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門風月

第五十六章除夕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西子情 本章︰第五十六章除夕

    ,最快更新京門風月 !

    除夕之日,五更時分,京城各府邸便陸續放響了新年的第一炮。

    南秦京城對于辭舊迎新很是重視,哪怕今年四皇子秦鈺被貶黜漠北,無名山被毀,皇宮里龍顏不悅,京城好些日子都籠罩著陰雲,百姓們也敏感地覺得今年是個多事之冬。但正因為如此,這個年節不但不能肅靜,還要更加熱鬧,頗有些趕走晦氣的意思。

    所以,從皇宮到各勛貴府邸,再到京中的大家大戶,甚至百姓之家,都一派年節氣象。

    謝芳華被陸續放響的鞭炮聲吵醒,推開被子,坐起身,挑開簾幕看向窗外。只見听言已經起床,拿了炮仗跑去落梅居門口,看樣子似乎迫不及待地要點燃,生怕落于人後。

    她听見里屋秦錚已經起床,在悉悉索索穿衣,便也披衣起身。

    不多時,落梅居門口響起一聲炮響。

    謝芳華穿戴妥當之後,走到窗前,打開窗子,一股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

    這時,秦錚從里屋走出,徑自來到她身後,伸手關上了她剛打開的窗子。

    謝芳華回頭看他。

    “你身子剛剛好一點兒,便受這等涼風,是還想染上傷寒?”秦錚看了她一眼。

    謝芳華退後一步,對他道,“我現在就出府!”

    秦錚挑眉,懶洋洋地道,“急什麼!爺說話算數,說給你假就不會反悔。”

    謝芳華不再言語,拿了盆子去打水洗臉。

    秦錚看了一眼她打來的冰冷的水,問道,“葵水沒了?”

    謝芳華臉一紅,不看他,掬了一捧水往臉上抹,“沒了!”

    秦錚不再言語,徑自去梳洗收拾自己。

    听言听到正屋的動靜,跑到門口,推開門,往里面瞅了一眼,嘻嘻一笑,“公子,听音,你們起了?”

    謝芳華沒言聲。

    秦錚看了他一眼,亦沒說話。

    听言看著二人一點兒也不像是有過年的喜慶,扁扁嘴,問道,“公子,今日听音跟我們進宮嗎?”

    “她不去!”秦錚道。

    听言一怔,“宮里往年的宮宴雖然沒意思,但是鳳凰台的歌舞可是有意思得很,各府的公子小姐們匯聚一堂,屆時沒準還有論詩論藝,怕是很熱鬧,听音,你不去多可惜啊。”

    謝芳華搖搖頭。

    “公子,我可听說了,宮里面的娘娘們似乎想借這個宮宴也看看听音,皇上似乎也有這個想法,只不過他沒明示而已,您不讓听音去的話……”听言頓了頓,打量秦錚的臉色,小心翼翼地試探道,“您是不是怕听音太惹眼,得了誰看重,您舍不得帶她出去啊?”

    秦錚冷哼一聲,看著听言,“你很閑?”

    听言立即識時務地縮了縮脖子,退出了門外,連忙道,“不閑,我要去大廚房。”話落,轉身跑出了落梅居。

    謝芳華想著皇上應該是想見見她的,畢竟秦錚將她的身份劃入了他的隱衛營,雖然遮掩了她的身份,但皇帝若是那麼好糊弄,便也就不是皇帝了。他沒明示,應該礙于她低微的婢女身份,是不會屈尊降貴,自降身份擱在明面上重視她這個婢女的。

    二人收拾妥當,听言也端了飯菜回來。

    三人用過早膳,秦錚起身去英親王妃處,他要和英親王妃一起入宮。

    勛貴府邸的家眷和宗室皇親家眷都是要提前進宮的。

    秦錚走到門口,回頭看了謝芳華一眼,對她道,“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事兒。”

    謝芳華不看他,點點頭。

    秦錚出了門。

    听言落後一步,對謝芳華悄聲問,“听音,你答應了公子什麼?”

