意。對陳留郡王低聲道︰“說的正是,有人挑頭,就大家都來了。”

    梁山王是個可惱的人,郡王們都這樣看待他。看梁山王也是個謹慎的人,像合兵石頭城這種事,他知道提出來也沒有人答應,就從不提出。

    郡王們都是一樣的心思,石頭城是他們哪一家能獨自打下來,早就爭著搶著罵著打著去了。但合兵一起去,打頭陣的肯定傷損多;留下精銳進城的必然搶得多。他們早十年地里,就很少干合兵的勾當。

    事先說好怎麼分東西的,那是個例外。

    要打就自個兒打,殘湯剩水也不帶分給別人的。要麼就裝看不到,敵不犯我,我不犯敵。這種心態在陳留郡王的大帳里,今天讓蕭觀擊了個粉碎。

    對著小王爺拍著胸脯,也不怕他大手把自己拍出肺病,陳留郡王微微一笑,回岳父道︰“有意思,我要是答應出兵,這就算梁山王沒出一兵一卒,我讓他兒子給調動。”輔國公示意他看軍官們面色︰“你再不讓他調動,老混球的兒子先把你的人給調動。”

    “這是我寬容,他們知道我心思。”陳留郡王名將風範名不虛傳,遇事先往自己臉上貼把子金。再懶洋洋地敲了敲書案。

    敲書案的動靜在帳篷里的議論聲小王爺吼聲中並不響亮,但蕭觀像長著狗耳朵,返身一跳,這就回到陳留郡王書案前,滿面興奮,自知火候已有七分,笑得這就討好︰“什麼個意思?”

    “意思?就是您再不閉嘴,我就成光桿兒的了。”陳留郡王回小王爺一笑,抬了抬手。帳篷里,即刻全無聲音。蕭觀直了眼楮,這兵帶的?果然是氣派。再轉念一想,這是對我示他的軍威來著?

    陳留郡王沒理會他怎麼想,緩緩起身,面沉如水。犀利眸子在帳篷里掃視一圈兒,沉聲道︰“小王爺說得有理!我贊成!”

    蕭觀才要欣喜,陳留郡王話鋒一轉道︰“這樣吧,年青的將軍們有願意隨著去的,去一半兒,余下的全留下。”

    “哎!你留下那麼多等著吃飯嗎?怎麼不把年紀老成的給我一半兒?”蕭觀虎頭虎腦,這就帶著要和陳留郡王打架的架勢。

    陳留郡王的眸光,似能洞察到他心里。郡王帶笑彎下身子,對蕭觀低聲道︰“您要的是別人不看輕年青人,要老成的不是能耐。再說了,我不多留點兒,等您打得順手,我拿什麼人馬去支援你呢?”

    蕭觀這就發現他還是沒鬼過郡王,當場犯急︰“你這個人可太壞了啊,等我打得順手,我不要你了!”

    這就氣呼呼點兵,點到最後發現人數不錯,超出他的預料,蕭觀就又樂了,把離他最近的幾個年青將軍拍了拍,大贊特贊︰“好樣的,全是我的兵。”

    陳留郡王啼笑皆非,這話可不能亂說不是。

    當晚,蕭觀在這里住了一夜,說好的,第二天就帶上人馬離開。

    ……。

    “寶貝兒,壽姐兒,阿壽,加壽看這里,”寶珠輕輕拍著雙手,吸引加壽往她那邊看。

    加壽在奶媽懷里抱著,循聲真的找來找去的看著。

    她似疑惑的吧,這個天天陪自己的人今天真是漂亮。

    她穿一件碧色瓖珠團花羅衣,又是一件水紅羅裙,發髻梳得紋絲不亂,上面金的紅的翠的閃爍不停,耳朵上還有一對晃晃悠悠的東西,那是什麼?

    寶珠再把女兒親了一口,柔聲細語同她告假︰“母親就要走了,加壽乖乖在家,不要哭才是。”加壽小手撈來撈去,並沒有撈到耳環,撇撇小嘴兒。奶媽含笑,奶奶從梳妝好,說走都說了三回,這一回看樣子還是走不了。

    果然寶珠走開兩步,又回來了。再次喚道︰“寶貝兒,你會不會想我。”加壽估計是讓她一會兒過來一會兒過去的,弄出審美疲勞來,懶懶打個哈欠,眯著眼似睡不睡。

    房外一片碧深,日頭暑氣重,更把濃蔭勾勒出來。邵氏和奶媽等人坐在廊下,對著里面動靜都是笑。見寶珠戀戀不舍地出來,邵氏打趣道︰“那就別出門了吧?”

