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尉遲府出來,已是戌時,一輪彎月掛在空中,執失思力匆忙往家趕去。
一句快馬加鞭到了家,卻不見萬春的身影。
召來管家一問,原來是見他遲遲不回,萬春擔心他在宮里出了什麼事,所以就去了秦懷玉家,想讓房齡進宮去看看。
執失思力一听,連口熱水都來不及喝,便又頂著寒風往去了秦懷玉那。
房齡要是真的進了宮,這讓李承乾怎麼想?
哦,就是出來的時間長了些,你就心急難耐的差人進宮尋來了。
這不是擺明不相信李承乾,這不是擺明覺得他會對自己做什麼嗎?
殺了李泰,李承乾沒讓萬春償命,那可是頂著巨大的壓力的。
朝野對李承乾的質疑,源頭就在這。
親弟弟被人殺了,結果你卻輕飄飄的將凶手放過了,這誰听了都得多想。
皇帝賠上名聲保下了你,結果你不僅不心懷感恩,反對還多有提防,這不是純屬惡心人嗎?
萬春以前也是挺精明的一個人,怎麼現在連這麼淺顯的道理都看不出來,難不成真像坊間說的那樣,一孕傻三年?
胡思亂想間,便到了秦府。
執失思力跳下馬,就闖了進去。
……
“你怎麼來了,我還說正回去呢。”
萬春正和秦懷玉尉遲寶林房遺愛夫婦圍在一起打邊爐,看著冒著熱氣的銅鍋,執失思力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無奈的笑了笑。
秦懷玉招呼著他坐到了尉遲寶林的旁邊。
小黑子冷哼一聲,一臉的不情願,要不是看在九江的份上,估計他就直接甩袖而去了。
“姐夫,趁熱吃點,去去寒氣。”九江笑呵呵的遞來了副碗筷。
尉遲寶林給執失思力甩臉子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每當這個時候,九江就會站出來緩和氣氛。
熱氣騰騰的青菜驅散了體內的寒氣,見執失思力的臉色從黑紅色變成了正常的黝黑色,房齡笑呵呵的問道︰“姐夫,皇上今天叫你進宮都說什麼了,你可不知道,見你不回來,六姐急得坐都坐不住,非催著讓我進宮去看看。”
“我不去她還跟我來了氣,六姐,你現在還氣不?現在明白妹妹的良苦用心了嗎?”
萬春尷尬的笑了笑,她也是太著急了,所以什麼都沒想,等尉遲寶林來了之後,知道執失思力是在尉遲家,這一冷靜下來,其中的關竅也就想明白了,房齡不進宮是對的,她要是進了宮,指不定李承乾怎麼想呢。
“是六姐不對,六姐之前說話口氣重了些,阿姐給你道個不是。”
說著,萬春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房齡也跟著喝了一杯,笑呵呵道︰“阿姐這說的哪里話,姐妹之間互相幫襯,不是理所應當嘛,以後懷玉要是有個什麼坎,朝堂上能指望的也就姐夫了。”
執失思力笑呵呵的沒說啥,尉遲寶林听的又是冷哼一聲。
“姐夫,皇上召你進宮都說啥了。”房齡眼中閃過狡黠道︰“是不是給你安排啥重任了?”
看了眼桌上的幾人,執失思力點點頭道︰“是,陛下令我籌建北軍。”
北軍?
秦懷玉房遺愛和小黑子齊齊看了過來。
“陛下準備將那二十萬新卒,分成南北將軍,北軍由我統率,南軍由尉遲叔父統領。”
“我爹?”尉遲寶林顯得有些驚訝。
“我就說嘛,姐夫在靈州的時候就深得皇上重用,回到長安了肯定也不差。”房齡看著比萬春還要高興︰“這等大喜事,要喝一杯。”
房齡親自倒酒,幾人一飲而盡,喝完之後,房齡又道︰“從靈州回長安也大半年了,懷玉一直都在家待著,姐夫現在有差事了,不如麻煩姐夫給皇帝說說,讓他也去軍中試試。”
房齡雖說是好心,但當著這麼多人說他一直在家待著,秦懷玉也臉上有點掛不住,尷尬的低下了頭。
一旁的九江看了眼尉遲寶林,也有一絲意動,正要開口時,執失思力先道︰“陛下今日已經說了,讓懷玉和遺愛去南軍任個中郎將。”
“真的?房遺愛興奮的紅了臉︰“陛下果然說話算話,我終于能去軍中了,哈哈,來來來,喝一杯。”
秦懷玉面帶喜色的舉起了杯,看著高興的幾人,尉遲寶林顯得有絲不高興,九江也有些強顏歡笑。
萬春看了眼妹妹,問道︰“那寶林呢?皇上沒給他安排個差事?”
尉遲寶林微微低下了頭。
“寶林,跟我去北軍,也任中郎將。”
九江喜笑顏開,小黑子也是露出了笑容,但隨後,又是一臉苦澀。
在執失思力底下混,這以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呀。
正瞎捉摸時,九江隱蔽的拽了拽他的衣袖。
尉遲寶林暗嘆一口氣,不情不願的拿起杯子,敬了執失思力一杯。
幾人一直吃喝到深夜才散去,房遺愛喝了不少酒,雖沒到醉醺醺的地步,但腦袋也多了幾絲昏沉。
回到家後,房玄齡正在院中獨坐,石桌上也溫著一小壺水酒。
“爹!”
房遺愛大吼一聲,嚇了房玄齡一跳。
看著一身酒味的兒子,跟傻子般的笑著,本想發火的房玄齡,又將火氣給壓了下去,心平氣和道︰“你這是又去那廝混了。”
“去…嗝…”打了個酒嗝,房遺愛坐到對面道︰“去懷玉家了,爹,陛下將我調去北軍任中郎將了,我能去軍中了,爹,哈哈哈…”
說著,他大笑了起來。
明亮的月光打在臉上,房遺愛的笑容有些瘋癲。
房玄齡錯愕之後,目光變得愈發柔和,心中暗道︰這孩子想去軍中也是想瘋了,瞧瞧,喝醉說胡話還給自己封了個中郎將。
北軍…
大唐二十二軍,哪來的個北軍。
唉…
輕嘆一口氣,房玄齡道︰“你要是真想去軍中,過兩日,我去求求陛下,將你調去虎賁軍或者京衛軍。”
老爹說話的口氣眼神以及神態,就跟關懷傻子似的,房遺愛瞬間就來脾氣了,狠狠一拍桌子道︰“爹,你是不是年紀大了耳背了,我都說要去北軍了,你不知道吧,虎賁軍和京衛軍都要調去外地了。”
被罵耳背,父子間溫情瞬間消失,房玄齡冷聲道︰“哦?那以後誰來拱衛京城。”
“南軍北軍啊。”
房遺愛迷迷糊糊道︰“城外那二十萬人,陛下分成了兩軍,我和懷玉去南軍,黑子去北軍,他一直對執失思力不爽,這以後,他…他……”
話沒說完,房遺愛趴在桌上就打起了呼。
這番話听起來不像是醉話,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這南北兩軍,應該就是李承乾留的後手了。
房玄齡面色復雜,抬頭望月,一通長吁短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