    謝芳華比劃了一個貓被害死了的手勢。

    听言頓時抽了抽嘴角,瞪了謝芳華一眼,快走幾步追上秦錚。

    二人一前一後,很快就出了落梅居。

    謝芳華在屋中獨自喝了片刻茶,才慢慢地起身,走到中屋,從衣櫃里找出一件肅靜的衣物換上,卸去朱釵,照著婢女的樣子裝扮了一番自己,踏出了門。

    來到落梅居門口,她四下看了一眼,向大廚房走去。

    雖然沒來過大廚房,但是她早已經將英親王府的地形和各院落位置摸清了。走在路上,踫到三三兩兩的小廝婢女或打掃院落,或拿著盤盞來回穿梭,見到她走過,都無人理會。

    英親王府太大,很多小廝和婢女不熟絡認識,也是正常的。

    不多時,謝芳華便來到了大廚房。

    大廚房里面正忙得熱火朝天,雖然今日的午膳是在宮里吃宮宴,但是晚宴還是要回府里吃闔府團圓飯的,所以,大廚房這一日依然要忙碌準備。

    “哪個是桂嬸子?”謝芳華站在門口輕聲問。

    “咦?你是哪個院子當差的?看著面生?”一個婢女探出頭來,訝異地問。

    謝芳華笑了笑,“我是後園子當差的人,做些修剪花草的差事兒。”

    “哦,後園子的人不常到這里來,怪不得不識得你。”那婢女點點頭,問道,“你找桂嬸子有何事兒?”

    “勞煩姐姐給桂嬸子傳個話,就說昨日說好的,今日她出府采買,帶上我出府去看望家親。”謝芳華從袖子里拿出二兩銀子,遞給婢女。

    婢女本來不想理會她了,但沒想到謝芳華出手如此大方,頓時眉開眼笑,“你等著,我這就去給你喊桂嬸子。”話落,轉頭進了大廚房。

    謝芳華等在門口,笑了笑,有錢能使鬼推磨,這話擱在什麼時候說,都是有道理的。

    不多時,一個有些略微發福的中年女子從大廚房里走了出來。

    那婢女隨後跟了出來,伸手一指謝芳華,對桂嬸子道,“就是她找您。”

    桂嬸子看著謝芳華露出疑惑的眼神。

    謝芳華對她笑了笑,俯身一禮,打了個七的手勢。

    桂嬸子頓時笑了,一拍腦門,“瞧我這記性,原來是你。我這就出府,你跟我走吧!”

    謝芳華點點頭。

    那婢女疑惑地看著桂嬸子,小聲問,“嬸子,您怎麼認識後花園子的人?”

    “你嬸子我在這王府干了多少年?認識後花園子的人有什麼稀奇?你給我回去干活去!我回來之後,你們幾個若是還沒將雞毛褪出來,別怪我扒你們的毛。”桂嬸子訓了一句。

    那婢女連忙回了大廚房里。

    桂嬸子拿了采買的籃子,招呼謝芳華一聲,向府外走去。

    謝芳華跟在她身後。

    桂嬸子並沒有走英親王府的前門,而是向東側的偏門走去。

    一路上,府中的下人見了桂嬸子都笑著打招呼,桂嬸子也和氣地打招呼,說說笑笑,顯然她人脈極廣,不多時,二人便來到了偏門。

    守門的人見到桂嬸子,也笑著打招呼,“桂嬸子,府里的東西還沒采買齊嗎?怎麼都年節了,您今日還出府?”

    “哎,別提了,昨日少買了炖肉料,府中剩余的不多了,算計一下,不夠用,只能再跑一趟了。”桂嬸子嘆了口氣。

    守門的人點點頭,看向謝芳華,“這位是?”

    “是後園子當差的,家里的老母趕著年節病了,出府去看看。”桂嬸子道。

    “可有王妃的許可?”守門的人問。

    桂嬸子搖搖頭,湊近那守門人,塞了二兩銀子,低聲道,“她家里老母得病,若是去找王妃,這年節當口,豈不是惹了王妃晦氣?所以,就托到我了。我也是有女兒的人,這孩子孝順,免不得要勞累一番。你就通融她出去吧!”

    守門人猶豫了一下,見謝芳華低眉斂目,一臉規矩的模樣,點點頭,“都是當下人的,既然是老母病重,嬸子您做保,我就放她出去吧!不過沒請示王妃,還是要快些回來。”

    桂嬸子點點頭,“她清楚,定然不拖累你。”

    守門人打開門,放了行。

    桂嬸子和謝芳華出了偏門。

    二人走了半條街,隔離了英親王府,桂嬸子回頭對謝芳華悄聲道,“姑娘,林七托付的事兒我做到了,將你帶出來了,你有什麼事情,趕緊去辦吧!”