    “已經約定人家掌櫃的,失了約不好。”寶珠笑盈盈,雖然舍不得不陪加壽,但對出門要辦的事亦是歡喜。

    邵氏昨天同著安老太太已仔細地問過,今天還是忍不住再打听幾句,她滿面堆笑︰“寶珠哇,你要買多大的山頭?”

    在邵氏看來太了不得,寶珠才出月子,就有親家太太由著她,讓她在太原置辦什麼種藥場?是個山頭,應該小不了。

    寶珠開心地道︰“二嬸兒,要足夠我種藥材的,大的山頭,一個就行。小的山頭,怕得兩三個。”

    “哦哦,”邵氏溜圓眼楮,和初听到時一樣,是不敢相信。

    “等我買下山頭,只怕這就能采草藥,草藥要是多又上等,給姐姐們去信,讓她們在京里把鋪子開起來,一起拿這份兒錢。”

    “哦哦,”邵氏明顯是感動了。見紅花過來,和寶珠這就匆匆出去。對著那背影兒,邵氏輕咬嘴唇,對奶媽衛氏道︰“媽媽,你看四丫頭這般的好心腸,把姐姐們也能想到。”

    衛氏就笑︰“可不是,打小兒就這樣。”又怕這樣說話傷到掌珠,衛氏跟上一句道︰“話說回來,奶奶能這樣的好,也是夫人和郡王妃的功勞。”

    這位媽媽就是謹慎的,現在是寄住別人家里,雖不寄人籬下,也多說好話兒,這樣總沒有錯。邵氏完全贊成這話,由衷的點頭︰“可不是,都是好人吶。”

    “看二奶奶只說別人去了,二奶奶為老太太為我們奶奶大遠路兒的往這里來,也是好人。”奶媽順便的,又給邵氏來句夸贊。

    邵氏听過自然喜悅,而且把她心里的話也趕出來一句。對著滿眼翠色紅花,邵氏滿意地道︰“要我這一回來呀,可算是來著了。”

    衛氏忍俊不禁,這是老太太愛說的話,如今到了二奶奶嘴里。

    “這多好的地方,路上又游玩得百般趁心,衛媽媽,只怕你不知道,我們那船啊,讓他停他就停,他竟然是半點兒不著急。老侯爺要這樣的玩那樣的逛,扯著老太太和親家太太去,我和三奶奶可不得陪著……。”

    說到這里,見張氏穿著新的湖面素緞夏衣,又是一條繡柳葉的裙子,笑容滿面進來,邵氏就先不說,先欠身子起來,對張氏問候︰“三弟妹這就去了?”

    “是啊,二嫂,我來對你和加壽道個別,我這可去玩了,今兒算是偏了我,明兒你去,也別想著家里。”張氏笑吟吟的走進房里。

    房里又出現“寶貝兒,加壽,看過來,祖母可就要一天不陪你,晚上回來看你。”和寶珠剛才一樣,也折騰一回,再心滿意足的出來。

    加壽真是小寶貝兒,出來進去的人沒有一個不喜歡她。這不是她的親戚,就是侍候她的,誰敢不喜歡這小寶貝兒?

    邵氏看著張氏去了的身影,同樣是心滿意足。由不得的又對奶媽笑道︰“看看郡王妃老王妃倒是有多麼的好啊。”

    奶媽也跟著笑︰“可不是這樣的說嘛。”

    梅英也接上話,對邵氏打趣道︰“老太太這算是熬出來了,二奶奶三奶奶這也就算是熬出來了,這還只是四姑娘一個人的孝敬,從奶奶們到了這里,把那好玩的地方尋來,由奶奶們自挑,見天兒的出去游玩。奶奶們呢,人也一樣的好,並不同一天的出去,一天出去一個,再守著加壽姑娘,我看著啊,心里都舒服到不行。”

    挑一挑眉頭,笑道︰“用三姑娘的話,叫難描難畫。”

    邵氏讓她說得合不攏嘴,笑道︰“讓你說的,我再去看看加壽,多和她說會兒話。”丟下針線這就進去,沒一會兒里面又多出來邵氏的嗓音︰“小寶貝兒,加壽哎,”

    廊下薔薇在這和諧中,也分外燦爛的開起來。

    有這麼多的人陪著加壽,寶珠是不擔心的。真的走出府門,也就不再想女兒。把今天要見的人又想上一想,寶珠問紅花︰“我們只見掌櫃的,臨時來少東家,他是想加價錢嗎?”

