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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靠在床頭望向半敞的房門外漆黑一片的客廳, 眼里的蒼涼更厚重了幾分。
掛鐘上的時間不過十點多，顧沁楓起床換了一身衣服, 披了一件薄外套就出了門。
這個小區位于江邊，夜晚涼風徐徐，還是有幾分涼意的。顧沁楓攏了攏衣領，迎面疾步走來一位鬢角有些發白，年約甲子的男人。
“王伯，這麼晚還出門呢？”顧沁楓笑著打了個招呼。
唐君浩在這邊買了房子，她來多了, 一些住在附近的人她也認識不少, 這王伯就是住在樓下的。
“可不是嘛。”王伯停下腳步舉起手中的袋子，“我老婆晚上喊著餓, 我說給她做點吃的, 她非說吃外面的, 這外面的東西哪有自己做的好？”
顧沁楓這才注意到王伯手上的袋子，她笑道︰“王伯說得是。”
這王伯王嬸感情好是這小區里眾所周知的，他們的兒子也孝順，這小區可以說是富人區，大多都是上流社會的人們居住, 卻是少有把父母接進來的。
“我得說說她, 這種宵夜還是少吃, 我們年紀大了, 身子骨可不如你們年輕人。”王叔囑咐道, “小楓，你也是，多回家吃飯，別總在外面對付。”
“我知道，謝謝王伯。”顧沁楓笑容未減。
這嘴上說這不好那不好的，到底還是在這深夜出門給妻子買了宵夜，王伯年紀大了尚且如此，反觀一些年輕一輩的人們，早已丟失了老一輩的心態。
“對了，你怎麼這麼晚還出來？君浩呢？”王伯這才回到正題，他倒是非常喜歡顧沁楓，這孩子懂禮貌，知進退，若是能娶回家當兒媳婦，那可真是美事一樁。
只是顧沁楓既然已經是唐君浩的女朋友，他也只能暗地里嘆氣，卻也不能做那亂嚼舌根的事。
“我睡不著，出來散散步。他有事，大概是去處理了。”顧沁楓隨口胡謅了一句，心里卻因此更為失落。
唐君浩什麼時候走的她都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唐君浩去了哪里，去做什麼。
這個地方，不過是兩人相處時才來罷了。
“唉，委屈你了。”王伯拍了拍顧沁楓的肩頭，還是忍不住這麼說了。
這唐君浩私生活不檢點，他是偶爾踫見過幾次的。那幾次，唐君浩帶回來的人不是顧沁楓，而是幾個濃妝艷抹的女人，言行舉止皆放肆不堪，哪里比得上顧沁楓一星半點？
“王伯，快回去吧，再晚宵夜就涼了。”顧沁楓提醒道，這話題再往下，就是她不願觸及的地方了。
“哎……你瞧瞧我這老糊涂……”王伯一拍大腿，“我差點忘了，那你早點回去啊，別走遠，一個女孩子家自己在外頭不安全。”
“好，王伯慢走。”
顧沁楓轉身目送王伯走遠，又回身繼續往前走。
沈暮言洗完澡出來坐到床邊擦著頭發，瞥了一眼身後的女人，心里頓時煩躁起來。
偏偏那女人還不識趣，從她身後貼近，用嬌滴滴的聲音問道︰“暮言，你今晚怎麼都不說話？是我惹你生氣了麼？”
“沒有。”沈暮言聳了聳肩，腦海里又浮現出剛才的交纏，心里煩躁更甚。
“可是我覺得……你剛才跟之前不一樣。”女人試探著問沈暮言，語氣小心翼翼。
剛才她就覺得沈暮言心不在焉，那些本該發自內心的動作更像是敷衍。
“範穎，不該問的東西不要問，難道我剛才沒有讓你滿足麼？”沈暮言忽然站起來，讓趴在她肩頭的女人一下子撲空在床上。
只見那被她稱為範穎的女人露在薄被外的身體上還有些雲雨之後留下的痕跡，她拉住沈暮言的手，聲音更卑微了︰“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只是擔心你而已。”