    謝芳華從懷中拿出一片金葉子遞給桂嬸子,“多謝桂嬸子了。”

    桂嬸子愣了一下,搖搖頭,不接她的金葉子,“前年的時候,我染了一場病,本來以為要死了,是林七從外面求了一位專治難癥的大夫來治好了我。那孩子念在我們是同鄉的份上才幫我活了一條命,如今他求到我幫你出府,我怎麼也不能推脫,你的金葉子留著吧!”

    謝芳華搖搖頭,將金葉子塞進她手里,轉身向最繁華的主街走去。

    桂嬸子拿著金葉子在手,想著真是個倔強的姑娘,不知道跟林七什麼關系,見她很快就走得沒了影,便也不再理會,轉頭向藥鋪走去。她既然說炖肉的料沒了,當然要采買回去。

    謝芳華來到繁華的主街,只見街上人流熙熙攘攘,車水馬龍,人人著新裝,分外熱鬧。

    她站在街中央感受了片刻南秦京城年節熱鬧的氛圍,便抬步走進一條最出名的花街柳陌,不多時,進了一處輝煌的門面,門面上掛著偌大的牌匾,寫著翠紅樓三個大字。

    “姑娘,您……”翠紅樓內,一個女子見進來人,迎了出來,話說了一半,看到謝芳華手心里面的字,頓時愣住了。

    謝芳華不理她,徑自走了進去。

    那女子頓了片刻,連忙跟在了她身後。

    雖然是除夕之日,京城各府邸忙著過新年,但是翠紅樓依然有客來往,樓內管弦聲聲,鶯歌曼舞,雖然不如往常熱鬧,但也不見冷清。

    謝芳華直接進了一間房間,她進去之後,關上了門。

    那個女子本來要跟進去,不想吃了個閉門羹,只得泱泱地止住了腳步。

    等了一會兒,那女子不見里面有動靜,也不見人出來,她試探地對里面喊,“姑娘?”

    里面沒有人回答。

    她又喊了兩遍,里面依然沒人回答。

    她站在門口,正躊躇著不知道是否該不該推門進去時,一個年約四旬的風韻女子走了過來,對女子問,“怎麼回事兒?你喊什麼?”

    那女子立即回轉身,湊近風韻女子,低聲說了一句話。

    那四旬的風韻女子一怔,面露凝重之色,“你確定?沒看錯?”

    那女子搖搖頭,“沒看錯,她抬手讓我看了。”

    那風韻女子凝眉半響,叮囑道,“既然那位姑娘沒有說話,也沒有吩咐,此事就是不想透露出去,也不想我們插手,你別理會了,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去!”

    那女子點點頭,離開了房間門口。

    那四旬的風韻女子在房間門口站了半響,也轉身離開了。

    英親王府內,秦錚到了英親王妃的住處,英親王妃看著他穿戴一新,滿意地點點頭,向他身後看了一眼,只見听言,不見謝芳華,遂問道,“听音呢?”

    “在院子里。”秦錚道。

    “你不準備帶她進宮?”英親王妃一怔。

    秦錚坐在炕上,手摸著躺在炕上睡懶覺的貓,漫不經心地道,“她一個婢女,進宮去做什麼?”

    英親王妃聞言瞪了他一眼,訓斥道,“婢女?你當她是婢女了嗎?婢女比娘的排場還大?你當別人的眼楮都是瞎子呢。”

    秦錚忽然笑了,看著英親王妃,“娘,您可答應我了,進宮後別只顧著找各府的夫人聊花草,忘了我交代您的事兒。”

    “知道了!娘是愛花草,可更愛我兒子。”英親王妃沒好氣地道。

    秦錚滿意地揚了揚眉,不再言聲。

    不多時,英親王妃收拾妥當,站起身,對秦錚道,“走吧!既然要給你辦事兒,我們今日就早些進宮。”

    秦錚點點頭,跟著她出了門。

    “我幾日前跟你爹商量了你說的事兒,他倒是沒說什麼,今日還要看形勢,最重要的是皇上的態度,若是宮宴上有不如意處,你也別跟炸了毛似地急著跳出來,有些事兒不是急跳就能管用的。”英親王妃囑咐秦錚。

    秦錚“嗯”了一聲。

    二人來到門口,一個黑衣人影悄無聲息地來到了秦錚身後,對他低聲道,“主子,人跟丟了。”

    秦錚腳步猛地頓住,回頭看向黑衣人,“怎麼跟丟的?”

