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李元景兩手相握,高舉在眼前,正兒八經道︰“臣說句老實話,父皇當初定下的封制,的確就如陛下說的,是個雞肋。”
“就拿臣說,臣是荊州大都督,名義上荊州官員都听臣指使,但事實呢?地方官員不僅沒人听臣的,臣還得要受他們的監察。”
“出個遠門,還得跟他們報備一聲才可,就說前些年,臣外出游獵,結果在山中不慎迷路,左右耽擱了不過七八天的時間。”
“等臣回去之後,立馬就有人偷偷上奏,向太上皇參了臣一本,說臣擅離封地,說臣行蹤詭秘。”
想起這事,李元景就來氣︰“陛下,臣是不想在荊州待著了,哪天要是在出個什麼事,保不齊就有人要參臣謀反了。”
說著,腦袋抵地道︰“求陛下讓臣回長安來,臣在長安,所作所為陛下都看的真切,臣也不怕有人暗中給臣扣帽子,臣到時也能自在些,求陛下成全。”
听到這番話,眾人反應不一。
李格低著頭讓人看不到他的神情。
李元昌一臉驚愕。
余下的李鳳李元懿等人,有人顯得無助,有人面露慍怒。
李承乾若有所思的把玩著酒杯,遲遲沒有開口表態。
時間一分分流逝,兩儀殿的氣氛也漸漸變得壓抑。
額頭上的冷汗,將地毯打濕了一大坨,李元景的心是越來越慌。
他都替李承乾將話說開了,也主動做出表率了,按道理李承乾應該順水推舟,直接答應才對,但為什麼他遲遲不說話呢?
難不成,他是已經知道了李元祥之前找過自己?
想到這,李元景的心直接跳到了嗓子眼。
謀反是死罪,知情不報同樣是死罪。
雖說他不是有意隱瞞,但一旦李元祥到京之後,要是將提前找過他的事情給抖摟了出來,那定然會受到牽連。
正是出于這種擔憂,李元景現在才會這麼主動。
而恰恰正是他的這種主動,讓李承乾起了疑心。
“荊王叔,听說你和李元祥平日里多有往來?”
一听這話,李元景後背瞬間濕透。
“臣…臣……”
猶豫再三,李元景咬牙道︰“是,不敢欺瞞陛下,在臣回京之前,李元祥…他……他找過臣。”
“哦?”
李承乾心中大概有了數,淡淡一笑道︰“他找王叔作何?”
李元景將腦袋深埋進袖中,心一狠,直接將李元祥鼓噪他謀反的事情說了出來。
一听李元祥竟說要奉自己為帝。
李格腦袋轟的一聲,連忙起身跪在矮桌前道︰“陛下,臣從未知曉李元祥謀逆之事,臣和他也從未有什麼往來,臣在金陵…”
“三弟起來吧,朕相信你,你是個聰明人,肯定不會跟這等蠢貨來往的。”
“謝……謝陛下信任。”
李格心驚膽跳的坐了回去。
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他真是夠倒霉的。
現在這一搞,他就必須跟著李元景一起,堅定不移的支持李承乾廢除分封了。
要不然,他沒法自證清白。
李元祥這王八蛋,可真是害死人了。
李格心中恨得牙根癢癢,李承乾卻是跟吃了蜜似的。
李元祥這個小可愛,這次可真是幫了他大忙了。
他這反造的,可真是及時雨。
李元景,是這一眾親王中輩分最高的,而李格,他的身份,他的地位,都遠超這些叔叔。
只要他們兩人表態支持,那其他人也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李承乾心中一喜,面上卻是一冷。
準備借著這個由頭,再嚇唬諸王一番。
冷哼一聲,李承乾拍桌而起道︰“既然早知他有反意,為何不及早通報朝廷。”
眾人被嚇了一激靈,紛紛低頭不語。
李元景更是嚇得身子都抖了起來。
“這次幸的祖宗庇佑,才沒有讓他釀成大禍,如果不是第九團剛好經過的,要真讓他控制了安州城,引得江南諸州動蕩,你可負的起這個責任?”
“說,為什麼要替他隱瞞,難不成,你也想看看他能不能成事?”
李元景大驚,一口大氣都不敢喘,匆忙道︰“陛下,臣萬不敢有這般心思,臣之所以沒有及時上報,是因為臣覺得他萬不敢真的做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
“臣手中也沒有什麼證據,這等大罪,空口白話無憑無據的,臣想著,就是說了怕是也沒幾人信,所以臣才沒有當回事。”
“臣有罪,但臣萬萬沒有那般心思,請陛下責罰。”
李元景說著,便重重磕起了頭。
沉悶的聲音,回蕩在眾人的心頭。
年紀最小的李元名,嚇的小臉慘白。
李承乾冷著臉,余光看向了李元昌。
收到信號,李元昌連忙起身跪到李元景身旁,言辭懇切道︰“陛下,臣相信六哥絕無亂心,他要是真跟李元祥有所牽連,又怎會主動說出來,陛下明鑒。”
本來就是想著嚇唬嚇唬他們,李承乾也沒真想把李元景怎麼著,現在李元昌給了台階,他也就順勢掀過這一篇道︰“漢王叔說的也有幾分道理,荊王叔,起來吧。”
“謝…謝陛下。”
李元景額頭通紅,兩腿不停地打顫,要不是李元昌扶了一把,怕是他都起不來。
李承乾掃視一番惶恐不安的諸王,開口道︰“既然王叔想要留在長安,那以後就留在長安吧,朕令工部剛好修繕了幾處院子,王叔過兩日去看看吧。”
“諾,謝陛下恩典。”李元景松了一口氣。
這時,李格站起道︰“陛下,臣也不想去江南了,南地多濕潤,臣適應不了,請陛下開恩,讓臣也回到長安來。”
李承乾頷首,言辭關心道︰“三弟自小就體弱,既然不適應江南氣候,那不去就不去了吧,先在長安休養一段時間,等過段日子,朕送你去靈州,以後也能在你母妃前盡孝。”
李格一愣,而後也不管這話是真是假,直接感動更咽道︰“臣弟,謝陛下隆恩。”
李承乾笑著擺擺手,目光隨即望向了下面。
李元則嘆口氣,率先站起道︰“臣也想留在長安,請陛下恩準。”
李承乾也不客氣,一口就應了下來。
得!
大勢不可違。
其他人一看現在這情況,不管願意不願意,紛紛都起身表態想要留在長安。
李承乾自然都是應了下來。
他笑呵呵的模樣,令諸王心里一陣酸楚。
不過萬幸,除了留在長安之後,李承乾並沒有再說其他什麼。
這讓諸王心里多少有了一絲安慰。
不管怎得,起碼沒動他們的財產產業,如此留在長安的話,倒也不失為美事一件。
他們卻不知,這還只是一個開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