她對沈暮言真是又愛又怕，愛的是她對自己的大方和時而的體貼，怕的卻是她一旦冷漠起來的樣子。
別人都說多情的人最是無情，因為這樣的人從未真正將心給過任何一個人，冷漠起來，自然也不會再有往日的溫情。她覺得，沈暮言就是這樣的人。
“算了，不關你的事。”沈暮言回頭，把手從範穎手里抽回，然後拿起衣服就要走。
“你今晚不留下來休息麼？”
“不了，我回家，這段時間可能不會找你。”沈暮言整理好衣服，用眼神示意範穎看床頭櫃︰“我把錢打進卡里了，沒事的話別找我。”
範穎沒有再問什麼，沈暮言拿起車鑰匙就離開了。她來這里本就只是因為心情不好，正好這個小明星又有頗為明顯的暗示。
一路用食指晃著車鑰匙，沈暮言想起沈建柏的這幾天的行為，他不知道從哪找來所謂的“青年才俊”，非要逼著自己去見上一面。可是資料都擺在自己面前了，就那長相，她連邁出門的欲望都沒有。
沈建柏卻說什麼“這長相才可靠，你看看你那些狐朋狗友，哪一個靠得住？也就懷臻一個人靠譜”，這都什麼理論？
雖然說看人看內在吧，可是這長相讓她連想認識的沖動都沒有，還怎麼去看內在？根本沒有辦法交往。
沈暮言加快步子，晃了晃頭，嘟囔一句︰“煩死了……”
就是她這搖頭的工夫，肩膀不知蹭了什麼，她第一反應就是一聲“對不起”，結果抬頭一看，是顧沁楓秀雅的臉。
“沒關系。”顧沁楓微微一笑，這個沈暮言，本性似乎並不壞。
沈暮言愣了神，這個世界未免太小了，這個圈子也很小，平時過來都沒踫上她，今天怎麼就這麼巧？
“你怎麼在這里？”沈暮言回頭看了一下不遠處的樓道，據她所知，顧沁楓的家離這里遠著呢，怎麼會在這里出現？
“我男朋友住在這里。”
唐君浩的家不在這邊，顧沁楓並沒有說真話，不過沈暮言也不需要知道。
“唐大少啊，嘖……”沈暮言了然一笑，又恢復了那副不正經的樣子。
顧沁楓和唐君浩的關系在這個圈子里已經是個公開的秘密了，听說好事將近，當然，沈暮言也只是听說過幾次。
“你又怎麼會在這里？”顧沁楓無意多談自己的事情，便將話題扯開。
“我呀？我……”沈暮言想了想，說道︰“我來看朋友，她現在睡了，所以我正要回家。”
撒謊撒得面不改色，這是沈暮言的優勢，畢竟為了隱瞞沈建柏自己又招惹了哪個新歡，必須用許多個謊言來圓最初的那一個。
她總不能告訴顧沁楓自己是來跟小明星廝混的吧？而且還是個女的。
“我的車在那邊，你要走哪邊？”沈暮言下巴指了指顧沁楓來時的方向。
“我也要回去了，太晚了。”顧沁楓轉了個方向，跟著沈暮言一同往回走。
兩人不是深交，此時也不知說些什麼，只有高跟鞋聲的相互交錯。
忽然吹來了一陣涼風，顧沁楓的長發有幾縷被吹散，她伸手挽到耳後，沈暮言側頭剛好看到她在月色下顯出幾分柔和的側臉。
“你覺得冷麼？”沈暮言覺得她的臉色有些蒼白，即使身上穿著外套仍是如此。
“還好。”
“怕冷的話，以後還是不要這麼晚出來亂逛了，這里靠近江邊，晚上江風吹上來還是挺冷的。”沈暮言多嘴叮嚀了一句。
她本來就不是話少的人，這顧沁楓雖然拒絕給自己號碼，可是兩人也沒什麼仇怨，興許過些時候因為合作案的問題，還要多見幾次面。
“謝謝沈總關心了。”顧沁楓把目光放遠，有禮地回答。
“你能不能不叫我沈總？”沈暮言皺著眉頭停下腳步抱怨，“平時上班都听膩了，下了班還得听。”
她可不像舒懷臻一樣，從早到晚都埋頭工作，听人喊一天“舒總”，也不膩得慌。
“那我該怎麼叫？”顧沁楓也跟著停下腳步回頭，唇邊掛著淺笑，沈暮言這個人，除了比較濫交之外，確實不壞。