    “她進了翠紅樓。”黑衣人道。

    “你沒跟進去?”秦錚眯起眼楮。

    “跟進去了,等我進去的時候,人已經走了,不知去向。”黑衣人道。

    秦錚沉默片刻,忽然笑了,“隱衛營里你武功最好,如今可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自詡京城在你們的手心里掌握著,可是到頭來,連個女人也跟不住。是不是該反省?”

    黑衣人垂下頭。

    “行了,本來也沒指望你能跟住她!去吧!”秦錚揮揮手。

    黑衣人悄無聲息地隱退了下去。

    英親王妃待黑衣人走後,看著秦錚,對他道,“听音離開王府了?”

    “娘,少操些心,免得過早變老。”秦錚伸手扶英親王妃上車。

    英親王妃一噎,打掉他的手,笑罵了一句,徑自上了馬車。

    秦錚接過小廝牽來的馬,翻身上馬。

    一車一馬向皇宮的方向走去。

    同一時間,謝芳華翻過了忠勇侯府的高牆,進了海棠苑。

    謝墨含正焦急地等在海棠苑,見她如約回來,頓時一喜,喊了一聲,“妹妹!”

    “哥哥!”謝芳華不禁露出微笑。

    “還以為你回來免不了一番困難,沒想到這麼早。”謝墨含打量謝芳華,見她氣色不是太好,不由擔心,“幾日前你生病如今還不曾好全嗎?”

    “好了!”謝芳華搖搖頭,“你知道的,病了一場剛好,總欠兩分氣色。”

    謝墨含放寬了心,對她道,“進屋吧!你的穿戴都準備妥當了。”

    謝芳華點點頭,進了她八年沒回的閨房。

    她的房間如她八年前離開時一般,珠簾翠幕,菱花鏡,玉妝台,鳳尾香羅帳華麗典雅。牆上掛著一幅忠勇侯府全貌的畫卷,鐘鳴鼎食之家的忠勇侯府在畫卷里分外繁盛奢華。

    她站在門口,目光落在那幅畫上,久久移不開眼楮。

    謝墨含跟在她身後進了屋,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感嘆道,“這還是你四歲時畫的畫,當年哥哥一直不明白你為何畫了咱們忠勇侯府,後來八年前你離開去無名山時,我終于明白了,你是想守護住這個家。”

    謝芳華收回視線,笑了笑,沒說話。

    “秦錚可不是好糊弄的,你是怎麼從英親王府出來的?”謝墨含謹慎地問。

    “他給了我三天的假。”謝芳華如實以告。

    謝墨含頓時蹙眉,“他為何給了你三天的假?”

    謝芳華看了謝墨含一眼,平靜地道,“沒什麼,就是給了我三天的假。”

    謝墨含見她不願多說,不由提起心,“這麼說三天後你還是要回英親王府?”

    謝芳華沒說話。

    “妹妹,听我的,如今你既然回了府,就留在府中吧!月前你被劫去英親王府,是迫不得已留在那,你是忠勇侯府的小姐,總不能一直留在那里給秦錚做婢女。”謝墨含勸說道。

    “我自有主張,哥哥不用擔心,先過了今日的宮宴再決定也不遲。”謝芳華寬慰他。

    謝謝墨含想起今日要參加宮宴,點點頭,慎重地道,“你一直沒在京中各府邸露面,更沒進過宮,今日是第一次進宮,很多人的目光都會盯著你,男眷和女眷是分開相處的,哥哥在宮里不能一直陪著你,你要多加小心。”謝芳華點點頭。

    謝墨含雙掌對攏擊掌三下。

    外面有兩名十四五歲容貌姣好的婢女應聲出現,恭敬地見禮,“世子!”