    “這家子掌櫃的姓鄒,早幾代種地,遇到前朝倡議墾荒,他家兄弟們多,人手足夠就墾下五、六個山頭,幾代以後林木生得好,草藥野豬,還有豹子。”

    寶珠失聲而笑,拿帕子掩住口︰“這豹子他們家也要?”

    “他們掌櫃的就是夸口這山頭好的意思。現在說管不過來,就拿一個出來賣,就讓我們踫上。”紅花說著,對趕車的孔青道︰“孔大爺前面轉彎,那是小路走的近。”

    寶珠不無羨慕︰“紅花兒對太原府都這般熟了?”

    “還不是奶奶肯把事兒交給我。”車里只有紅花和寶珠兩個人,紅花又要念叨︰“可是我說話奶奶不听,出門兒多帶人才是,從京里就帶出來一個我,可郡王妃給的丫頭,小香兒小鶯兒全都上來了,以後這出門兒啊,可不能只帶著我和孔大爺。”

    寶珠拿帕子抹汗,裝沒听見。紅花比以前還要忠心,這就比以前還要�@隆3雒哦弦歡訓娜耍 巧食乖趺刺浮br />
    像是猜到寶珠的心里話,紅花恰好轉到這里,絮絮叨叨︰“想是怕別人看出來奶奶身份不一般,那有什麼,大家子里的公子出個門兒,還帶上三四個小子呢,爺尚且如此,何況是奶奶……”

    寶珠眨眨眼,忽然幻想一下紅花要是成過親,會不會把她男人絮叨掩耳朵?她撲哧一笑,心想紅花以後夫妻生分啊,一定是為了紅花話太多。

    馬車停下來,孔青來過一回,這就認得大門,在車外道︰“奶奶,這家子到了。”他去找地方安放馬車,而寶珠借機在車內打量外面。

    這到的是經濟院子,大門外干干淨淨並沒有別的擺設。能看到大門里有幾個人往外面走,紅花看一看,為寶珠一一介紹。

    出來的幾個人,堆笑的是經濟張來,腰總半彎著的是鄒家對外的掌櫃叫鄒信,中間的那一個人,滿面紅光,五官端正,月白繡竹子葉衣裳,年紀只得二十出去。紅花道︰“這個大概是少東家吧,我沒見過他。”

    少東家鄒寧,是念書的人。從十六歲起趕科考,一直沒中過春闈。好在家里有錢,祖輩是種地的,沒得炫耀;叔伯輩是經商的,地位不高;這一代子弟們都念書,只為臉上好看,洗洗門楣,能添上個念書人家的字樣,因此鄒寧能中秋闈已經是家中龍鳳,春闈到老不中,家里也並不急。

    他自己呢,看上去也不急。三年往京里逛一回,逛完了一看不中,再三年再去逛回,權當游歷。

    天熱看不進去書,偶然起興跑出來玩的,才在這里出現。

    見一輛馬車不奢侈也不簡陋,細竹簾子下車板凳,鄒寧興趣高起來,暗想,用板凳下車的,不是一般的人家,這……

    眼楮忽然就直了。

    這這這,這是哪里出來的月中嬋娟,天上王母?

    美人兒雖然帶著面紗,可也是巫山神女漢皋解佩那一流。

加入書簽 上一章 目 錄 下一章 加入書架 推薦本書

如果您喜歡,請把《侯門紀事》,方便以後閱讀侯門紀事第二百二十七章,遇到登徒子後的更新連載!
如果你對侯門紀事第二百二十七章,遇到登徒子並對侯門紀事章節有什麼建議或者評論,請後台發信息給管理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