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茸茸的羊毛大衣沾滿了雪花,胸前幾處地方甚至已經結上了冰凌,看來,這是在外面偷听許久了。
看著小臉紅撲撲的妹妹,松贊干布立馬心生憐惜,伸手就要去拍打她頭上的雪花。
“阿兄。”
拉則腦袋一歪,躲過兄長寬大的手掌,自己隨意撲稜了兩下頭發,而後十分認真道︰“阿兄,我願意去大唐,我願意去和親。”
此話擲地有聲,松贊干布听的心中五味雜陳。
他不知道說什麼,一旁的尚囊見此,開口問道︰“拉則,你知道和親意味著什麼嗎?”
不等回話,尚囊自問自答道︰“唐皇已經有了皇後,入了唐宮,你就不再是公主,而是一個番邦貢獻上來的妃子,漢人的宮殿充斥著爾虞我詐,到時不管受到什麼委屈,你只能靠自己。”
“還有!”尚囊看了眼松贊干布,加重語氣道︰“萬一哪天,我們和漢人起了爭執,你肯定會受到牽連……”
“我不怕。”
不等尚囊說完,拉則便打斷道︰“只要能幫助吐蕃度過難關,別說去大唐了,就是將我祭天,也無所謂。”
听著此話,松贊干布心里如針刺般的疼︰“不,拉則,阿兄再想其他辦法,總會有辦法的。”
“阿兄。”拉則微微一笑道︰“吐蕃一統,是阿父的心願,如果再次四分五散,阿父在天上也不會安心的,你是贊普,你得為吐蕃負責。”
松贊干布啞然,面色來回變幻,看得出來,他此刻很是糾結。
須臾過後,松贊干布嗓音帶著幾絲沙啞道︰“拉則,你想好了嗎?去了大唐,可…可能就再也回不來了。”
“阿兄,我想好了。”
拉則沒有猶豫,松贊干布眼眶濕潤,寵溺的摸了摸她的腦袋後,對著尚囊道︰“你覺得,該派誰為使。”
“我,我親自帶使團去。”
尚囊主動請命,松贊干布猶豫片刻後,最終還是應準了他的請求。
……
“上好蜀繡,皇家織造局出品,新年穿新衣,喜迎皇佑年,特價八折啦,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啦…”
離年關還有半個多月的時間,現在正是采購年貨的時候,東南西北四個市坊人滿為患。
許多小商小販在市坊搶不到位置之後,索性就在街邊支起了攤子。
本來按照規矩,是不準隨意在街道兩邊擺攤叫賣的,但臨近佳節,市貿司也懶得去管了。
朱雀路兩邊的商販一眼望不到頭,有賣燈籠的,有賣衣服的,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令人眼花繚亂。
許多百姓聚集在此,挑選著家中需要的的物件,寬敞的朱雀路,現在是人頭攢動,人走一步都費勁,更別說是馬車了。
李元則興致勃勃的看著窗外,哪怕已經走走停停半個多時辰了,他也不急,倒是王妃唐氏,歸家心切,先行坐不住了︰“王爺,要不讓人打出避讓牌來吧,這麼多人,還不知道要耽擱多長時間呢。”
所謂的避讓牌,就是後世電視劇中演的那般,僕役走在馬車前方,高舉起肅靜避讓的牌子,中間再有一人時刻敲打著鑼鼓,以此來提醒百姓避讓。
身為王爺,李元則是個低調的人,他自小出行就喜歡輕車簡行,所以在進城之後,並沒有擺出親王的排場來。
但現在王妃已經等不及了,李元則也只好先息了欣賞民間煙火氣的心思。
當~
一聲鑼響,引得周遭百姓紛紛側目。
護衛將牌匾舉起,紅字金底,代表著皇家。
百姓見此紛紛避讓,馬車的速度陡然提快了些。
……
李元則是貞觀元年離的京,一晃,十年過去了,離家越近,唐氏的心便越急。
離家十載,腦中父母的樣貌,早已迷糊不清。
看著站在門口挑頭張望的唐儉,唐氏立馬掉起了眼淚。
“爹…”
推開窗戶喊了一聲,唐氏不顧馬車還未停穩,直接跳了下去。
看著疾奔而來的女兒,唐儉胡須微顫,快步迎了上去。
“女兒,見過父親。”
唐氏跪地行拜叩大禮,唐儉笑中帶淚的扶起女兒,上下打量兩眼後,更咽道︰“瘦了瘦了。”
唐氏聞言,眼中的淚水更甚︰“爹,娘呢?”
“你娘一大早就去城外的莊子摘青菜去了,今年大棚里的菜長得可好了……”
父女二人說話時,李元則步行過來行禮道︰“見過岳丈。”
唐儉笑呵呵的拱手︰“王爺。”
別看李元則是王爺,但不是每一個皇族都是君的,況且皇帝都換到第三代了,這王爺的頭餃也有些虛了。
一行人說笑著回了府,沒多久,唐夫人也帶著好幾大筐菜從城外回來了。
唐氏跟母親去廚房里忙活,李元則和唐儉則坐在中堂里喝茶閑聊。
翁婿二人說著說著,話頭便轉到了正事上。
“岳丈,陛下這次叫我們進京,到底是想做什麼?”
唐儉搖搖頭,愁悶道︰“我也不清楚,陛下除了讓工部在仁平坊那一塊修建院宅之外,也再未多說過此事。”
李元則眉頭一皺,問道︰“可是那什麼百王院?”
唐儉點了點頭。
李元則眉頭擰成了個川字,心不在焉的握著茶杯道︰“又是改設布政司,又是召諸王進京,還給我們修起了院子,他不是真的想將我們圈禁在長安吧。”
“唉,也不是不可能。”唐儉嘆口氣道︰“陛下性子強勢,他想做什麼,從來不跟我們多加商討,此事不好說啊。”
“如果真要如此,岳丈能否在朝中聯絡幾人,給他施加一些壓力,諸王分封各地,這是父皇當初定下的規矩,他不能說改就改吧。”
聯絡朝臣給李承乾施加壓力,這話說得輕松。
唐儉苦笑一聲,正要說什麼時,管家進來道︰“老爺,宮里來人了,陛下要召王爺進宮用膳。”
李元則沒想到李承乾這麼快就要見自己,連忙換了身衣服,又隨意挑選了幾件禮物,而後就跟著傳令太監匆匆進了宮。
……
兩儀殿內,李承乾已經備好了宴席,李孝恭和李元昌作陪左右。
等李元則進來之後,當哥哥的李元昌,立馬做賊心虛的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