    “你們過來見過小姐!”謝墨含錯開身子,讓他們看清楚謝芳華。

    “奴婢侍畫,奴婢侍墨,拜見小姐!”二人報上姓名,對謝芳華見禮。

    謝芳華打量了二人一眼,只見二人靈台清明,身段輕盈,應該是身懷武功,性體穩妥。

    謝墨含溫聲解釋,“這是從你八年前離開後,我親自挑選出來的人,有八大侍婢供你回來用,不過今日你進宮,有兩個人近身侍候就可以了。她們兩個人不僅武功好,行事也機警穩妥。”

    謝芳華點點頭,早就知道哥哥想得周到,做了安排,自然不需要她自己去費力安排了。

    “你們進來侍候小姐梳洗著裝。”謝墨含對二人吩咐。

    二人齊齊應了一聲“是”,走進了屋。

    “我先去爺爺那里,稍後你去爺爺那里尋我。”謝墨含囑咐道。

    “好!”謝芳華頷首。

    謝墨含轉身出了海棠苑,大約因為謝芳華趕在宮宴前回府,腳步比往常輕松。

    謝芳華淨了面,伸手入懷,掏出一顆藥,放進了嘴里,不多時,她的容貌漸漸變了。

    侍畫和侍墨驚奇地看著謝芳華,本來要侍候她梳洗,一時間竟然忘了反應。

    謝芳華走到菱花鏡前,靜靜地看著鏡中的自己,五官在藥物的作用下,略微調整,有的地方伸展了些,有的地方收縮了些,大約過了半盞茶的時間,才不再變化。

    雖然這一切的變化都是極其細微,但還是令人驚異。

    本來尋常得只能算得上是清秀的容貌,轉眼間,便變得令見到的人不可思議。

    蛾眉皓齒,雙瞳剪水,朝霞映雪,月貌花容。

    還是一樣的五官,卻奇異地變幻了一番容貌。

    也許,這一張容貌不是世間最美,但也是在南秦京城里屈指可數。

    侍畫和侍墨都張大嘴巴,她們即便是從小被調教出來的侍婢,規矩嚴苛,有幾分遇事兒不變色的本事,但此時也被驚異住了。

    她們第一次知道,世間竟然有這麼厲害的藥物,能彈指間改變容貌。不是那種面具類的易容術可比擬的。面具遇水,或者遇到不可抗拒的因素,就會露出褶皺和破綻。可是這樣的改變五官的易容術卻不會受外力影響,因為根本就沒有任何外物輔助。

    謝芳華站在鏡子前看了片刻,緩緩回過身,看了二人一眼。

    二人驚醒,立即垂下頭。

    謝芳華笑了笑,“你們不用拘謹,既然哥哥訓練出你們給我,從今以後,你們就是我的人。只要將我吩咐的事情辦到,我就不會難為你們。”

    二人連忙垂首,“是,小姐!”

    “你們是否奇怪我這個易容術?”謝芳華詢問,見二人誠實地點頭,她淡淡道,“這是配合我內功專門調制的易容藥物,你們之所以看到容貌轉變,不全是藥物神奇,也有一部分是我本身內功的作用。我奇經八脈倒行逆施,才能用到這個易容術。其他人沒有內功,或者沒有我這般倒行逆施的內功,即便有了這個藥物,也是做不到這般易容的。”

    二人又驚異片刻,點點頭,暗中想著小姐原來奇經八脈與常人有別。

    “梳妝吧!弱化些我的容貌,多用些白粉。”謝芳華坐在鏡前吩咐。

    二人立即上前為她梳妝。

    侍畫給臉上上妝,侍墨給謝芳華梳頭。

    半個時辰後,打點妥當,二人收了手。

    侍畫看著謝芳華,低聲道,“小姐,您這樣的容貌,我無論如何弱化,也還是顯眼。”

    謝芳華看著鏡子中的自己顰眉,片刻後,從懷中又取出一顆藥,放進了嘴里。

    侍畫和侍墨站在一旁看著她。

    只見不多時,謝芳華本來瑩潤的臉色漸漸變得蒼白,紅潤一點點褪去,整個臉色不出半盞茶的時間,變得白如紙張,全無血色。

    侍畫和侍墨再次露出驚異的神色。

    謝芳華伸手捂住心口,低低咳嗽起來。

    二人驚醒,連忙去給她倒水。

    謝芳華接過水喝了一口,才止住了咳嗽,本來縴細的身段較之剛才,讓人一眼所見有了弱不禁風之態,似乎誰伸手輕輕一推,她就能倒下一般。

    “小姐,您這個藥……會不會對您有害?”侍畫忍了片刻,才大著膽子開口詢問。

    謝芳華搖搖頭,“沒事兒,爺爺和哥哥為了隱瞞我這八年來的蹤跡,對外一直說我體弱多病,但是外面人各種猜測都有,大多都以為我得了什麼怪病,才不能見人。既然如此,不如將計就計,不逼真一些,恐防被人懷疑。”