“叫名字就行了。”
“沈暮言？”顧沁楓嘗試著叫了一聲。
“對，這樣不是很好麼？”沈暮言趁機掏出手機按亮屏幕遞過去，“這回不會拒絕了吧？”
顧沁楓挑眉看著沈暮言手中被調到撥號界面的手機，終于還是接過來，輸入自己的號碼，撥通。
直到口袋里的手機鈴聲響起，她才掛斷，把手機還給沈暮言。
“給你號碼，不代表我跟其他人一樣。”顧沁楓正色道，她可沒忘記沈暮言的流傳在外的花名。
“誰敢把顧總當成普通人看待？我一開始就沒有那樣想過。”沈暮言合理還擊，並沒有因為顧沁楓的提醒而心虛。
她是做過決定一定要讓顧沁楓親自給自己號碼，可是卻沒有把顧沁楓當成跟她有過關系的那些人來看待。
“那好。”顧沁楓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樓道，回頭說︰“我快到了，你的車應該放在那邊的車庫里吧。”
話已至此，沈暮言自然知道顧沁楓沒有再聊下去的意思，號碼已經得到了，今天也就可以到此為止了。
“好，下回別忘了，怕冷的話晚上可別出來亂逛。”沈暮言聳肩笑道，然後轉身走進夜色中。
顧沁楓耳邊還回響著那句“怕冷的話晚上可別出來亂逛”，她拿出手機，把未接來電的號碼輸入“沈暮言”三個字，按下保存。
這是一種下意識的抗拒和煩惱，若是只有劇組事故一事，她完全可以坦坦蕩蕩地面對舒懷臻，可偏偏不是。
鐘逸銘，這個男人已經軟磨硬泡地磨了她好一段時間，而且他非但是自己所簽約的娛樂公司的總經理，還是舒懷臻的丈夫。
這都是什麼事？
郁宛央心下煩躁，恰好這時來了電話，屏幕上顯示“路槿”二字。
“路姐？”郁宛央接起電話打著招呼，路槿怎麼突然給她打電話了？
“快出來開門，我在你家門口。”路槿笑著答道，話音剛落便看到大門開啟，郁宛央穿著拖鞋和睡裙，一副不打算出家門的樣子。
郁宛央忙側過身子讓路槿進門，望到路槿提著的水果，挑眉道︰“這是給我帶的？”
“不然呢？”路槿隨手將水果放在茶幾上，看到郁宛央行動還算流暢的雙腿，欣慰地說︰“你這腿可把我嚇得不輕，這幾天公司有事情要處理，所以我來晚了些。”
“小傷而已，不要緊。”郁宛央故作不以為然，雙眼卻微微眯了一下，路槿沒有忽略這個細節。
她身為郁宛央的經紀人，本該與郁宛央只是表面上的互利關系，郁宛央成就她，她也將郁宛央從新人捧紅。然而相處久了，路槿卻極為喜歡郁宛央，以至于兩個人現在私底下的關系更像能夠相互傾訴的姐妹。
“宛央，你真的覺得，你的傷只是意外麼？”路槿坐在沙發上拿起一個梨削皮，語氣隨意。
“即使不是，那又能如何呢？”郁宛央望著路槿文靜的側臉，微微笑道，至少還有她在明里暗里地幫著自己不是麼？
郁宛央走到路槿身邊坐下，安靜地看著她削皮，看著她欲言又止。
路槿要說什麼，其實郁宛央大致猜得到。
“路姐，舒懷臻……是個什麼樣的人？”郁宛央望著那串快要垂落到地板上的果皮出了神，吶吶地問道。
她想起那天舒懷臻溫和的樣子，還有那天被她貼在牆上的便簽，忽然覺得，這樣溫文有禮的女人怎麼就會嫁給了鐘逸銘那樣吃里扒外的男人？
郁宛央曾經無數次地從人們口中听過有關舒懷臻的一切，她的家世，她的外貌，她的所有都完美得無可挑剔。可是人總會有始料未及的時候，不知舒懷臻是否會有無法掌控某些事情的時候？
比如，鐘逸銘的背叛。
路槿抬頭看了她一眼，說︰“怎麼想起來問她？她是什麼人，你不是早就听說過很多次了麼？”
郁宛央怔愣的神情這才恢復常態，是啊，舒懷臻是什麼人，她早就應該知道得一清二楚了。不只是她，所有在這個圈子里的人都應該听過舒懷臻的名字。