    侍畫點點頭。

    侍墨拿過一套嶄新的水粉綾羅衣裙為謝芳華穿戴,穿戴妥當之後,又拿了同顏色的水粉宮絛為她挽在臂間,又在頭上蓋了同顏色的水粉輕紗。

    謝芳華透過輕紗看了一眼鏡中的自己,孱弱得飄渺似煙,與听音的形容天差地別,這樣走出去,絕對無人懷疑她就是秦錚身邊的那個听音。

    “小姐,您看這樣可行?是否還需要裝飾哪里?”侍墨輕聲詢問。

    謝芳華搖搖頭,“走吧!我們去榮福堂。”

    侍畫和侍墨一左一右扶住她,緩步走出門外。

    忠勇侯府同樣過年的氣氛濃郁,下人們都換了新衣,這樣的日子,陽光明媚,頗有些乍暖還寒的感覺,愛美的婢女都換了輕便的裙裝來回穿梭。

    下人們見到謝芳華從海棠苑出來,忙碌中都露出謹慎的神色,似乎生怕驚擾了她,很遠就紛紛見禮,即便她久病成疾,常年纏綿病榻,不出閨閣,但是無一人敢怠慢。

    謝芳華掃了四下見禮的人一眼,隔著面紗,緩慢地點了點頭。

    侍畫貼近謝芳華耳邊,低聲道,“小姐,從八年前您離開,我等八人被世子挑選來忠勇侯府培養,每逢不得不露面的日子里,品竹便按照世子的要求裝扮成您的樣子,也是帶了面紗,以假亂真。”

    “品竹?”謝芳華偏頭看向侍畫。

    侍畫點點頭,“我們八個人,每個人精通一樣技藝,品竹形貌與您有幾分相像,且精通易容,她的易容術我們八人里公認的好,但是如今比起您來,她的易容還是差遠了。不過她向來不曾出府,有老侯爺和世子罩著,別人也不知道內里的乾坤,所以,這些年一直相安無事。如今她和其它五個人沒被世子喊來,等您從宮里回來,世子會將她們六人給您過目的。你見了就知道了。”

    謝芳華點點頭。

    侍畫不再說話。

    不多時,三人來到榮福堂。

    福嬸從里屋迎了出來,見到謝芳華,便皺起了眉頭,“哎呦,我的小姐,您怎麼穿得這樣薄?如今雖然即將打春了,看著天暖,其實還是寒的,您仔細身子。”話落,不等謝芳華說話,便對侍畫和侍墨訓斥,“你們兩個丫頭,怎麼不知道給小姐拿件披風披著?”

    侍畫和侍墨對看一眼,齊齊垂下頭道,“世子並不曾準備披風,我們也就沒給小姐披。要不然,回去取舊的?”

    “不用了!福嬸,我不冷。”謝芳華搖搖頭。

    “不冷也耐不住侵染了涼氣!”福嬸嗔了一句,對侍畫吩咐,“過新年,穿什麼舊的?前些日子,世子往英親王府送皮毛的時候,不是特意翻出了幾快火狐的皮毛嗎?據我所知,他還找人給你們小姐做了一件紅披風,就去拿那個來。”

    侍畫和侍墨齊齊搖頭,“世子並不曾給我們收著。”

    “是妹妹來了嗎?”謝墨含的聲音從里屋傳來,接過話道,“福嬸說得對,我的確給妹妹做了火狐的披風,在我的屋子里收著了,讓侍書去取來吧!”

    “那趕緊取來!”福嬸催促著,扶著謝芳華進屋。

    侍書從里屋走出來,對謝芳華一禮,“小姐!”

    謝芳華點點頭。

    侍書匆匆離開榮福堂,去了芝蘭苑。

    侍畫和侍墨隨著謝芳華身後進了屋。

    忠勇侯也已經穿戴一新,正坐在八仙桌前喝著茶,謝墨含坐在老侯爺身旁,見謝芳華進屋,二人齊齊向她看來。

    忠勇侯當先眉峰擰緊,花白的胡子翹了起來,不滿地道,“怎麼看著這般柔弱?”

    “是呢!我看著小姐好像一陣風就要刮倒的樣子,是不是前些日子傷寒還不曾好?今日若是這般進宮的話,若是磕了踫了的,怎生是好?”福嬸扶著謝芳華落座,憂心地道。

    “我剛剛見妹妹的時候,她不曾這副樣子。”謝墨含道。

    謝芳華挑開面紗,笑了笑,“我剛剛服了一味藥,若不做這般裝扮,活蹦亂跳的話,謊言便戮破了,屆時惹人懷疑。這樣才好。”

    “臉色白得跟鬼一樣。”忠勇侯看著她的臉,聞言松了一口氣,“不過的確該這樣。”

    “妹妹這樣的確是不惹人懷疑,但是……”謝墨含有些遲疑,頓了頓道,“今年的宮宴,不止是春年皇上和百官同,是各府邸成年女兒的相看宴,妹妹這般模樣,各府的夫人公子恐怕望而卻步。”

    “可不是嘛!小姐,您這個樣子,誰家的公子能上門來提親啊。”福嬸也急了。

    謝芳華不以為意地笑道,“你們恨不得我剛回來就將我嫁出去?”

    “那倒不是,你如今還沒回來忠勇侯府,我們兄妹聚少離多,我自然不想你這麼快就嫁出去。可是女兒家的婚事兒總歸是終身大事。今年的宮宴如此重要,若是你錯過的話,往後親事兒便是難了。”謝墨含道。

    “哥哥的婚事兒都還沒著落,我的又急什麼?”謝芳華情緒淡淡,譏諷道,“再說,我就算這副病秧子的身體,不是還有人爭著要搶嗎?”

    謝墨含聞言想起秦錚和李沐清各自的算計來,又想起一直和家里鬧騰婚事兒的燕亭來,一時失了聲,沉默下來。

    “我听說燕小侯爺喜歡咱們家小姐,錚二公子最近也總是來咱們府里,是不是……”福嬸看著謝芳華,“小姐,您的婚姻大事兒您自己可不能不上心。”

    謝芳華看著福嬸,想著年紀大了,是不是就只會操心這個了。不由好笑。

    “行了,多想這些糟心的事兒做什麼?車到山前必有路!總有個解決之法,我們忠勇侯府門楣鼎盛,謝氏是比南秦先祖還尊貴的姓氏,是誰想嫁進來就嫁進來,想娶回去就娶回去的嗎?也要看看他們的斤兩!”忠勇侯冷哼一聲,對二人擺擺手。

    謝芳華微笑地應和,“爺爺說得正是!”

    忠勇侯瞅了她白無血色的臉一眼,煩悶地揮手,“將你的面紗趕緊給我蓋上,多看一眼,心都能蹦出來。”話落,又道,“丫頭,雖然事已至此,不得不從權,但是,你的終身大事總歸是大事兒,你也不可馬虎不在意,遇到你自己中意的,還是要爭一爭。俗話說,男人爭女人,但是女人也沒說不能去爭男人。依我看,秦錚那小子和李沐清那小子都不錯。至于燕亭那小子,他有那麼個家,就算了。尤其秦錚那小子,你跟他相處這麼久,又在英親王府不回來,是不是心里有什麼想法……”

    “爺爺,我沒有嫁人的心思。無論是誰!”謝芳華打斷忠勇侯的話。

    忠勇侯一噎,頓時罵道,“混賬!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收起你的混賬心思。”

    謝芳華坐正身子,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氣,提醒道,“爺爺,不要忘了忠勇侯府潛在的危機,不要忘了忠勇侯府頭頂上隨時架著的大刀,更不要忘了我們謝氏一族的繁榮已經連上天都看不過去了。怎麼還能有心思想那些兒女情事兒?和謝氏興旺相比,和忠勇侯府興衰相比,我不過是滄海一粟。”

    忠勇侯聞言失了聲。

    謝墨含抬眼看了謝芳華一眼,唇瓣緊緊抿起。

    室內一時無人說話,分外靜寂。

    許久,忠勇侯嘆息一聲,“罷了,你說得對,與這些相比,你的親事兒的確算不得什麼。忠勇侯府若是倒了,就算你有一門好親事兒,也是枉然。隨你吧!我是老了,想改變什麼,也有心無力,就看你和你哥哥了。”

    “爺爺放心!”謝墨含沉重地點點頭。

    謝芳華雲淡風輕地笑了笑,這一世,她滿身裝甲歸來,又豈能步前世後塵?

    “世子,小姐的披風取來了。”侍書在外面輕聲道。

    “拿進來!”謝墨含吩咐一句。

    侍書抱著火紅的披風走進來,看到謝芳華的臉,嚇了一跳,但他還算鎮定,將披風遞給她,同時說道,“謝氏其他幾房的人來了,都等在了門口,還和往年一樣,與老侯爺和世子一起進宮。”

    “讓他們等片刻。”忠勇侯揮手。

    侍書應了一聲,走了出去。

    “妹妹,快試試這件披風是否合適。”謝墨含轉頭對謝芳華道,“白狐、紫貂的披風難尋,但是火狐的披風更是難尋。咱們南秦所有府邸加起來,恐怕只有咱們府能拿出幾塊這樣的皮毛。還是自娘親年輕的時候便積攢了,想著攢夠了,將來給你做嫁妝,但是我想著,未來如何還是難說,不如早早就讓你穿了。那日給秦錚送毛皮時,便翻弄了出來,正好可以做一件披風的,便找人做了。”

    謝芳華記憶里,她娘親離世之前一直收藏著火狐的皮毛,火狐比尋常狐稀少,更是難尋,普天之下,多年搜索下來,也不過幾塊而已。她前世時,一直沒能穿上,如今被哥哥提前拿出來做給她了。她摸著輕滑的皮毛,掩飾住眼中的神色,對謝墨含笑笑,“哥哥,這件披風,我若穿出去,今日必然扎眼,普天下,怕是獨一份。”

    “我妹妹當得獨一份。”謝墨含道。

    謝芳華莞爾,清淡地道,“不僅扎京中各大臣府邸家眷們的眼,也扎後宮娘娘們的眼,更扎皇帝的眼。”

    謝墨含臉上的笑意頓收,他就是知道會如此,所以,猶豫之下,早先沒拿出來。

    “還是收起來吧!”謝芳華將披風遞給福嬸。

    福嬸舍不得接手,“小姐穿著怕什麼?我們忠勇侯府本來就富貴,尤其是您,說句不托大的話,您比宮里的公主們還要尊貴。穿一件火狐的披風也是當得。就算您不穿,我們忠勇侯府在別人的眼里也是扎眼。所以,穿和不穿又有什麼區別?”

    “你福嬸說得是!既然做了,拿出來了,還留著做什麼?穿了吧!”忠勇侯想來是想起了謝芳華逝去的父母,站起身,擺擺手,斷然吩咐。

    福嬸聞言立即幫謝芳華披在身上,笑呵呵地道,“好東西就是要拿出來穿。小姐穿上這個,才傾國傾城。”

    謝芳華不再推拒,頓時笑了起來,“福嬸,怎麼能靠一件衣服就傾國傾城了?”

    “若不是您自己把自己折騰得這個樣子,您的容貌拿出去,南秦京城還真不見得有誰能比得上?”福嬸為謝芳華展平披風邊角,口中說道,“右相府的李如碧小姐據說天姿國色,大長公主的女兒金燕郡主據說美貌出眾,難出其右者,不過那是因為京中的百姓們沒見到您,若是見了您,這說法定然就要改一改了。”

    謝芳華攏了攏披風,笑著站起身,將面紗蓋在頭上,對忠勇侯和謝墨含道,“爺爺,哥哥,時辰不早了,我們進宮吧!”

    忠勇侯點點頭,謝墨含也站起身。

    一行人出了榮福堂。

    ------題外話------

    昨天出去玩了一日,某小朋友滿商場的跑,幸好某同學腳力過人,才讓某個半個多月宅在家里沒出門的女人逛了逛。出門很早,但是回家很晚,後果就是累瘋了,直接癱倒在床。果然不經常活動是一件很傷感的事兒。mgd!今天超級想睡覺,種麼破?淚……

    今日上牆者︰西子湖畔情華蔓縵,15—01—24〕“直覺告訴我明天一定會卡在很*的地方→_→”

    作者有話︰哈,是麼?驗證的時候到了→_→因為芳華要先回忠勇侯府,費些周折,沒寫到宮宴,所以,*麼……不過,這個宮宴算是一個大場景,所以,都別急,我們一步一步慢慢來,該寫的風景一處都不讓它少掉,放心吧……o(n_n)o~

加入書簽 上一章 目 錄 下一章 加入書架 推薦本書

如果您喜歡,請把《京門風月》,方便以後閱讀京門風月第五十六章除夕後的更新連載!
如果你對京門風月第五十六章除夕並對京門風月章節有什麼建議或者評論,請後台發信息給管理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